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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馭君在線閱讀 - 第117章

第117章

    一聲過后,天空短暫歸于寂靜,隨后又轟然而亮,猶如千點火光,萬點星光,又如天花亂墜,瑤光觸目。

    鄔瑾伸出手去,卻是兩手空空。

    他笑了笑,耳朵里是霹靂聲、笑聲、哭聲,他都不以為意,直到煙花放完,回到自己屋中,鋪開紙墨,寫了今年最后一張日錄。

    “元章二十二年臘月三十日,爆竹山呼,甚好,煙花甚美。

    窮一日時光,算惱火糊涂之賬,欠八千九百七十兩之巨,反遭兄弟猜忌,實是可悲、可笑。

    《禮記·儒行》曰:‘儒有合志同方,營道同術(shù);并立則樂,相下不厭;久不相見,聞流言不信;其行本方立義,同而進,不同而退。其交友有如此者?!?/br>
    若我去求取銀兩,縱然程廷與莫聆風品性寬容,我心中自覺有求于人,言談之間,難免低人一等,亦無顏再與二人并立而樂,摯友將失。

    再者,圣人窮于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左據(jù)槁木,右擊槁枝;亦能歌焱氏之風,我輩未曾窮困至此,有何可憂?”

    寫罷,他將筆擱至筆架山,起身出去,從鄔意買的煙花里取出來幾個“地老鼠”,叫來鄔父鄔母一同放了,煙花一起,立刻沖散家中陰郁之氣,終于有了年味。

    放過之后,鄔瑾回屋,并未熄燈睡去,而是提筆寫道:“殘冬臘月多風雪,綠柳紅花尚遠,煙花覆瓦,爆竹響炸,筆滯墨凝塞。

    十六載辛勤痕跡,何時得安期?休怨北風,勿責寒霜,明年亦有年?!?/br>
    第99章 交鋒

    正月初一,鄔瑾夾著鄔意,鄔意夾著錢袋,在劉家盤絲洞似的大宅院里見了劉博玉。

    劉博玉有心也凍一凍鄔瑾,在四面漏風的水榭中待客,然而再一想,鄔瑾是凍慣了的,恐怕自己會先于鄔瑾傷風,只能作罷。

    請鄔家兄弟在溫暖如春的花廳里坐下,下人送上茶點——劉家的茶點也分三六九等,這一等最次,只有茶葉幾片在茶盞中翻滾,點心乃是今早埋面蛇所剩下的幾團油面。

    劉博玉先聽鄔瑾說了賬務(wù)上的差異,點了點頭,愿意以鄔瑾的賬單為準。

    隨后他接過小小錢袋,倒出來一數(shù),啼笑皆非,再抬頭看看鄔瑾,就感覺鄔瑾是瘦了。

    不過幾天,他臉頰就有了凹陷的趨勢,面孔發(fā)青,眼底下還有兩個碩大的烏青眼圈。

    “鄔解元,三百五十兩,”他一捏交子,嘖嘖兩聲,“這還不夠咱們家打賞下人的啊?!?/br>
    “余下的銀子,我寫欠條,一定還上?!编w瑾毫不猶豫道。

    劉博玉聽了這話,笑了一聲:“就算賣餅一個月能剩下二十貫,一年也只能還……”

    他費力算了一算:“一年二百四,你想把剩下的還清,得天長地久吧?!?/br>
    鄔瑾答道:“三十六年?!?/br>
    劉博玉聽了這話,真是哭笑不得:“解元,三十六年,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br>
    他飲了一口茶,滋潤嗓子:“不行,不要欠條。”

    他不是為了這幾千兩銀子,這么點銀子,隨便帶個牙雕回來,就夠了,他要的是鄔瑾給莫家一句話。

    騾子能藏半臂長的象牙,能藏拳頭大的玉石,能藏數(shù)之不盡的香藥,還有化凍之后的流沙,也需用騾子去祭。

    沒有騾子,劉家的漏舶買賣,就只能小打小鬧,螞蟻似的竭盡全力,也只能扛點微不足道的東西回來。

    他起身沖鄔瑾拱手:“解元,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去和莫家求個情吧,我不僅不要你的銀子,每年還倒搭你一萬貫,多好的買賣?!?/br>
    說罷,他沖著鄔意挑眉:“是不是,弟弟?”

    鄔意心中憤恨,然而不敢看他,只低著頭盯著自己腳尖。

    鄔瑾卻不許他回避,手掌撫在他后脖頸上,逼著他抬起頭來回答——鄔意一日不從他背后站出來,就一日無法成長。

    這樣的事情有一就有二,只有讓鄔意真正痛徹心扉,才能成長。

    鄔意被迫抬起頭來看著劉博玉,仍舊是不敢出聲,只在鄔瑾瞪視下?lián)u了搖頭。

    鄔瑾這才松開手:“求情之事,不必再談?!?/br>
    劉博玉坐了下來,搖頭晃腦的遺憾:“你不去替我們說話,我也不要你的條子,你又還不上欠債,打算怎么辦?我可是會把這賬本灑的滿寬州都是?!?/br>
    在他看來,鄔瑾這個書生,滿腦袋都是圣賢書,恨不能做個完人,渾身上下都在冒傻氣。

    一旦真的碰到事情,就顯出無能本色,絲毫不知變通,百無一用,而且軟弱可欺,這等巨債,竟也一聲不吭承擔起來。

    可笑。

    可憐。

    鄔瑾搖頭:“不賴,但我無力償還,只能上告,寬州沒有市舶司,濟州有,濟州沒有,京都有。”

    劉博玉臉上風云變色,瞬間過后,臉帶笑意:“難道濟州洛水的市舶司不知道寬州有漏舶商,市舶司來了又如何?還能捉到我的把柄?”

    他目光一寸寸冷下去:“況且,莫姑娘的眼睛總有看不到的地方,手也總有伸不進去的縫隙,你讀書不要讀傻了!”

    他驟然發(fā)覺,鄔瑾不僅滿腹酸腐,還有一身硬骨,挫骨揚灰了,那灰都嗆人。

    可氣!

    笑不是好笑,話也不是好話,但他臉上神情始終不兇惡,讓人分不清他是在放狠話還是在說笑——他這張臉,屬實是圓,給他的兇惡點綴了幾分憨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