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滿臉和煦地細(xì)細(xì)甄選。

    男孩們個個屏息靜氣，挺胸提臀，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留給眼前的天才學(xué)霸。

    說起沈氏一族的天才案首沈瑜，別說是十里八村，就是整個蘇州城都家喻戶曉。

    蘇州城里的秀才舉人不少，連進(jìn)士人數(shù)都是全蕭國第一，可連得三個案首的秀才，蘇州城已經(jīng)百年不遇了。

    聽說縣太爺就此還得了上封青眼，連抵報(bào)里都說了縣太爺今年的功績都是“優(yōu)秀”。

    能夠給沈瑜當(dāng)書童，別說能得他指點(diǎn)一二，就是每年二兩銀子的年例，都已經(jīng)讓人羨慕不已。

    一個壯勞力辛苦整年，刨去嚼用，地里的收成也不過五六兩銀子。

    沈瑜笑瞇瞇看著眼前站得筆直的男孩們，抬手點(diǎn)了兩人。

    “你，和你?！?/br>
    兩個男孩猶如撿到了金元寶，仿佛自己中秀才掙大錢迎娶城里的漂亮姑娘已經(jīng)就在眼前，高興得幾乎要蹦起來。

    沒被選中的男孩們個個用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死死盯著那兩人。

    其中一個肥臉男孩高興得滿身肥rou都不住地顫抖，使勁睜大瞇縫眼，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秀、秀才老爺，是、是我嗎？是我嗎？”

    沈瑜笑容溫和，比起哄小白兔開門的狼外婆還要溫和一百倍，“瑜觀爾身量豐滿，是有福之相，想來老天爺庇佑良善之人。作為同族，瑜愿以綿薄之力，為族中再添一二有功名之人?！?/br>
    肥臉男孩沒聽見良善兩字，只覺得自己馬上要中秀才了，臉上的肥rou激動得抖個不停。

    另一個小童同樣十分壯碩，不同的是眼神和自己老爹沈屠夫一樣狠戾，就是今日被幸運(yùn)的挑選為書童，巨大的喜悅還是掩蓋不了平日的兇狠。

    其他男孩和自己老爹老娘正要垂頭喪氣的回家，突然聽見沈瑜一聲驚呼。

    “啊，原來你是馬氏之子！”沈瑜一臉憤恨，“族長，抱歉，瑜不愿選他為書童！我們耕讀傳家的沈氏一族，絕對不能有這樣的害群之馬！”

    眾人驚訝，圍起來看熱鬧。

    原來，小尤氏曾經(jīng)兩次伙同別人裝病，不僅想要吞了兒媳的嫁妝，還生生耽誤了沈瑜讀書科考。

    而挑撥小尤氏害人的元兇，就是沈齊的婆娘馬氏。

    小尤氏裝跳水瀕死前，是馬氏第二次請小尤氏吃了一頓大餐，向她炫耀自己兒媳不僅上交了全部嫁妝，連小叔子身上的衣服全是她一針一線做的，一個不小心還會被打得下不來床。

    眾人鄙夷地看著肥臉男孩，連躲在人群中的馬氏都被族長狠狠瞪了一眼。

    就在大家高興地以為，空下一個書童的名額時，沈瑜突然搖頭長嘆。

    “唉——如此族中之人如此心性，瑜沒有書童也罷！”

    大家明白了，這秀才老爺是心灰意冷了，不愿在族中挑書童了。

    沒選上了也就罷了，這被選上的剛高興了沒一刻鐘又落選了，這嚼爛的鴨子都還能飛了，沈屠戶的兒子不干了！

    就在沈瑜心情低落地告別一臉懵逼的沈放，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頗為遺憾地看了一眼族人，失落至極地抬步離開時，身后響起了“乒乒乓乓”拳打腳踢的聲音。

    沈屠戶的兒子是個不善言辭的，可他比缽大的拳頭卻一點(diǎn)不饒人，掄起拳頭對著馬氏的兒子就是一頓暴揍。

    馬氏橫了一輩子，小兒子比大孫子更是她的心頭rou，馬上就加入了戰(zhàn)局，可沈屠戶的婆娘也不是個吃素的，瞬間就讓馬氏額頭開了花。

    幾個看熱鬧的族人，遠(yuǎn)遠(yuǎn)看著沈瑜慢走的背影似乎非常蕭索，心知沈瑜是對族中后輩失望又心酸，對馬氏更是恨得入骨。

    沈瑜的背影都消失了一刻鐘，馬氏母子才奄奄一息地保住一條命。

    就在沈齊匆匆忙忙來接母子二人時，族長沈放又下令，沈齊必須在下月前補(bǔ)齊所有束脩，否則，家中幾個兒子孫子都不能上族中學(xué)堂。

    另外，馬氏搶奪兒媳嫁妝，又慫恿小尤氏害人，還差點(diǎn)耽誤了族中天才的科舉，簡直罪加一等，沈放下令，將馬氏剃度發(fā)配至族中廟堂，十年內(nèi)不得出來。

