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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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般熬了快一個時辰,柳大人才讓人叫了謝瑜揚過去。 他立刻站了起來,朝著門口走了兩步才意識到手中還抓著書。趕忙把書放回去,謝瑜揚緩緩吸了一口氣沉下心略微整理了下官袍,這才跟著出了門。 兩個人在御書房外候著的時候,柳大人這才瞥了一眼謝瑜揚。 “你……一會兒面圣,不要慌,不要隨意開口?!彼f著頓了下,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萬事有我呢?!?/br> 謝瑜揚知道以柳大人的人品定然是不會放手不管這件事情的,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準備一力把這件事情承擔下來。他愣怔了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竟然有些恍惚了。 片刻之后他才垂下眼簾,沉聲道:“多謝大人好意?!?/br> 不多時,孫有余從御書房出來,笑著給兩人帶路。臨進御書房的時候,他特意往后落了一步,看向謝瑜揚,壓低了聲音飛快道:“祁美人午膳吃得還好?!?/br> 謝瑜揚一愣,立刻就沖著孫有余笑了下,表示記住他的好意了。 孫有余這話讓他一直有些忐忑不安的心跳穩(wěn)了穩(wěn),再入內(nèi)叩拜皇上的時候人也沉靜了些許。 今上的脾性謝瑜揚還是有些了解的,因此他并不急著開口。皇上與柳大人一問一答間說的那些話,他都默默記在心中,并且思索著那些問題是否有深意,免得皇上開口他答得不盡人意。 如果那樣,到時候別說是為林雨時做些什么,只怕他也要在今上跟前落一個不好的印象。 謝瑜揚不敢有半分分神,果不其然,皇上聊著仿佛注意到了柳大人身后的他,眉毛微微一揚竟然是認出了他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你是今科的狀元,你來說說吧?” 謝瑜揚早已經(jīng)把兩個人討論的事情在心中過了一遍了,此時聽到皇上這般說立刻上前一步恭恭敬敬行禮,然后把在肚子里轉了幾圈的話不疾不徐的說了出來。 先是引古博今,然后又算上圣人言。謝瑜揚畢竟重活一世,對今上的喜好把握很是到位,最后再深入淺出地把話說了個明白。 原本這就只是學術討論,皇上聽得認真,半響才笑著道:“你這見解,倒是比春闈的時候更精進了一些,看得出來,在翰林院也是有好好學的。” 翰林院原本就是給天下才子進修的地方,皇上這話就等于是夸謝瑜揚好學了。 謝瑜揚連忙行禮謝恩?;噬蠑[擺手,正待說話卻見孫有余上前一步,然后躬身無聲地行了個禮。 皇上頓了下,抬手示意謝瑜揚平身,示意孫有余上前說話。 孫有余躬著身子上前,沉聲道:“皇上,祁美人宮中傳來話,說祁美人中午用了小半碗的粥,吃了兩口涼拌海蜇絲,上的素鍋子也吃了兩塊豆腐,一些青菜。連飯后的點心也吃了一些,到如今雖然偶有反胃的反應卻沒有再嘔吐了?!?/br> 以正常人的飯量來說,這點東西吃下連半飽都不夠。然而,祁美人吃什么吐什么有些日子了,人瘦得一張臉連巴掌大都沒有了,只一雙眼睛大大的,看得皇上覺得又可憐又可愛。 如今猛然聽到她吃了這么些東西,還沒吐,當下就大喜。 而這一高興,他就想起來對奏頗得他心意的謝瑜揚好像還是林雨時的未婚夫。 謝瑜揚沒有貿(mào)然開口,雖然聽到孫有余的話時手忍不住緊了下,不過他還是穩(wěn)住了。直到皇上開口問“朕記得,那林氏早年與你訂過親,當年渝州大災,你們兩人還曾經(jīng)為賑災出過力,對嗎?” 皇上輕飄飄的話讓謝瑜揚一個激靈,穩(wěn)了下心神才道:“下官有幸,父母在時為下官訂了林氏為妻。林氏自幼孤苦無依,定親之后就住在下官家中,還為下官父母守孝三年……” 這些細節(jié)皇上日理萬機自然是不知道,然而謝瑜揚如今提起來卻是感慨萬分。一步之差,今生與前世的際遇竟然差了這么多。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了林雨時。 他說得情動,皇上聽得動容,竟然放著正事不說,問起了林雨時在鄉(xiāng)野間的事情。 謝瑜揚應對得當,倒是讓一旁下定了決心要拼著皇上一番斥責也要為林雨時說話的柳大人成了陪襯。不過,如今的發(fā)展他倒是樂見其成。 林雨時是真的有本事,奇思妙想不少。