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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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檀身體發(fā)軟,握著劍柄的手指微微顫抖。 顧仲遙的左手依舊覆在她眼睛上,右手將劍從她指間慢慢抽出、扔在了地上,再攬住謝檀的肩,將她慢慢地轉(zhuǎn)過了身來。 謝檀面色有些發(fā)白,低垂的眼睫也在輕輕顫動著,額頭觸碰到了他的下頜,人卻恍惚沒有覺察到。 顧仲遙垂目凝視著她,心底浮泛起一抹莫名的、異常柔軟的情緒。 收起了利爪的小狐貍,竟然,是這樣的…… “害怕了?” 他低低開口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揶揄,“當初在九畹山殺我的時候,你倒是半點沒留情?!?/br> 謝檀終于恢復了些意識,抬起頭來。 顧仲遙唇邊牽著輕淺弧度,眼中神色卻是復雜而深邃,定定凝視著她。 “我……” 謝檀移開視線,吸了口氣,半晌,“那不一樣。我那時不殺你話,你就會殺了我?!?/br> 她嘗試著撐離身體,卻被他握住了手腕,難以掙脫。 “你一直這樣認為?” 顧仲遙再度發(fā)問,語速有些緩慢而艱難,“所以,才選擇不告訴我寺互獄的事?” 到底是第一次殺了人,而且是個沒有直接威脅的大活人,謝檀心理上受到的沖擊,著實不輕。此刻顧仲遙的質(zhì)問,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寺互獄里的種種經(jīng)歷,情緒一瞬愈加翻涌紛雜。 “其實也跟你沒關系。” 她笑了笑,努力將語氣控制得鎮(zhèn)定,“我這個人吧,自私又怯懦,遇事喜歡逃避,但凡發(fā)生過的不好的、讓我不愉快的事情,除非還關乎著眼前的生死,我都會有意地把它們從腦海里擯棄掉,不去回想或者記掛。” 太在乎自己一人的得失快樂,卻忽略了整件事對旁人的影響,甚至,寧可放棄分辨是非的機會。 謝檀用力從顧仲遙手中抽出了手腕,扭轉(zhuǎn)過身,望向倒在一灘血泊之中的黑二。 她一早就明白這人該死。 若能早一點出手、早一點想辦法解決掉他,地牢里受欺負的女孩也許就能少一些,而杉姑也就不會死。 黑二胸口流出的鮮血,在青石地磚上蔓延開來,浸到了謝檀的腳邊。 謝檀胃中翻江倒海似的涌出一股惡心,喉間一堵,忍不住干嘔了一下。 顧仲遙伸臂將謝檀扳轉(zhuǎn)過身,扶著她,退出了房間。 進到旁邊的書房內(nèi),顧仲遙將謝檀放到坐榻上,拿引枕墊靠到她身側(cè),自己轉(zhuǎn)身從隔架上取過一把青瓷壺。 他斟了一小杯,將瓷杯遞到謝檀手中,“喝點這個。慢慢的?!?/br> 謝檀舉杯啜了一口,甜甜的,清清涼涼的,像是果酒。她又低頭喝了一口,胃中的惡心感逐漸消退下去。 顧仲遙將酒壺放到案上,低頭看她,“好點了?” 見她面色稍霽,他緩緩在對案坐了下來。 謝檀卻伸手取過案上的那把酒壺,又自斟了一杯,飛快地仰頭飲下。 顧仲遙意欲阻攔,卻慢了一步,蹙眉道:“這是海州的桃釀?!?/br> 不能急飲。 謝檀也不懂這酒有什么不同,只覺得喝了之后情緒放松了許多,抬眼看向顧仲遙。 “我沒事?!?/br> 想起適才流露脆弱的種種,她自覺有些丟臉,直了直身子,將目光和語氣都控制得清亮,很社會地拱了下手,“還有……今日之事,不管你是出于何種原因決定去做的,我都表示感謝?!?