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聲點！”朱承秋阻之不及，卻見周圍一同入門的少年們紛紛偏過了腦袋，對著陸稚川虎視眈眈。

    “好哇，又來了個競爭對手！”

    “我意已決！定要以大毅力打動玄機前輩，拜在她門下。你這等跟風(fēng)的小子，就不要癡心妄想了！”

    “口胡！我八歲胎息，十二歲就能吞吐劍氣，收放自如，玄璣前輩注定是我?guī)煾福〔环蝿Π?！?/br>
    總算朱承秋反應(yīng)的快，拉住陸稚川就跑，總算躲過了少年間熱血沸騰的打鬧爭執(zhí)。

    “這些人……都魔障了嗎？”陸稚川上氣不接下的地問。

    “玄璣道長是出名的美人，無論容色還是實力，皆是當(dāng)今許多修士傾慕敬仰的存在，陸賢弟下次切記謹(jǐn)慎，莫要挑起爭端，此次有不少人都盼望著拜入玄璣道長門下，你心里打算，自己清楚就好?！?/br>
    陸稚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也不游玩了，回到房中打了一天的坐，總算挨到了第二日。

    這天，幾乎所有人都起了大早，好多人眼下還有黑眼圈，想來是興奮得一夜未眠的緣故。隨著少年們魚貫進入瑯函館，大家都不約而同發(fā)出“哇”一聲贊嘆。

    之前，少年們還生怕起來得晚了，自己心儀的功法被旁人挑走，沒想到瑯函館竟然是如此巨大，讓幾十位少年普一進入，就像是一小撮鹽落入巨缸中，瞬間被稀釋得無影無蹤。

    這可怎么選啊？

    突然，一個老嫗的聲音傳來。

    “找不到的話，可以問我，瑯函館中的書，沒哪本我不知道的?！?/br>
    咦，說話的人呢？

    陸稚川左看右看，終于從森林一般聳立的書架中間看到一個高高的書堆。那已經(jīng)像是一個由各種典籍組成的屋子，想必說話的那位老前輩就在里面。

    這位前輩不會是老糊涂了吧……這么多書，就算只看封皮也要看好幾個月，更別說記住每一本的位置了。

    “前輩，弟子家傳心法是《離火心經(jīng)》已經(jīng)修行小成，如果以此為證，修行哪種進階功法較好？”有個少年面對琳瑯滿目的功法，拿不定主意問道。

    “下策為《赤明煥焰總綱》，淺顯易懂，進展快，最高能成就步虛修為，正一部區(qū)寫著戊申那排書架左數(shù)第七，第六層第二十四本；中策為《上陽子火龍訣》，難度適中，進展適中，最高能成就元嬰修為，太清部，丁亥，左數(shù)十八，九層第三十一；上冊為《純陽乾明離火》，晦澀難懂，常人哪怕修行十?dāng)?shù)載也未必有寸進，但能與若干長生大道之法相印證，成就無可限量，洞玄部，庚辰，右數(shù)十三，二層第五十二。你且自行取舍?！?/br>
    那老嫗的聲音毫不猶豫，如數(shù)家珍徐徐道來。

    “謝前輩！我選《上陽子火龍訣》！”那少年權(quán)衡再三，選了中庸一道，也不失一種智慧。

    畢竟修道之途，要懂得取舍。能真正得道飛升的天之驕子，百萬中無一，就連元嬰修士也是常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這名少年也算是知道分寸，沒有貿(mào)然行事，好高騖遠(yuǎn)，選了自己拿捏不住的深奧法訣。

    眼見這位老前輩對典籍如此熟悉，許多少年也難耐不住，紛紛詢問，那人對答如流，無有疑滯，展現(xiàn)了非同一般的博聞強識。

    隨著少年們紛紛拿到心儀的秘笈興高采烈走出去，陸稚川終于打定主意。

    “前輩，請問有什么大威力的劍術(shù)？最好是和玄璣道長差不多那種?！标懼纱M懷希冀問道。

    “嗯？莫非你有血仇要報？”老嫗聲音有趣的問道。

    “不，晚輩并無什么仇人?！?/br>
    “玄璣的劍太走極端，當(dāng)年總是被她師兄糾正，學(xué)什么不好，偏偏學(xué)她？我知道本《太極元沖劍意》，中正浩大，攻防兼?zhèn)洌艺J(rèn)為很適合，所以把它推薦給你?！?/br>
    話音剛落，一本玉簡從某個書架漂浮起來，穩(wěn)穩(wěn)落入陸稚川手中。

