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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督公千歲在線閱讀 - 第181節(jié)

第181節(jié)

    “你難不成在這個時候還要走?”她直視著江懷越,眼神明利,語帶譏誚。

    他恭恭敬敬地叩首:“臣知道,現(xiàn)在是走不了的。只是……想請娘娘準(zhǔn)我一樁事。”

    “什么事?”

    江懷越抬起頭,從容道:“是關(guān)于臣的,終身大事?!?/br>
    榮貴妃靜默地看著他,從眉梢到唇角,細(xì)細(xì)端詳許久,略顯疲倦地笑了笑:“懷越,我竟沒想到,自己還能聽到你說這樣的話。你終于……長大成人了?!?/br>
    *

    草長鶯飛時節(jié),江水漫綠兩岸,一艘揚(yáng)起風(fēng)帆的船只逆流而上,自南京駛向了京城。

    山水在欸乃聲間漸隱漸現(xiàn),簾幔在暖融春風(fēng)里徐徐飛展。

    新月初升,琵琶清音縈繞水上,伴著月華相逐,奔流遠(yuǎn)方。

    朝陽又起,京城外最繁盛的碼頭上,有車馬喧盛,久久等候。

    他身著藏青銀絲云雷紋的曳撒,烏冠玉帶,騎在最先的駿馬之上。

    遠(yuǎn)遠(yuǎn)的,晨曦光芒間,有船隊緩緩而至。

    水上風(fēng)來,船簾微微飄舞,隨后有纖纖玉手挑起靛青色的簾子。

    一低頭,她出了船艙,來到船頭。

    月白彩鳳交領(lǐng)襖,襯著絳紫折枝綴金裙,在風(fēng)中飄飛舞動,猶如云間初降。

    烏發(fā)高挽,被漆紗輕云珠翠冠所籠,其上橫貫的赤金鑲嵌祖母綠的頂簪,正中央最顯耀之處則是飛鳳含寶挑心,那一羽鳳昂首展翅,飄逸雍容,周身鑲嵌了七枚或嫣紅或湛藍(lán)的寶石,在金陽之下透澈純瑩,令人目眩神迷。兩側(cè)與發(fā)髻后更有瓊樓飛仙的卷云紋分心、金蓮池的滿冠、鑲白玉的百花鈿、累絲綠松石荷花葉的掩鬢、雙蝶穿花的梳背,還有那一對翡翠鎏金流蘇耳墜,翠綠欲滴,驚艷八方。

    船只離碼頭越來越近,相思微微揚(yáng)起臉,向岸上的江懷越展出笑顏。

    他早已翻身下馬,快步走向石岸邊。

    風(fēng)行水上,拂動滿目翠意,蕩漾波中。

    這一步步踏過歲月流轉(zhuǎn),亦邁過千里冰雪。生死離散,悲歡糾葛,盡在她明澈無瑕的笑眼里淡去,凝聚的只是世間最赤忱的心意,千萬人之中,唯你最好。

    “大人?!?/br>
    在船只抵達(dá)石岸的時刻,相思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銀盒。

    輕輕開啟,里面盛滿了嫣紅渾圓的紅豆。

    她托著這個銀盒,卻不說話,只是含著挑釁似的笑。

    “此物雖微不足道,卻經(jīng)久艷麗……”

    與當(dāng)初表達(dá)愛意時一樣的話才開了個頭,江懷越卻已躍上船頭,從她手中接過了銀盒。

    然后,凝視著她,低聲道:“如蒙不棄,愿常伴左右。”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

    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正文完】

    第222章 番外一

    相思雖然到了北京城,也被江懷越用馬車接回了府中, 卻還是不能立即嫁給他。

    “一個月國喪期不是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嗎?”她聽到這個消息后, 內(nèi)心懊喪極了, 卻又不能顯露過分的失望。

    江懷越端坐在床邊,道:“是剛過一個月, 但我這個身份,現(xiàn)在就急著成親,難免遭人非議……”

    “你說什么?”相思睨著他, 簡直難以置信聽到的話語。

    他瞟了瞟她,故作鎮(zhèn)定道:“怎么了?我是說若是尋常臣子也就算了, 我跟著先帝那么多年,又是宮里頭的, 如果才脫下喪服就成親, 人家背后會指指點點,這樣不好。”

    “你江懷越什么時候竟然在意別人指指點點了?”相思?xì)獠淮蛞惶巵? 拿錦繡枕頭直砸他的背, “以前做的虧心事還少嗎?朝堂民間對你不滿的人多了去了, 你不是隨便他們怎么說,反正自己獨(dú)行向前無所掛礙的嗎?怎么現(xiàn)在居然一本正經(jīng)跟我說擔(dān)心什么遭人非議?!”