/br> 顧仲遙凝視她片刻,半晌,撇開視線,低聲問道:“你覺得,我做這件事,會是出于怎樣的原因?” 謝檀沉默了會兒,驀然一笑,“難道是為了討好我?顧相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發(fā)現(xiàn)我聰明勇敢、智慧無雙,害怕跟我做對手,所以想趁早收買我拉攏我?哈!” 顧仲遙緩緩牽了牽嘴角,“嗯。確實覺得你聰明勇敢、智慧無雙,害怕跟你做對手?!?/br> 謝檀沒料到他回這樣說,不覺有些發(fā)怔,瞪著他看了一會兒,卻又在他抬眼的剎那,收回了視線。 她清了下喉嚨,“其實這件事,我是這樣分析的。寺互獄是沐太尉的地盤,但你手下的人卻跟那里有來往。你大概是最近抓出了jian細,然后順藤摸瓜找到了那里,順便把黑二揪了出來……” 她看向顧仲遙,“是這樣吧?” 顧仲遙望著謝檀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心底漾出微微的澀意。 他從幼年起便背負重任,一生所學,無非權術縱橫、博弈人心。 兩個人之間的博弈,誰先露出軟肋、先付出真心,便注定會敗于下風、傷得更深。 但可是,如果誰都不肯邁出第一步,是不是,連開始的機會都沒有? 顧仲遙的指尖在青瓷壺上緩緩撫過。 “不是這樣。” 他沉默片刻,一字字說道:“寺互獄確是沐太尉心腹所轄,但我這些年來,一直暗中讓人從里面贖買北延族的罪奴,將他們送到京城之外。送你進去的人,是我身邊親近之人。他認識經(jīng)手贖買的商賈,也清楚我很難查到沐太尉的寺互獄,所以才選擇將你送去了那里?!?/br> 謝檀咀嚼著顧仲遙的話,欲言又止。 她依稀捕捉到什么重要的訊息,心快跳了幾下,卻又有些思緒飄忽,像是醉意暗涌了上來。 “你的意思是……你暗中贖買罪奴?可你要贖人的話,直接讓相府的人去就可以了吧?” 顧仲遙望著她,目光熠然卻又平靜,“我從十二歲起,謀事京內(nèi)、布局京外,為得不是贖買一兩個北延罪奴,而是他們每一個人。我曾對你說過,權力與財富,有時候只是實現(xiàn)另一個目標的必要條件。而我的那個目標,就是有朝一日,能帶他們重返故土,過上自由的生活?!?/br> 謝檀的嘴唇翕合了幾下,覺得頭暈。 “你……你是想造反?” 沐太尉等人絞盡腦汁地想要扳倒顧仲遙,費盡心思地搜尋彈劾他結(jié)黨營私、貪污賄賂的罪證,甚至不惜讓她在新婚第二天服毒自盡去構(gòu)陷他…… 卻都不曾料到,能將顧仲遙一舉定罪之事,竟然會是這個! 顧仲遙看著她,淡淡道:“我也曾試過別的辦法。但門閥世家,誰又愿意舍棄自己的利益?你的父親,不也一直致力反對合并黃白兩籍嗎?皇室要彰顯力量,門閥要瓜分戰(zhàn)利,戰(zhàn)敗國的遺民便要世世代代背負奴隸的身份?!鳖D了一頓,“你也覺得,這樣公平嗎?” 謝檀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胃中的酒氣卻因此突然全涌了上來,視覺猛地有些恍惚。 “當然……不公平?!?/br> 她手肘撐在案上,支著額頭揉了揉,只覺得腦袋昏沉的厲害。 謝光致力反對合并黃白兩籍? 這是什么政治主張? 不過, 寺互獄的地牢,她倒是待過…… 她當然很清楚,以出生來區(qū)別人的三六九等,很不公平。 很不公平…… “很不公平!” 