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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別讀博,會脫單在線閱讀 - 第38章

第38章

    他的研究方向是中英戲劇文化比較研究,已經(jīng)偏離近幾年的熱門了。

    本著觀摩學(xué)術(shù)大佬的拳拳求知之心,聞笛點進(jìn)一篇《摩爾人:奧賽羅和文藝復(fù)興時期的種族重塑》,大致瀏覽一遍,釋然了。

    就算他蹭熱門,也寫不出這么精妙的文章。

    他退出shakespeare quarterly的網(wǎng)站,開始看asiare journal上的幾篇參考文獻(xiàn)。最近他正在構(gòu)思一篇莎士比亞和湯顯祖戲劇跨文化改編的對比研究,中午吃完飯,坐在硬板凳上敏思苦想,敲敲打打,一下午寫了不到五百個字。吃晚飯的時候,腦子里轉(zhuǎn)著新寫的部分,怎么想怎么覺得邏輯不通,晚上又把那五百字全刪了。

    回想這幾天,不算注釋,平均每天也就寫一千字,還被反復(fù)修稿修掉了一小半。因為進(jìn)展遲緩陷入消極狀態(tài),因為消極狀態(tài)進(jìn)展更遲緩,再加上導(dǎo)師放養(yǎng),自己孤立無援,聞笛悲從中來,想起了前幾天跳樓的化學(xué)系博士。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去cao場上跑兩圈,看看運動能不能給死亡的腦細(xì)胞帶來新生。

    走出老館大門,他打了個激靈,裹緊身上的羽絨服,慢慢跑向東北門旁邊的cao場。

    也許是t大苛刻的體測要求,cao場上夜跑的學(xué)生很多,帶著耳機(jī)、三三兩兩呼著白氣。cao場中間的草坪上是濃情蜜意的情侶,大冷的天,假草都墜著冰碴,竟然也坐得下去。

    聞笛看著剛邁進(jìn)成年世界的年輕面龐,頗為艷羨。本科雖然談著戀愛,一直異地,沒機(jī)會坐在cao場上看星星?,F(xiàn)在雖然有心儀的對象,這樣無憂無慮的時光卻再也回不去了。

    他把包存在cao場角落的儲物柜里,沿著里圈慢跑。他不常運動,偶爾跑一次,微微出汗,有種打通筋脈的舒暢感。

    冷氣加上血液激蕩,某個瞬間,腦中閃過一道火花,就像突然撥出了亂麻的線頭,思緒剝絲抽繭般解開。他正欣喜地理清線索,驀然在cao場邊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還是那副醒目裝束——長發(fā)披肩,隨機(jī)染成彩虹中的一個顏色,即使在夜色中也令人目眩。零下不穿羽絨服,大衣長靴,手上帶著銀光閃閃的戒指。

    聞笛每次看到他,都懷疑他想變成發(fā)光的水母。

    “蔣南澤!”身子骨活絡(luò)了,叫喊聲都格外嘹亮,“你怎么會在這兒?”

    借著路燈隱約的光,聞笛看見被叫到的老同學(xué)身子一僵。

    看這反應(yīng),必有隱情。

    “你回國了?”聞笛走上前問,“什么時候回的?”

    “就最近?!笔Y南澤把手插在兜里。隨時體面似乎是富家子弟的cao守,零下也要咬牙死扛,拒絕秋褲,聞笛替他們哆嗦。

    “現(xiàn)在不是國外的假期吧,”聞笛說,“離圣誕還有很久呢?!?/br>
    蔣南澤瞇了瞇眼:“我跟導(dǎo)師請假了?!?/br>
    “就算回國,你來北京干什么?”聞笛說,“你不該回老家嗎?”

    “來北京玩玩,順帶見見同學(xué)唄?!笔Y南澤說,“就你一個是t大的學(xué)生嗎?”

    運動過后腦子轉(zhuǎn)的飛快:“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來了?前兩天我們才聊過?!?/br>
    蔣南澤還在斟酌怎么搪塞過去,聞笛已經(jīng)拿出手機(jī),翻開了微博。蔣南澤開了個不溫不火的微博號,時常發(fā)些科普、博士日常,聞笛沒事會刷刷。

    “你現(xiàn)在定位還在美國,”聞笛把屏幕轉(zhuǎn)過來,罪證昭昭,“你是打穿地心瞬移過來的?”

    要讓定位顯示在國外,必須一直開著梯子。這就是有意誤導(dǎo)了。

    謊言被戳穿,蔣南澤面露尷尬之色,但很快收住了,淡淡地看著遠(yuǎn)處的宿舍樓。

    “出什么事了?”聞笛覷著他的臉色,驀然心慌起來。

    蔣南澤簡單地說:“我退學(xué)了?!?/br>
    這話像平地一聲炸雷,把聞笛震懵了?!笆裁矗俊?/br>
    蔣南澤仰望沒有幾顆星子的天空,這幅思想者的樣子跟他毫不相配?!皼]想法,沒成果,轉(zhuǎn)了課題也還是一無所獲,”蔣南澤說,“剛讀博那會兒,意氣風(fēng)發(fā),活蹦亂跳,被困難砸中了,馬上就能爬起來,繼續(xù)往前走,可現(xiàn)在……”他笑了一下,“當(dāng)初我還以為,只要努力,只要有韌性,怎么都能做出成果來。可現(xiàn)在想想,你對著石頭亂砸,就算砸一萬年,難道能砸出好看的雕塑來嗎?”

    聞笛忽然覺得胸口劇痛。深埋心底的傷口突然裂開,多年隱秘的恐懼就這樣大白天下。

    “實在是做不下去了,”蔣南澤說,“想回到四年前,去找和老板套磁的自己,告訴他,別來這里。但已經(jīng)晚了,太晚了。23到26歲,最黃金的四年,完全用錯了地方,使錯了勁。”

    聞笛看著他,兩頰因為寒冷而麻木?!罢l不是這樣呢?”聞笛嘆了口氣,“但你都博四了……”

    沉沒成本已經(jīng)高昂到無法放棄。

    “找個好發(fā)文章的方向,水篇論文畢業(yè)吧?!甭劦颜f。

    蔣南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暫時不想回實驗室了,”他說,“我需要一段時間靜一靜,想想做研究是不是我想要的。”

    聞笛看了他半晌,擠出一句:“那可是普林斯頓啊……”

    多少人前赴后繼、卷生卷死、拼盡三代之力都想進(jìn)去的地方,難道說不要就不要了?

    蔣南澤聳了聳肩,沒說什么。

    聞笛想了想,不勸了。不是走投無路,誰會在博四休學(xu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