    他聽這老嫗對玄璣道長并無敬畏，本就不喜，只是本著尊老的禮節(jié)，才勉為其難試閱了下。乍一看，開篇幾個劍勢果然一團和氣，毫無凌厲威猛的勢頭，更是不開心了。

    “恕弟子冒昧，弟子性格喜動不喜靜，這本劍經(jīng)不太適合……”

    “不，它很適合你。你這種雙親俱在的人學(xué)什么苦大仇深？少年時代都有個叛逆期，過了這階段，這種追求時髦的心態(tài)就不藥而愈了?！?/br>
    一聽對方哄小孩一樣漫不經(jīng)心的口吻，陸稚川也來了火氣，于是稍微有些硬地回道：“要是弟子不愿意學(xué)呢？”

    “可是我已經(jīng)登記上了?！?/br>
    “什么？晚輩從未選過，為何前輩擅作主張？況且，這瑯函館之主是虞龍旌前輩吧？您有什么權(quán)力這樣做？”

    “他人不在，所以這次由我這個臨時工幫忙，遇到我也是你的不幸?！?/br>
    “你！”陸稚川氣鼓鼓一瞥，從書屋的縫隙中依稀看到一個人影，那人席地而坐，正翻閱著什么，一頭柔順的白發(fā)長及曳地，宛若河流從書堆中流淌而過。

    哼，倚老賣老！頭發(fā)都那么白了，還不多給自己積德！

    陸稚川也不和她直接沖突，他知道功德堂是發(fā)布任務(wù)的地方，如果這個“臨時工”頂替了虞龍旌的工作，卻在這里仗勢欺人胡作非為，那他一定要去功德堂討個公道！

    據(jù)說，功德堂現(xiàn)在由玄璣道長掌管，她這等性情中人，必不會坐視不理！而且自己還能再女神面前混個臉熟，想想都覺得熱血沸騰，倍有面子！

    回去后，陸稚川搜腸刮肚，將今日受到的委屈一股腦吐出來，并轉(zhuǎn)化為一封言辭并茂陳情表，字跡力透紙背，悲憤之情幾乎要從紙上滿溢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他懷揣著這封信件，萬分悲戚地走上了前往功德堂的道路。

    一進門，即將面對偶像的緊張感甚至戰(zhàn)勝了昨日的不快，他頭也不敢抬，撲通跪下，雙手高舉著那封信，大聲道：“玄璣前輩，晚輩有一事相求。”

    “何事？”清冽的女性聲音如珠落玉盤，但是那種懶散促狹的語調(diào)怎么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陸稚川將其歸之于緊張下的錯覺，結(jié)結(jié)巴巴回道：“一言難盡，還請前輩一觀此信……弟子日后前途修為，竟被旁人隨意左右，那人還對前輩語出不敬，弟子……弟子咽不下這口氣！”

    “哦？”

    紙張窸窸窣窣的聲音表示她正在看，陸稚川心中有不下一百種推測，但沒想到玄璣前輩竟然只是輕輕一笑。

    “喲，對我意見挺大啊?！?/br>
    “前輩？”

    陸稚川驚慌抬起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長長的曳地白發(fā)。

    “堂下所跪何人，狀告本官何事？”

    只見那白發(fā)的美麗女子微笑打趣道，但從她菱唇中吐出的，卻是老嫗的聲音。

    “你你你你你你……你竟然是……”

    蒼天啊，地上怎么就沒縫呢？

    一瞬間，陸稚川簡直想找個千斤重的石頭，把自己拍暈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　　經(jīng)過三百年的努力，終于成了學(xué)霸……

    ☆、327|常斷無生滅（二）

    “您，您……為何要、要用這種聲音？”

    “昆侖女修沒幾個，要是用本來的音色，那不就知道我是誰了？這樣會引起混亂了，為了維護瑯函館安靜的紀(jì)律和整潔秩序，我只好裝成老婆婆，免得被粉絲認(rèn)出來?！毕脑趵硭?dāng)然回答。

    “可是……”

    “你對我給你選的功法有意見？”

    “沒……”

    “心不誠?！?/br>
    “我真的……”

    似乎看出了陸稚川的言不由衷，夏元熙嘆道：“我能看出，你是個有責(zé)任感的孩子，只是壓抑過久，心中有種激憤，想要出人頭地，所以想要一些更為銳氣的劍法。但認(rèn)識自己至始至終的本心最難。人生在世，路上亂花紛擾，常常把一時的沖動當(dāng)做真心。想一想，你修道的目的最初是什么，是技驚四座，讓天下人交口稱贊，還是保護自己珍視的人，讓他們平安喜樂渡過剩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