    沈齊有些蒙。

    后一條他根本就沒仔細(xì)聽。

    前一條他不顧地上哼哼唧唧的兩人，心里算了半天。

    天爺啊，讓我去死吧，那得多少錢??？

    這束脩一交，全家都去西北風(fēng)吧！

    可族長命令不能改變。

    沈齊孤身來，獨(dú)個回，只留下地上兩條死狗絕望的眼神。

    沈瑜聽著背后悅耳的聲音，緩緩踱步到沈況家中。

    沈況聽見敲門聲，從門縫里看見笑瞇瞇的沈瑜，嚇得門柵差點(diǎn)砸腳上。

    他不知道沈瑜是如何得知馬氏的動作的，可看他整治馬氏的手段，就知道沈瑜已經(jīng)知道了全部。

    自己應(yīng)該也逃不過。

    堂屋中，沈瑜坐著，比他大了一輪的沈況彎腰站著。

    不多久，沈瑜就又慢悠悠踱著方步離開了。

    獨(dú)留沈況站在原地，似乎被抽走了魂魄。

    沈瑜說，小尤氏以后再有什么幺兒子，他若是知情不報(bào)，就等著納妾之喜。

    沈瑜說，那個郎中若明天太陽下山之前，沒有到衙門自首，他就等納妾之喜。

    沈瑜說，如果他再動什么壞心眼，小尤氏馬上就能進(jìn)門。

    沈瑜說，如果他再敢串通誰再什么干壞事，小尤氏馬上就能和他洞房花燭。

    納妾……

    洞房……

    想起小尤氏的“美貌”，沈況的心哆哆嗦嗦的，幾乎沉入了無邊的地獄。

    沈瑜，秀才老爺，你饒了我吧！

    沈況終于蹲到了地上，抱頭放聲痛哭。

    輕松地離開族中，沈瑜上馬車時，又回頭看了一眼。

    小尤氏，我不知道沈放那沒說完的半句話是什么意思，但我總會找到原因。今日我先收點(diǎn)利息，你好好享用。

    馬車轱轆聲伴隨著沈瑜進(jìn)城，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書齋，接了一本經(jīng)書。

    日落西山，沈瑜將經(jīng)書交給掌柜。

    沈瑜的書法和他本人的俊秀不同，極其蒼勁有力，他上次抄寫的經(jīng)書已經(jīng)被人搶破了頭，這次老掌柜給他加了銀子。

    沈瑜懷里揣著二兩銀子，花了兩刻鐘細(xì)心挑選了一只銀釵，讓小二仔細(xì)包好，這才覺得腹中空空。

    頭頂有彎月，耳畔有清風(fēng)。

    沈瑜腳步輕快，覺得腹中饑腸轆轆亦不過小事爾。

    敢算計(jì)他娘子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

    那個郎中進(jìn)了衙門，師爺不管是秉公執(zhí)法將他治罪獲得為民除害的好名聲，還是得了郎中的錢財(cái)讓他遠(yuǎn)遠(yuǎn)消失，都是師爺?shù)氖隆?/br>
    他今日沒有白費(fèi)功夫。

    剛回到家中，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堂屋里，紅梅正飛快地?cái)[著一桌子的美食。

    而他的親親娘子大人，正大馬金刀的坐在主座上，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嫉惡如仇的眼神，看著眼前的一桌美食。

    外加一壇女兒紅。

    這是？

    沈瑜有些摸不著頭腦。

    今日不年不節(jié)的，怎么這么大陣仗。

    顧甄：“沈瑜，坐！”

    沈瑜：“……娘子，這是？”

    顧甄：“機(jī)遇！”

    沈瑜：不懂，但能吃就行，小生快要餓死了，美食當(dāng)前，應(yīng)大快朵頤。

    顧甄一口一碗女兒紅，一口一個大雞腿，眼前仿佛是她的幾世仇敵，又好像是她的在世恩人，吃得極其認(rèn)真嚴(yán)肅。

    沈瑜雖然很餓，但依舊斯文優(yōu)雅，就著娘子的美色，喝著滿桌的美食，他身心都十分滿足。

    在顧甄中場休息的空當(dāng)，沈瑜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包裹。

    沈瑜：娘子，送給你的禮物。

    顧甄：……眼神先聚焦一個。接過，往嘴里送。

    紅梅：天吶，姑爺你攔住她！

    沈瑜：娘子，為夫給你戴上。

    顧甄：……不是吃的??？

    紅梅：小姐，你醒醒，姑爺給你買頭面了！

    沈瑜：娘子比花嬌！

    顧甄：三碗不過崗，三壇全恢復(fù)，干！

    紅梅：小姐，你醉了！

    顧甄眼前有人影在晃，眼神迷離，小臉暈紅，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沈瑜緩緩收回手，娘子的頭發(fā)清香怡人，香得他心尖都在顫，真是舍不得收手。

    他朝紅梅瞥了一眼，紅梅抖了抖立刻原地消失。

    紅梅：姑爺眼看著就要干壞事，我卻不能當(dāng)現(xiàn)場人證，心疼小姐一百下。

    堂屋里只剩下兩人。

    一個小臉紅撲撲還舉著酒杯的顧甄，一個兩眼亮閃閃還一個勁勸酒的沈瑜。

    沈瑜：娘子，我敬你，祝你年年比花嬌！夫先干為敬！

    顧甄：干！干！干！咦，沈瑜的碗好像還有一大半，算了，不管了，我喝完了就行！

    沈瑜：娘子，我敬你，祝你月月——?dú)G——

    顧甄：墨跡個啥，我碗里空了，你的碗借我用用！

    沈瑜眼看著自家娘子一碗接一碗往嘴里倒，一壇子女兒紅眼看著就要見底。

    沈瑜暗搓搓觀察半天。

    應(yīng)該——可以了。

    沈瑜緩緩起身，慢慢走到顧甄身邊，伸出一只修長的手，輕輕放到顧甄的肩膀上。

    沈瑜：驚喜，天大的驚喜，娘子沒有反應(yīng)！小生沒有挨揍，太好了！

    接著，沈瑜按捺住狂跳的心，悄悄低下頭。

    丹鳳眼中不停閃著光芒，沈瑜此刻心思還在不停轉(zhuǎn)悠。

    如果娘子此刻要動手，我就說低頭看看她的發(fā)釵有沒有歪；

    如果娘子此刻軟綿綿不動手，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