第125節(jié)
侯夫人頓覺打得他輕了。但是鞭子已被收起來了,她也就沒有再提,只冷笑道:“你留下來做什么?我看見你就煩。” “是兒子的錯。”賀文璋低下頭認錯。 他還不如不認錯,這樣一來,侯夫人看見他更頭疼了。只覺得兒子們長大了,都很會氣人,一點也不值得人疼。 她不理賀文璋,只跟于寒舟說起話來,問她路上辛苦不辛苦,賀文璋欺負她沒有,又看了看她的小腹,低聲道:“一直沒動靜嗎?” “沒有?!庇诤蹞u了搖頭。 侯夫人的眼中涌起憂慮。按常大夫說的,秋后都過了,按說大兒子的身體再沒問題了才成。怎么遲遲懷不上呢? 看來還要再請大夫來瞧瞧才成,她心里想著,暫且沒露出來,只道:“好了,一路回來定是辛苦了,回去好生歇著?!?/br> 侯夫人到底是心疼孩子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不忍再抻著他們。反正,來日方長。 “是,母親?!庇诤壅酒饋?,和賀文璋一起行了禮,然后退下了。 回到長青院后,于寒舟立時使人來拿跌打藥,要給賀文璋擦藥。 之前兩人打拳、斗武時,常??闹鲋坷飩淞嗽S多跌打藥,此時正好用著。 繡屏等人也猜到大爺會挨打,早早就把東西備好了,聞言立刻拿了出來。 “退下吧?!庇诤郾愕?。 兩人極少使丫鬟們貼身伺候,丫鬟們也都習慣了的,依言退下了,并且悄聲關(guān)上了門。 于寒舟這才讓賀文璋褪了棉襖,又脫下中衣。 “沒破?。俊彼粗旰玫闹幸?,訝道。 賀文璋便道:“櫻桃下手輕?!?/br> 說是衣裳都被抽破了,其實根本沒有,或者說要很仔細去看,才能發(fā)現(xiàn)一絲絲不整齊。 不過是因為侯夫人看不見,說出來哄侯夫人心軟罷了。 于寒舟點了點頭,說道:“那我白擔心了?!?/br> “你還白擔心?”賀文璋一下子抬起頭來,伸手擰她的腰,“在母親面前裝乖,害我重罰,是不是你?” 本來母親只是要隔著厚厚的衣服打他,并沒叫他脫棉衣的。 于寒舟立刻討好道:“是我,是我,我最壞了,我不講義氣,我沒有良心。” “要怎么賠我?”賀文璋眼也不眨地盯著她問。 于寒舟一臉的討好:“我給你上藥?!?/br> 賀文璋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盯著她。 “死相!”于寒舟便擰了他一記,“大白天的呢!再說,先上藥!” 賀文璋這才放過她,轉(zhuǎn)身背過去,由著她上藥。 待到晚上,于寒舟便好好哄了他一頓。 哄得她都沒了力氣,又見他仍舊精神奕奕,不禁道:“你哪來的這么足的精力?” 直是叫人佩服。 賀文璋挑了挑眉,淺笑道:“喜歡嗎?” “不喜歡!”于寒舟呸了他一口。 因著兩人回來了,府上似乎一下子有了人氣,熱鬧了許多。 長青院又恢復了從前,日日歡聲笑語,影響著府里各處,加上快過年了,人人臉上都帶著笑。 而侯夫人本來還想再收拾一下大兒子,結(jié)果睡了一覺起來,想起大兒子和大兒媳回來了,心里只剩下歡喜了。懲罰不懲罰的,太掃興了,先過了年再說吧! 她拉著大兒媳到處走動,參加宴會。 被問起時,侯夫人便道:“我家璋兒要拜個先生,唯恐先生看不上,便打算寫幾篇文章請先生看?!?/br> 反正孫先生想收兒子做關(guān)門弟子,侯夫人這樣說并不覺得心虛。 “他從小只讀過不少書,卻沒行過遠路,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他便出去游歷了一番。我家顏兒是個賢惠的,自然要侍奉左右?!?/br> “去了什么地方?倒也沒有很多,我記得有梁州玉湖、陳州玫瑰園、江邊、松嶺山……” 因著于寒舟每次寫信來,都事無巨細,加上還附有賀文璋的畫,因此侯夫人說起來,一點也不滯澀。把荷花的美麗,玫瑰園的壯麗,江邊的磅礴氣勢,懸崖的驚人之美,等等都說了出來。 眾人忍不住要問:“你說得這樣詳細,怎么好似去過一般?” 侯夫人便輕描淡寫地道:“我家顏兒是個孝順的性子,每到一處,都要寫很厚一沓信回來,并著幾車土儀,我想不知道也難?!?/br> 她有陣子不出門了,眾人還有些想念她。但是她一露面便是各種吹噓,讓人對她又嫌棄不已。 于寒舟則是安安靜靜地侍奉在一旁,乖巧孝順的模樣,叫眾人羨慕不已。 這安氏看著就是溫柔賢惠的小媳婦,侯夫人的眼光也太毒了,挑了這么個好兒媳。 這一日,于寒舟回娘家。進了門,就見安夫人皮笑rou不笑地看著她:“厚厚的一沓信?” 第133章 于寒舟腳下一頓,隨即面若自然地走進去,微微笑道:“母親在說什么?” 見她裝傻,安夫人頓時冷笑起來,挑起眉梢道:“你不知道我說的什么?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于寒舟不敢再裝傻,縮了縮肩頭,走過去道:“母親把我嚇到了。有什么話,您問我就是了,這樣看著人,真叫人害怕——哎呀,母親別擰人家?!?/br> 安夫人擰了她一記,才松開她的胳膊,重新搭回膝上,望向她道:“不得了啊,安知顏,我從前不知你如此會討好人?” 