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梅疏又去多雇了幾個(gè)幫工，將那白芷等該收割的花草都收了。給牡丹積肥疏葉，這一批牡丹本是三年前水梅疏的父兄，遠(yuǎn)涉洛陽求回來的，一直小心侍弄。若是死在她手里，她就欲哭無淚了。

    這兩日中楚茗教水梅疏制香，教meimei習(xí)武。他又叫水梅疏用這些攙著田中的花草，趕制了幾種香丸。

    而水家多了個(gè)俊逸不凡，十分厲害的未婚夫的消息，風(fēng)一樣地傳開了。兩日間村中許多人，都好奇地來看楚茗。

    水梅疏微笑著將好奇的眾人都打發(fā)了。楚茗在家中榻上，聽她跟跟眾位嫂子媳婦大姑娘周旋，找種種借口不放人進(jìn)來，覺得很有趣。

    水梅疏心中卻有點(diǎn)又酸又苦。待楚茗走后，她這未婚夫的謊話，又該怎么圓。她已經(jīng)被退過一次親了，再退一次，恐怕結(jié)親的時(shí)候，就得到遠(yuǎn)處村子尋人家了。

    她有時(shí)候看著楚茗，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想，若他不是個(gè)反賊，若他不是貴人，若……那該有多好。

    終于到了七月十五那天。蘭慈寺人山人海。沉香、多伽羅香等名貴佛香繚繞，籠著恢弘佛寺，夾著紙錢燃燒著的縷縷青煙。

    味道駁雜，水梅疏和楚茗都帶上了帷帽。兩人拉著水霜月，一起邁入山門。

    在第一進(jìn)院中天王殿西側(cè)的配殿里，他們排隊(duì)寺中僧人供奉。請僧人在超度的名單上，加上了兩人母親的名字“崔無痕”、“池音佳”。

    只等黃昏時(shí)候，由寺中高僧親自來放焰口超度亡靈了。

    他們從西配殿出來，向后院的大雄寶殿走去，準(zhǔn)備禮佛敬香。水霜月忽然拉著他們高興地說：“那是我們的四面蓮和荷葉！還有表哥的九葉蓮瓣佛燈！”

    水梅疏瞇著眼睛細(xì)看，看到了自家的四面蓮葉，綠意蔥蔥裝飾著凈壇，十分醒目。她心中欣慰，準(zhǔn)備一會兒就跟僧人攀談一下，看看能不能打開新的銷路。

    水霜月則望著高高的凈壇上那各類紙?jiān)嗨艿莫b獰厲鬼，眼中都是好奇。

    楚茗看到了自己的九葉蓮瓣佛燈，眼中一閃，放下心來。如今萬事俱備。他轉(zhuǎn)頭看著身邊的姑娘，不由拉緊了她的手。

    水梅疏關(guān)切地小聲問他：“可是傷口疼？”楚茗體質(zhì)很好，傷口長得很快，就是內(nèi)傷麻煩了一些。

    這蘭慈寺是千年古寺，坐落在京城北面的爛陀山上。他們昨夜半夜，天漆黑就從家中啟程趕路了。

    這一路顛簸又是山路，她擔(dān)心楚茗的傷口有礙。

    楚茗伸臂將她摟在了懷里，在她耳邊道：“這里人多味道雜?！?/br>
    隔著帷帽，水梅疏想到他們分離在即，心中難舍，膽子反而比平常大了一些。她也伸手輕輕環(huán)上了楚茗，“你要小心?！?/br>
    楚茗左臂摟著水梅疏，右手牽著水霜月。心中既奇異又覺得一陣安寧。

    他輕聲道：“我娘親以前經(jīng)常來蘭慈寺。她過得苦楚，一心想求解脫。她死了之后，我就來過三次?！?/br>
    每次來，都是給人送葬。任你尊貴帝王絕色佳人，死后不過黃土壟中一孤魂。

    楚茗三人踏進(jìn)大雄寶殿之時(shí)，楚茗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頭瞥了一眼。

    人群中，有人與他們一樣，正抬頭凝視著那盞九葉蓮瓣佛燈。只見那幾個(gè)人迅疾地分開人群，朝后院跑去。

    楚茗眸子一動，成了。

    今日佛寺中人山人海，做什么都要等許久。

    終于輪到他們了，拈十三柱香，敬奉佛前，三人在蒲團(tuán)上拜倒。

    望著寶相莊嚴(yán)的佛像，水梅疏在心中祈愿，父兄早日平安歸來，自己與meimei度過難關(guān)，得遇良人。

    最后她在心底又加了一句，從今別后，愿楚茗一世平安，長命百歲。心中忽然涌起陣陣酸楚，伏著身子，平息了心情才起身。

    楚茗見她如此虔誠，起身后問她：“向佛祖求了什么愿？”

    水梅疏還沒說話，水霜月就道：“jiejie肯定在求如意郎君！”

    水梅疏敲敲她的頭，掩飾著心情，強(qiáng)笑道：“你是不是在求蓋世武功？”

    水霜月吐了吐舌頭，又看著楚茗：“表哥求了什么？”

    水梅疏望著他，他大概會求造反成功吧。這話可不能在這兒說出來。她忙打斷：“后面還供奉著菩薩，我們?nèi)グ萜兴_吧。”

    楚茗拉著她的手，目光沉沉地望著她。

    她叫了他幾聲，他才說：“我傷口有點(diǎn)疼。你們自去。一會兒在前面天王殿匯合。那里人少一點(diǎn)兒?！?/br>
    水梅疏心中有點(diǎn)擔(dān)憂：“那，我陪你過去吧。菩薩改日再拜好了。”

    連一貫貪玩的水霜月，也過來扶著他：“這里人多，要牽緊了手，以免擠散了丟了你。”這一套話，正是進(jìn)山門之前，水梅疏叮囑她的。她如今一個(gè)字兒不差說了出來，十分可愛。

    楚茗看著她們，最終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們來到天王殿西配殿門口。水梅疏跟僧人說楚茗是病人，央求僧人借了一個(gè)長板凳，讓楚茗坐下休息。

    楚茗將水霜月抱起來，放在凳子一邊，又伸手將她摟進(jìn)懷中，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水梅疏臉一紅，忙站了起來，輕聲道：“如此不妥?！背⑿Γ骸澳隳敲摧p，壓不壞我。”他的唇拂過她柔軟嬌嫩的耳垂，輕聲問：“如今該做的事兒，都將要做完了，你可想好了？愿與我一同走么？”

    水梅疏聽他言語溫存，鼻息撲在她耳垂上，不由身子一顫。她終于忍不住轉(zhuǎn)過頭來，凝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