    罵一句打一下, 江懷越滿臉不悅, 回過頭幾次三番想要奪下她手里的枕頭, 終究還是因為久別重逢,忍了下來。

    “你……你瞧瞧自己這兇神惡煞的樣子,對得住這一身綾羅美裙和精致妝扮嗎?!”他顧自冷冷地整了整被她用枕頭打歪了的曳撒, “我還不是為你考慮?非常時期,你就不能忍忍?那么著急火燎做什么?”

    相思愣了愣,氣哼哼撲到他背上,緊緊抱住他。“叫我忍什么?說話這樣難聽!”

    “……你不是氣憤不能馬上嫁給我嗎?”江懷越一把拽著她的手腕,反擊似的問道。

    “想得美!”相思隔著衣衫擰了他一把,“我問問你,當(dāng)初送我離開京城的時候,是誰信誓旦旦說會去南京找我?嗯?結(jié)果呢,就寫了封信讓我自己來!還有,既然叫我千里迢迢坐船來了,那這樣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住進(jìn)你家里,又算什么事?”

    “……那不是先帝……”他還沒說罷,相思已經(jīng)搶白道:“少拿先帝當(dāng)借口!你就是沒有心!”

    江懷越氣得不得了,終于轉(zhuǎn)過身,一把將相思從身上拖下來,按在床上狠狠道:“我沒有心?你到現(xiàn)在居然這樣說?!”

    他手勁大,相思被按得動彈不得,掙扎了幾下卻不氣惱,反而踢著他笑出聲來。

    “干什么?”江懷越開始不想管她了,后來她越踢越起勁,他只好又去按她的腿。

    一松手的功夫,相思又一下子拽住他的手臂,順勢一拉,軟綿綿道:“大人來睡會兒?!?/br>
    他臉上發(fā)熱,端著身段不肯躺下:“大白天的我又不困!一會兒生氣一會兒撒嬌的,你又想折騰什么?”

    相思卻不松手,抬起下頷道:“怎么,你怕我會對你動手動腳不成?”

    “……你,真的是……”他還在整著衣襟,怎奈相思使勁拉住不放。無可奈何之下,江懷越只好將她往里側(cè)一推,自己躺在了床外側(cè)。

    相思一翻身,又正對著他,幽幽看著卻不說話。

    江懷越用眼角余光瞟了瞟:“怎么了?許久沒見,要好好看看?”

    她哼了一聲,嘆了口氣:“我是在看你似乎臉色不錯。剛才不是還說為了葬禮的事情好幾天又累又餓,差點暈過去嗎?”

    江懷越不悅道:“我騙你做什么?只是這兩天稍微緩了一些?!?/br>
    “真的是這樣?”

    “那你想問出什么答案?”

    “我還想著,是不是京城里有人照顧著你,所以你都不急著來見我……哎?”相思那有意挑釁的話語還未說罷,只覺身子一重,已被他緊緊壓住。

    她漲紅了臉想抵抗:“光天化日的你想干什么?”

    江懷越盯著她,眼里起初還都是慍惱譴責(zé),繼而漸漸緩和。

    “不是你叫我躺下的嗎?”他側(cè)過臉,輕輕伏在她身上,“分開那么久了,一見面還要消遣我?”

    相思抿著唇笑,假意推了幾下推不開,便也抱住了他的腰間。

    “大人?!?/br>
    “嗯?”

    “你想我嗎?”

    “嗯?!?/br>
    “想過幾次?”

    “……這怎么說得出?”

