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與身體不遠(yuǎn)處那半支蠟燭飄飄悠悠的光亮，休敏特已經(jīng)在工作臺擺弄手上的小零件很久。要不是他的眼睛實(shí)在酸澀，他還不愿放下活計(jì)揉一揉眼。直到實(shí)在忍不了僵直太久的雙腿，似有麻痹之感，他才不得不站起身，伸個(gè)懶腰，活動筋骨。

    眼看那半支蠟燭也快支撐不住。他只能嘆息暫且停下工作，等到天明再繼續(xù)。這么一日的功夫很快過去。不知道那件玩偶他是否能在約定日前完工。但要是放棄了，那很快家中無糧。生活的窘迫再一次讓他后悔，自己的臭脾氣趕跑了很可能成為金主的福華特家的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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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手上的污漬隨意擦在上衣與褲子上，準(zhǔn)備吹滅蠟燭結(jié)束一天的辛苦。但還未走到床鋪，門外些許動靜讓他不得不專注精神，猜想或是附近的野貓野狗路過，也可能是無處安身的流浪者，但絕不會是有盜賊小偷來他家光顧。

    他自嘲一笑，吹滅蠟燭。那扇破裂的木門突然被敲響，急促的聲音讓他無法安心躺下。

    “太晚了，有事明天再來。”

    剛沾上身的枕頭讓身體立刻變得疲倦，哪里舍得再分開。讓他再起身，暴躁脾氣不由得上升。

    “是我，尤塔。休敏特，你剛睡下嗎？”

    “廢話?！毙菝籼匦÷暠г?。

    想尤塔一定是看見自己剛吹滅蠟燭，才把門敲得怦怦響。但想到自己對他有錯(cuò)在先，還是打算起身去開門。此刻卻聽門外還有一個(gè)聲音，模模糊糊，似乎是在勸尤塔回去。為了不讓自己再次錯(cuò)失與尤塔接觸的機(jī)會，休敏特幾步跨到門口，打開一小半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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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著月色，果真見尤塔站在他的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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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么晚，有事嗎？”

    尤塔見他終于愿意露面，帶有些難色道：“真是抱歉，這么晚來打攪。是因?yàn)槲业倪@位朋友著急見你?！?/br>
    他微微側(cè)過身，向休敏特示意在他身后的那個(gè)人影。休敏特再借月光，只見一道暗如夜色的身影，沒有多余照明無法看清半點(diǎn)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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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不白天來？”休敏特顯然不喜歡假裝神秘的行為，對那人不免鄙夷。

    “只因公務(wù)繁忙，此時(shí)才能抽空前來。多有打攪，實(shí)在抱歉?！?/br>
    那人的聲音悅耳又有教養(yǎng)，讓休敏特將原本想再多添幾句的刻薄話吞了回去。伸手將破木門大打開來，讓兩人進(jìn)屋。他又不得不再燃起那半支蠟燭。沒一會兒功夫，已經(jīng)剩下弱小可憐的小半截。在狹小屋內(nèi)，勉強(qiáng)照亮三個(gè)人的身影。

    直到進(jìn)入屋內(nèi)，休敏特才看出陌生人一身黑色斗篷掩蓋住所有身形。甚至，原本兜帽無法遮掩的面部，也被一副銀色面具所覆蓋。這下可是讓休敏特的怪脾氣發(fā)作。

    “如果是有事麻煩別人，好歹也請以真面目示人。我雖然是個(gè)平民，可也不希望被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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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沒有因?yàn)樾菝籼氐脑挾旅婢?。但語氣依舊謙和。

    “在下并非是看輕先生才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是為了不給先生增添麻煩?！?/br>
    “先生？哈哈！”休敏特大笑起來，“我這輩子還沒被人這么恭維過。好吧，你愿意怎樣就怎樣?；蛟S，待會兒我還要感謝你呢?！彼挚聪蛴人?，“你的朋友如果不介意，就暫且站著說話吧。這里沒有多余的椅子了。”

    兩人看向屋內(nèi)唯一的椅子，已經(jīng)搖搖欲墜。腳下雜亂一片，實(shí)在是連站立的位置也不夠多。

    “我們說完就走。”尤塔解釋道，“打攪你休息了。但因?yàn)槲疫@位朋友想親眼看一眼這里。還有這個(gè)?！彼麖乃呐笥涯抢锬贸鲆环菁埦韥恚谛菝籼氐拿媲罢归_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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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先生能看懂的話，希望能盡快做出一份樣品來。多少價(jià)錢都好商量?！?/br>
    這張紙卷被休敏特拿至眼前細(xì)看，還將可憐的小半截蠟燭擺放更近一些。那人其余的話都被他忽略耳旁。

    “這張圖是你畫的？”休敏特睜大眼，緊盯著面具后的一雙眼。這才發(fā)現(xiàn)這雙眼似有神奇之力，吸引著休敏特。

    “是的?！蹦侨嘶卮鸬酶纱?。

    “真是沒想到，宮內(nèi)也有與我有同樣古怪想法的人?！毙菝籼丶雍螅謶岩傻?，“但有些地方我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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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哪里不明白的我都可以盡力解說?！蹦侨讼胍没馗寮?。

    “雖然有些令人驚異之處，但我還是能大致明白?！彼坪跣菝籼夭⒉辉敢獗蝗苏`解自己愚鈍。他已經(jīng)收下那張稿紙，快速卷攏起來?！拔铱梢詥栆幌?，這上面的東西你是想用來干嘛？”

