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這三個女孩子還沒有什么利益牽絆，更沒有沖突，倒是真心交談起來。來回說了不過一刻鐘，倒是興起了做詩社的念頭。約定七日后由黛玉下帖子做東道。

    這等小事，次日黛玉一說，林寧便應(yīng)了，“也巧，正是秋日，可以賞菊。前兩日你三表哥不知打哪兒弄來好幾筐螃蟹，正好你可以用來做螃蟹宴。”轉(zhuǎn)頭又吩咐了已經(jīng)做了媳婦子的珊瑚提前和廚房說好。

    林黛玉面露喜色，林寧攬著她道：“你人小，脾胃弱，可不許吃多了?！?/br>
    黛玉應(yīng)了，祖孫倆說了會子話，便有人來報說：“東府里的大姑娘沒了?！?/br>
    林寧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東府的大姑娘說的乃是賈璟，也是原著里的惜春。因這輩子不曾住在榮國府，便不曾按榮國府這邊姑娘家的排行，在寧國府那邊，賈珍這輩只有她一個姑娘家，排行第一，稱為大姑娘。

    說起來，昨日賈璟還曾來祝壽，只是因她人小，又有些風(fēng)寒頭疼，坐了沒一會兒便回去了?？僧?dāng)時人卻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沒了？

    小輩的喪事，是不需要林寧出面的。黛玉是客，彼此也沒有太多交情，也不必過去。只方氏并幾個妯娌過去了一趟。

    回來后說：“尤嫂子說，璟姐兒素日同蓉兒媳婦交好，昨兒夜里去尋蓉兒媳婦說話的時候，不小心踏空了，從珍寶樓的樓梯上滾了下來，傷到了頭，今兒一早便去了。蓉兒媳婦自責(zé)愧疚，哭暈了過去，這會兒也病了?！?/br>
    林寧眼珠兒一轉(zhuǎn)，心下狐疑，怎么會這么巧？偏偏還是在夜里？還是去找秦可卿？

    這是否交好的話，暫且不提。即便真交好，秦可卿是有丈夫的。夜里去找人說話？不怕擾了人家夫妻的好事嗎？

    林寧神色一凜，莫不是剛巧碰上了賈珍和秦可卿，這才被殺人滅口？夜里鬧出動靜是瞞不住的，所以只能找了這等托詞？

    當(dāng)初賈蓉娶妻，林寧也勸說過，但她在這邊算是老封君，可在東府那邊，不過是個隔房的嬸婆。哪里左右得了賈珍給兒子娶媳這等事，便也只能置之不理，只是兩府的關(guān)系越加冷淡了些。兩邊都知，已不過是些面子情。

    稍晚一些，賈瑚回來，方氏將這話又同他說了一遍，只是后頭加了一句，“我過去的時候，碰見那邊府里的焦大吃了酒滿口胡言亂語，言詞中說什么爬灰之類的，對著正院大罵。后來被珍大哥哥使人給捆了?！?/br>
    賈瑚心下大驚，方氏又道：“他喝得醉醺醺的，或許不過是醉話?！?/br>
    賈瑚搖頭，不論是不是醉話，都得查一查的。畢竟一個好好的小姑娘突然沒了，隨后，秦可卿這么巧就病了，再加上這句話……

    賈瑚眼神一閃，“這話祖母知不知道？”

    “并不曾和祖母說。爺不是說，祖母年紀(jì)大了，尋常的事別讓祖母cao心嗎？因此，我便沒有說，也囑咐了兩位弟妹不說。祖母素來不喜東府，想來也不會過去問什么。”方氏看了賈瑚一眼，“可是要告訴祖母嗎？”

    “不必了。此事還沒弄清楚，別弄得聽風(fēng)就是雨。交給我吧。”

    ********

    打那過后，秦可卿的身體每況愈下，就沒有好的時候。就這么拖著，至次年八月，整整一年之后，還是沒了。

    看著薛家屁顛屁顛的湊上去，什么金絲楠木的棺材，什么金玉陪葬飾品的，林寧一陣又一陣的冷笑。

    喪事過后，一股由五皇子為中心的風(fēng)浪，從江南席卷到了京城。林如海贏了，甄家敗了。得知林如海平安無事，林謹(jǐn)和林黛玉都松了口氣。

    這場風(fēng)波的余韻還未完全散去，宮里就下了圣旨，大封諸妃，且允許妃嬪省親。只是這一次，賈瓊成了誠郡王妃，沒有了什么賢德妃，省親之事同賈家并無干系，大觀園也便不會再出現(xiàn)了。

    臘月，林寧接到了林如海從揚(yáng)州寄過來的信，信中乃是回應(yīng)的此前林寧給林謹(jǐn)選的婚事。

    俗話說孝期三年，其實(shí)不過是二十七個月。賈敏乃是兩年前的八月底去的?，F(xiàn)在乃是臘月初，剛好二十七個月。是可以談婚論嫁的了。

    雖然這輩子，此林謹(jǐn)非彼林謹(jǐn)，但徐未晚還是那個徐未晚。在作為林老太太那一世的時候，林寧對其十分滿意，這一世依舊選的她。雖然林謹(jǐn)非是那一個人，可心性也有不少相同之處，林寧以去寺院燒香的名義讓兩個孩子見過幾面，林謹(jǐn)自己也歡喜。林寧便給林如海去了信。