有些菜式饒是他也聞所未聞,若非她只開了一家私房菜館,一天最多也不過是十桌的預定,只怕早就被京中各大酒樓視為眼中釘rou中刺了。 柳大人是半分都不覺得林雨時能夠哄好了祁美人的胃不可思議的,他現(xiàn)在隱隱擔憂的是林雨時太過于出色,會讓皇上動了把人留下來的心思。 因此,趁著兩人話說到一定程度,柳大人笑著開口:“說起來,如今謝修撰也算是三元及第,你與林姑娘的好事,也將近了吧?” 這句話問的時機簡直恰到好處。 謝瑜揚雙眸含笑,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幸福。 “昨日沐休,我與林氏一同去靈泉寺,在哪里求了個好日子?;槠诰投ㄔ诹四旰蠖麻g,二月十七。”他說著又道:“原本今年就有一個好日子的,只我與林氏兩人皆沒有長輩cao持婚事,為避免到時候慌亂,才推遲到了明年?!?/br> “成親是大事,不管是聘禮還是嫁妝,還有嫁衣都是需要一點點慢慢準備的,大意不得,也急不得?!绷笕它c頭,“到時候你若真有什么不懂的,盡可以來問我?!?/br> 皇上聽了這話,倒是想起了早些年為兒女們cao持婚事的往事來。他貴為九五之尊,大多事情都不必親自cao持。然而,不管是日期還是聘禮之類的,總歸是要他一一過目的。 想起那些繁瑣的事情,他又看了看謝瑜揚和柳大人,輕笑了聲。 “這般說,朕讓林氏入宮cao持祁美人的一日三餐,反而是耽擱了她給自己籌備嫁妝了?!彼f著看向一旁的孫有余,“你去開朕的私庫,把上好的東珠挑出來十顆,湊一個十全十美給林氏添妝?!?/br> 皇上說了這話,轉而就看向謝瑜揚。 “如今后宮祁美人有孕在身,偏偏中意林氏的手藝,只怕要耽擱林氏在宮中些許日子了?!彼f著一雙眼只看著謝瑜揚的神色變化。 謝瑜揚忍不住輕輕咬住了空腔內(nèi)部,沒有露出多少的神色變化,只跪下道:“能讓宮中娘娘喜歡,也是林氏的榮幸。臣之前還擔心她手藝粗俗,比不上宮中御廚精細,宮中娘娘會不喜?!?/br> 柳大人心領神會,在一旁笑著道:“也許就是那幾分鄉(xiāng)野間的野趣讓娘娘喜歡。林姑娘巧思,若是再配合宮中御廚的手藝,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 謝瑜揚微微側目看了他一眼,明白對方是跟他想到一處了。 讓林雨時教會宮中御廚,以便于從宮中脫身。 只是不知道林雨時能否明白他的這份苦心。謝瑜揚暗暗吸了一口氣,只覺得以林雨時的聰明才智應當猜到才對??伤v然是個外行,也知道廚師做菜的訣竅不是能夠輕易教給別人的。 事情發(fā)展得頗為順利,林雨時雖然未曾嫁給謝瑜揚,可畢竟擔著謝瑜揚未婚妻的名頭。讓臣子的未婚妻長久待在后宮之中也確實不妥,既然有了折中的辦法,皇上自然不會故意為難。 君臣之間有了默契,再之后書房之中氣氛就更是融洽了。 而林雨時此時,正帶著那位夏梨姑姑一并給祁美人做一些平日的小零嘴——rou松! 她之前給祁美人上的飯菜多是素菜,祁美人吃著受用自然是好的,可也不能每天都干巴巴的吃素菜,不見一點葷腥吧? 可葷腥必然會容易讓孕婦反胃,林雨時左思右想就準備做rou松。 rou松的原料是雞胸rou,簡單來說做的步驟就是先煮,然后晾干之后用搟面杖捶打,接著把rou都撕碎,再小火翻炒去除水分。 這個步驟比起動輒十幾個步驟的宮廷菜來說可以算是簡單了。然而把rou撕碎的過程簡直能夠讓人懷疑人生,所以林雨時鮮少做這個。 如今宮里免費的幫手不少,她除了負責調(diào)味和最后翻炒去除水分之外,大部分都交給宮人去做。這般撒手不管,偷懶的樣子倒是沒人抱怨,甚至于每個人都積極主動,生怕林雨時不讓她們做事了。 這宮中能熬出頭的哪個不是人精,如果說之前這些人還有些觀望的態(tài)度的話,在祁美人吃下了林雨時準備的飯食,并且沒有嘔吐之后,這些人都巴不得頂替了夏梨的位置跟在她身邊偷學兩手。 林雨時這般不藏私,簡直讓這群人給樂瘋了,一個個干勁兒十足,絲毫不覺得撕碎雞胸rou的活兒太過于枯燥。 “林姑娘,你看這般可好?”若是論心靈手巧,還是夏梨更勝一籌。她這邊詢問了一聲,就端著一盤子撕好的雞胸rou過去。 林雨時檢查了下,確實不錯,笑著道:“就這般就好。你隨我來。” 她雖然有意通過傳授廚藝早早離宮,卻也沒有把一手廚藝跳樓大甩賣的意思??v然是要教,也只教有限的幾個人。免得真有人以為她是傻子,總想著從她這兒占便宜。 夏梨幫著林雨時生火,也沒有叫其他人過來幫忙的意思。她一個姑姑,做這樣的事情可以算是自降身份了。然而,在廚房多年,她也清楚知道有時候有些菜最重要的就是火候。 生火,是最容易把握一道菜的火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