    她小小地哼了一下,貼近他臉頰:“那我可是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想著你呢?!?/br>
    江懷越垂下眼睫,唇角浮起不經(jīng)意的微笑?!耙院?,希望不需要這樣了。”

    他見相思有些疑惑,又輕聲道:“一直留在我身邊,這樣,就不會成日相思了……”

    “不怕我吵吵鬧鬧嗎?”她含著笑問。

    “不怕。”江懷越想了想,道,“最多你吵鬧的時候,我去書房待著。”

    “……那你還是別跟我住一起了!”

    *

    話雖如此說,在京城里相思也沒別處去,還是只好住在了江懷越的府邸中。陪同她上京來的宿昕大為不滿,幾次抗議道:“我說江大人,你好歹也是個有頭臉的人物了,怎么能就這樣草率?這樣對相思也不成體統(tǒng)!”

    “又不是就這樣過了,總要準(zhǔn)備好一切才可以?!苯瓚言綄λ倪^分好心有點卻之不恭,“小公爺自己都沒成婚,怎么這樣著急我和相思的事?”

    “你也知道我著急啊?那就別讓我在京城等太久!”宿昕嚷嚷道,“我這來來回回地容易嗎?要不是相思求我,我才不愿意!”

    “是是是,小公爺多擔(dān)待?!苯瓚言揭桓耐諊虖?,對他恭謹(jǐn)起來。宿昕得意地倚坐在窗邊,端起茶杯,“算你識時務(wù),要不然,到時候相思從哪里進(jìn)你家門?總不能自己住在這里,進(jìn)個喜堂就完事了吧?”

    江懷越終究還是入了宮,向榮貴妃稟告了此事。榮貴妃斜倚著聽他訴說,末了才道:“你的意思,是真的要成婚了?”

    “是。還請娘娘允許?!苯瓚言蕉硕苏剡凳?。

    她哼了一聲,哀嘆道:“我要是不允許,你聽嗎?聽說是前任尚書的女兒,在大婚前帶來讓我看看?”

    江懷越略顯局促地道:“還是等事情都辦完之后,臣再帶她進(jìn)來拜見娘娘……現(xiàn)在,畢竟身份還沒變?!?/br>
    榮貴妃睨了一眼:“你以為我不明白?你是怕我見了她不滿意挑毛病,做那棒打鴛鴦的惡人,是不是?!”

    “臣不敢這樣想……”他連忙伏低身子,內(nèi)心居然有點發(fā)虛。

    “行吧,你愿意娶她,料想應(yīng)該是萬里挑一的女子,不然,怎么可能看得上?”榮貴妃一揮手,示意他站起來,“只不過,你需得記住,千萬別為了身份,委屈了自己?!?/br>
    江懷越怔了怔,過了片刻才明白了貴妃的意思。

    他沒有想到,看上去粗枝大葉的貴妃,也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多謝娘娘?!苯瓚言綋凑\躬身,“正因為是她,所以臣,是不會受委屈的?!?/br>
    *

    綠柳堆煙時節(jié),鎮(zhèn)寧侯帶兵從遼東返回京城,剛進(jìn)家門就收到了大紅的喜帖。打開一看,大叫起來。

    侯爺夫人嚇了一跳:“怎么了?!”

    “蘊(yùn)之他,他真的要成親了!”侯爺又是驚詫又是激動,搓著手來回轉(zhuǎn),“我想一想,要準(zhǔn)備什么厚禮送去才合適……哎你也幫忙出出主意??!”

    “你說誰要成親?”侯爺夫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鎮(zhèn)寧侯白了她一眼:“江蘊(yùn)之,江懷越!我沒跟你說起過他有個紅顏知己嗎?!你這什么腦子?!”

    侯爺夫人瞪大眼睛:“你什么時候說過,明明是第一次告訴我!他不是,不是那什么嗎,怎么還要成親?這不是笑話嗎?”

    “干什么,誰說內(nèi)侍不能成親?!人家新娘愿意,關(guān)你什么事?”侯爺慍惱起來,忽然又想起了往事,“我告訴你,那個新娘你也認(rèn)識!就是當(dāng)初被你在和暢樓打得頭破血流的那位相思姑娘!”

    “什么相思,我哪里打過人?你不要血口噴人!”侯爺夫人一臉茫然,早就忘記了此事。鎮(zhèn)寧侯冷哼數(shù)聲,揮動拳頭道:“不管你是不是記得,往后可得小心點,要不然,連我都沒法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