謝檀抬起眼,手從額頭放開,伸到顧仲遙臉前,晃了晃,“不公平的人,要為真理而斗爭……”視線呆滯了片刻,聲音突然提高起來,還帶著音律,“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 顧仲遙捉住在自己面前亂晃的手,望向謝檀,見她眼神迷茫、雙頰酡紅,顯然是酒勁上了頭。 這海州的桃釀,后勁極大,以謝檀的那點酒量,不上頭則已,一上頭必然大醉。 顧仲遙暗嘆一息,起身欲離開,卻被謝檀抓住了袖子。 “所以說……” 她盯著他衣袖上銀線織繡的華貴暗紋,“你貪了這么多錢,也是為了搞革命事業(yè)?” 顧仲遙哭笑不得,慢慢將衣袖從謝檀手中抽出來,輕輕抵住她不自覺往自己身上靠來的腦袋,“我去給你拿解酒藥。” 謝檀仰起了頭,兩眼水汪汪地望著他,“顧仲遙,我崇拜你!你敢干革命,不像我,遇事只會逃避……我崇拜你,支持你!我……我還要打賞你……” 顧仲遙低頭凝視著她,心中突然有萬千溫柔靜靜地化開。 他在榻前蹲下身,視線與謝檀齊平,“像你這樣,才是最好?;畹每鞓贰!?/br> “你不明白……” 謝檀搖了搖頭,先前的某種情緒再次翻涌了上來,眼角不自覺地溢出了熱意,“你不明白……我這樣很不好……他們吵成那樣,我都沒有做點什么……我爸走的時候,那么傷心……可我什么都沒做……” 她語氣哽咽,話語說得斷斷續(xù)續(xù),淚水從眼中溢了出來,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顧仲遙扶著謝檀的雙手緩緩撤力。 她身體前傾,頭靠到了他的肩上,哭得抽抽噎噎。 顧仲遙擁住謝檀,手指觸到她的發(fā)頂,輕輕理了理她糾纏凌亂的青絲,默默領悟著她話中的含義。 “你不是說過,真心在乎你的人,斷不會逼你做出令自己痛苦的選擇嗎?你那般聰慧,怎會想不明白?” 過了許久,謝檀終于止住了哭泣,伏靠在顧仲遙的肩頭,微微抽著氣。 腦袋里迷迷糊糊的,仿佛知道自己說了許多話,卻又不清楚到底在說什么。意識幾縷清晰、幾縷朦朧,身體卻是完全不聽使喚。 顧仲遙扶著謝檀坐到榻沿上,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臉。 上次在九畹山也是喝醉了酒,又是亂拉人跳舞、又是睡姿狂放的…… “以后不許再喝酒了?!彼阉W邊的亂發(fā)攏到耳后,低低說道。 謝檀醉顏深酡,眼波流轉(zhuǎn),神情中卻依舊透著股執(zhí)拗,嘟囔道:“明明是你拿給我的好不好……” 原來,還有一點意識。 顧仲遙凝視著她,眸中有熠熠星光浮動。 他沉默半晌,緩緩開口問道:“你,當真……不介意我要做的事?” 謝檀意識恍惚,點了下頭,然后又微微搖了搖頭。 隔了良久,他又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要離開……鄞州嗎?” 謝檀搖了搖頭。 “那你……” 顧仲遙問了一半,又頓住,撫在謝檀鬢邊的手指微微攥緊,“你……喜歡趙子偃嗎?” 謝檀搖了搖頭,思維卻越來越恍惚,人被不斷加深的醉意席卷住,只覺得在耳邊不停發(fā)問的聲音變得嗡嗡起來,令人煩惱。 她驀地抬手捂住了顧仲遙的嘴,囈語般的呢喃了一句:“不許再問了!好煩……” 說完,把臉靠到一個溫暖堅實的地方,轉(zhuǎn)眼沉沉睡去。 顧仲遙低頭看著懷中女子,指尖緩緩探出、輕輕觸劃過她的睫毛,嘴角慢慢抿出了笑意。 ※※※※※※※※※※※※※※※※※※※※ 又是新的一周,大家都要加油哦~~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