于寒舟知道安夫人吃醋了,心下也怪自己做事不周全。 可是這年頭沒有復印機,她如果也給安夫人也寄一份,真是要把她的手累斷。 “都是我的錯?!彼f道。 順勢在腳踏上坐了,偎著安夫人的腿:“可我不給你寄,你還會疼我。我若不給我婆母寄,她還會疼我嗎?” “我跟璋哥這次出去玩了半年,回來后她就讓人把璋哥抽了一頓。璋哥是她親兒子,都下狠手抽。我只是兒媳,若不乖巧些,有的是苦頭吃。” 見她做錯事還如此理直氣壯,安夫人氣得拿腿踢她:“起來!別抱我!” “你怪我不討好你,可我每到一個地方,往京中送土儀時,從沒落下過你?!庇诤郾е耐炔凰墒?,仰頭看著她說:“再說,如果能夠不嫁人,一輩子在母親跟前,我用得著討好人?就算要討好,也只討好你一個。” 安夫人這下氣樂了,彎腰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是我把你嫁出去的?不是你要死要活非要嫁?這會兒賴起我來了?” 于寒舟臉上一熱,低頭抱著她的腿不說話了。 安夫人扯了她幾下,都沒把她扯下來,好氣又好笑道:“起來!成什么樣子?” “母親怪我,我不起來。”于寒舟道。 安夫人噎了一下。 說實在的,她這份醋吃得有些沒意思。一把年紀了,吃這個醋,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只是想到侯夫人在外面到處吹婆媳和睦,吹兒媳孝順,她就想起女兒還沒出嫁時,怎么沒人吹她們母慈女孝? 那時有人夸顏兒漂亮,有人夸顏兒聰明,有人夸顏兒伶俐,卻從沒人夸她孝順。 如今嫁了人,對婆母倒是孝順起來了。 “誰怪你了?同你玩笑一句,你也當真?!卑卜蛉藫芰怂幌?。 于寒舟仰頭道:“你不怪我?” “不怪你??炱饋??!卑卜蛉说馈?/br> 于寒舟這下喜笑顏開,立即起來了,坐在安夫人身邊,抱著她的手,偎著她道:“我心中自是母親更親近的?!?/br> 安夫人覺著也是。哪有人不跟母親親近,反而跟婆母親近的? 不過是為了日子好過,不得不厚著臉皮往上蹭罷了。 她這樣想著,愈發(fā)覺得女兒不容易,拍了拍她的手,低聲道:“你也不必很伺候她。面上過得去就行了,你是做媳婦的,又不是做下人的。只要你跟璋兒好好的,日后肚皮再爭氣,誰能說你什么?” 說到這里,她視線下移,落在女兒的肚子上:“都一年了,還沒動靜?” “不著急?!庇诤勖嗣亲?,渾不在意道。 安夫人瞪起眼睛,忍不住在她手臂上打了一下:“什么就不著急?怎么就不著急?生兒育女是大事,你得著急啊,傻孩子!” “嗯嗯嗯。”于寒舟便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著急,著急,明年就生?!?/br> “說得想生就能生似的?!卑卜蛉艘娝@副不上心的模樣,就忍不住著急,“你婆母沒給你臉色看?你該不會因為肚子不爭氣,才討好她吧?” 她越說越覺得就是如此,又頭痛,又憐惜,又沒辦法。 若是因為女兒肚子不爭氣,婆母給她臉色看,她這個娘家母親還真不能說什么。 “你年紀還小些,肚子沒動靜也是尋常,她怎么能給你臉色看?”只是,仍舊很不滿,“許多人家成婚三四年才有子息,你不過嫁去兩年,又是今年才圓房的,再說賀文璋從前身子又那樣,沒動靜怎么能怪得著你?” 她兀自說著,一時又道:“來人,拿我的帖子,去請回春堂的大夫來。” 于寒舟聽到“回春堂”三個字,連忙攔道:“母親,不必,我婆母之前請過回春堂的大夫,說我身子極好,很少見著我這樣保養(yǎng)得好的?!?/br> “是嗎?”安夫人訝異道,隨即若有所思:“如此看來,沒有子息便要歸到女婿身上了?!?/br> 于寒舟聽得直想捂臉,這都什么跟什么,但是她跟賀文璋不急著要孩子的事,又不能說,這種觀念跟時下主流大相徑庭,說出來沒得討罵。 晃著安夫人的手臂,說道:“母親就別擔心了,我們說些別的,我跟你說大嫂生的霖霖吧?” 把話題移到肅縣的安大哥安大嫂一家身上。 這是安夫人的心尖尖,長子長媳和嫡長孫,立刻就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問起安大哥一家的情況來。 閑話半日,于寒舟才告辭了。 臨走之前,安夫人拉著她叮囑道:“你懷不上孩子,也不要著急,這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更不要因為這個就自覺矮了一頭,在你婆母跟前做低伏小。說句不客氣的,是誰的問題還不一定。不要受了委屈,可明白了?” “嗯,我明白的?!庇诤劭聪虬卜蛉耍凵癯纬?,“我不是受委屈的人,母親別擔心?!?/br> 安夫人不禁又想起人人皆知的侯夫人有個好兒媳的事。她頭痛得很,擺擺手道:“好了好了,回去吧?!?/br> 于寒舟便回了侯府。 快過年了,書客們催得愈發(fā)狠了,賀文璋便悶在家里寫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