    “先生只管做出來便可?！?/br>
    “我想知道用途?！?/br>
    “多少價(jià)錢？十枚金幣、五十枚、一百枚、兩百枚？”那人閉口不提真實(shí)意圖，讓休敏特又開始倔強(qi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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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在，我對你想要這東西的真正用意比你的金幣更讓我渴望?！?/br>
    休敏特情不自禁地大步跨前，尤塔急忙攔在他的面前。

    “你只管將東西做出來，再收下錢就行。何必問那么多。你不是急著用錢嗎？”尤塔道。

    “我不想被利用。萬一這是件與我不利的東西，那我豈不是很吃虧?！?/br>
    “先生果真敏銳?！蹦侨溯p閉一下眼，表示肯定，“那是件兵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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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器？”休敏特又將紙卷展開再看，“這模樣古怪得很。你如果說是件吹火燃爐用的我還能信一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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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沒有再解釋，只是將那小半截蠟燭原本擺放之處的夾帶小塊燧火石的怪異裝置擺在紙上。

    “好啦，別多想。做就是了。我可以保證你絕對不會有麻煩。而且成功的話，你還會有更多獎(jiǎng)賞?！庇人参康?。他還掏出錢袋來放在休敏特的工作臺上?！斑@些就當(dāng)是定金?！?/br>
    被紙卷與燧火石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深深陷入思考之中的休敏特，好容易緩過神來后，那兩人早已告辭離開。木門也被關(guān)得嚴(yán)實(shí)。要不是手中的紙卷與桌上的那只錢袋，休敏特會以為自己太過疲勞或是太過饑餓產(chǎn)生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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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我可能真的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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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開了錢袋，里面滿滿的不止是金幣，還有不少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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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德維希，小寶貝，快來這邊！”

    沒有什么比此刻更幸福。娜塔莉蹲在草坪上，朝著不遠(yuǎn)處搖搖擺擺向她挪步的嬰孩拍著手。

    “還是來我這里比較好。父王這邊有好吃的?！迸阍谝慌韵硎荜柟馀c美食的雷亞諾，看著自己已會走路的兒子，之前再怎樣不愿與母子倆親近，此刻也不知怎的，產(chǎn)生莫名的自豪感?！翱此莾蓷l小短腿，還挺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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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路德維希已經(jīng)不止會走，跌跌撞撞，更像是在跑步。他身邊不止一位宮女緊繃著神經(jīng)護(hù)著。生怕他摔倒了，跌疼了。

    “小殿下小心！”有宮女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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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摔一下他能走更快，沒事?！崩讈喼Z并不擔(dān)心。這令娜塔莉忍不住回頭，對自己的丈夫皺眉。

    “難道不能心疼一下我們的兒子嗎？”

    “我們家可不溺愛孩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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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身旁多出幾聲嗤笑聲，引得雷亞諾去尋找來源。但他只看見稍遠(yuǎn)處站立的一個(gè)身影。那張凝望著他的淡然面容并不像是剛才笑話自己的大膽狂徒。

    “我說的對嗎？賽迪爾?！崩讈喼Z故意將聲音放得響亮，與刻意要同自己保持距離的愛人求得贊同。

    “陛下是想說自己小時(shí)候的模樣嗎？”賽迪爾也不避諱，直言道，“陛下十分喜愛黏在您母后的身邊，寸步不離?！彼朴性诨貞浿盏墓饩?，賽迪爾綠寶石般的眼眸折射著光芒，直映入雷亞諾的眼中。

    雷亞諾假意咳嗽兩聲，但還是無法挽回自己的面子，被娜塔莉大聲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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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還有一天賽迪爾會與我站在一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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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此賽迪爾不卑不亢地與娜塔莉輕點(diǎn)頭。待他抬起頭時(shí)，見有人悄悄在角落與他招手。

    是尤塔用手比劃著什么。賽迪爾見雷亞諾再不敢與自己說話，而是去逗弄兒子。他便輕緩腳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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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樣了？”賽迪爾見尤塔雙手空空。

    “我還沒把東西拿來。但休敏特說東西做好了，就等訂貨的老爺去驗(yàn)貨呢?！?/br>
    尤塔喜色難掩，眨巴著大眼睛，摩拳擦掌，要與賽迪爾去見識那件很可能成為的驚世之作。

    “你等一下?！睕]想到，賽迪爾沒有如他那般著急。反而轉(zhuǎn)身回去自己的小屋，取來一個(gè)小布口袋帶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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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么？”尤塔好奇地張望。

    “待會兒就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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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賽迪爾一切似有準(zhǔn)備，但還是有無法與尤塔言道的緊張。他拽著布口袋，在馬車內(nèi)依舊戴上了那副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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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再次見到不愿顯露面容的貴族老爺，休敏特已經(jīng)不再好奇。他更在意的是此人對他的大作會怎樣評價(jià)。

    “看看我的手藝?！?/br>
    休敏特如同顯出自己的珍寶般，從塊沾有油漬的舊布中抖出新作。一支木制長桿上嵌有大塊金屬，還被打磨得光滑。此外，他將自己點(diǎn)燃蠟燭的小裝置修改后，安裝在金屬上，包括那一小點(diǎn)的燧火石。

    “太好了。你真是個(gè)天才，休敏特?！贝嗽捠怯人摽诙龅馁潎@。他從未覺得那張紙上古怪的圖案能完整成為現(xiàn)實(shí)。但眼下真正呈現(xiàn)在眼前，是如此令人驚奇。

    “現(xiàn)在還不用急著驚嘆?！?/br>
    對于尤塔的激動，未顯真容的賽迪爾卻是語氣平靜。休敏特有些不服。他拿著那支長桿，掂量了兩下。

    “既然如此，那老爺您可以讓我們更驚嘆一下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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