    對于這門親事，林如海也是應(yīng)得。因此，轉(zhuǎn)過了年，林寧便請人上門提親，隨后又是互換庚帖等事。到三月定下了婚期，八月十六。

    四月，林如?；鼐?。林謹(jǐn)和林黛玉要?dú)w家了。賈寶玉有些舍不得，卻也不曾做出什么事來，更不曾哭著喊著不許，只讓丫頭捧了許多的護(hù)膚用品來，令有一套剛制出來的美妝。

    林寧哭笑不得，“你meimei哪里用的了這么多。”

    “用不了留著給meimei送人也使得。如今我那鋪?zhàn)由馀d旺，有大jiejie幫我四處廣而告之，便是宗室也都用我的東西。前兒三哥哥還說，內(nèi)務(wù)府的人找了他做中人，想和我談買賣呢。我這些東西，拿去送人，可沒落了meimei的面子。再有那一套美妝，新制的，現(xiàn)今店里不過十套，乃是限量供應(yīng)。meimei必然喜歡?！?/br>
    林寧好笑地瞄了他一眼，“瞧你這得意勁?！?/br>
    嘗到了成功的滋味，賈寶玉在這上頭便越發(fā)努力了。聽得林寧這么說，又是興奮又是不好意思。

    沒一會兒，丫頭來說：“外院那頭二老爺打發(fā)人過來尋四爺，說是有話要問，讓四爺速去?！?/br>
    這話一出，賈寶玉面色一垮，拉著林寧的手，“祖母！”

    林寧但覺好笑，“去吧。既是讓你速去，必然是有事。這胭脂鋪?zhàn)拥氖?，是我做的主，也事先同你父親說過。況且這鋪?zhàn)幽阋沧隽诉@么長時間了，又不是一日兩日，若要發(fā)作，你父親早發(fā)作了。想來并不是因?yàn)檫@個要尋你的錯處。”

    說完，林寧一嘆，“你父親這人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即便有我在，他到底不太接受得了男兒家做胭脂，若他嘴上罵你，你恭敬聽著便是。只要你沒闖別的禍?zhǔn)?，他也不過是說你一兩句，你大可放心。去吧?！?/br>
    見得林寧如此說，賈寶玉這才放了心。

    只這一去不到半個時辰，便有賈寶玉身邊的小廝跌跌撞撞地闖進(jìn)來稟報：“老太太，老太太趕緊過去吧，二老爺要打死四爺了！”

    第72章 賈母11

    林寧趕到之時，賈寶玉趴在長凳上，面色發(fā)白，氣若游絲。臀部至大腿，全部一片鮮血淋漓。板子丟在地上，林寧一瞧，足有一指4后，成人手掌寬，心間便是一跳。

    她幾次穿越也打過孩子，尤其作為薛嶺的時候，沒少揍薛蟠。但用的都是細(xì)小的藤條，最多不過是兩指寬的戒尺，下手也有分寸。便是鮮血淋漓，也最多是皮開rou綻，不會傷筋動骨。然而賈寶玉卻不一樣了，別看一樣是鮮血淋漓，可這板子下去……

    這哪里是打孩子的家法，分明是懲戒奴才用的。若遇上刁奴，用這個，幾十板子下去，命就沒了。

    劉氏跪在賈政面前，哭著攔下賈政，“寶玉若是有錯，老爺教訓(xùn)也使得，可哪里能用這樣的板子，下這么重的手。我嫁給老爺十幾年，只得了寶玉這一個孩子。他是我的命啊。若是寶玉有個萬一，我……我也不要活了?！?/br>
    劉氏長相并非十足的美人，卻也算得上清秀，尤其待賈政溫柔體貼，很能抓男人的心。這些年，賈政對她的情分早已蓋過了對原配王氏的。聽得她哭得悲愴，面上動容起來。瞧著寶玉那傷，也生了幾分悔意，氣頭之上，他倒是沒想那么多，直接讓人拿了板子來噼里啪啦一頓打，竟沒去瞅那板子的厲害。

    林寧快步走進(jìn)去，也懶怠看賈政，直接吩咐下人，“去把那藤屜子春凳搬過來，抬了四爺屋里去。再讓人去請?zhí)t(yī)。快，快，快！”

    一連好幾個快，急得下人撒丫子跑。

    賈政心下一慌，忙上趕著湊上來，只道了一聲母親，便得了林寧好一記白眼，后頭解釋的話咽了回去。

    林寧蹲身摸了摸寶玉的額頭，滿是汗水，神情朦朧，迷迷糊糊地喚了一聲“祖母”，那聲音細(xì)若蚊吟，幾不可聞。林寧心疼得要命，忙道：“祖母在呢！莫怕！”

    賈寶玉勉強(qiáng)扯出一絲難看的笑意，說了一聲：“祖母別擔(dān)心，我不疼?！?/br>
    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安撫她。簡單的一句話，不過八個字，卻說得極慢，很是吃力。話音剛落，寶玉再撐不住暈了過去。

    劉氏唬得心神大震，不免又哭了起來，伸手想要去抱他，偏又怕弄傷了他，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下人拿了春凳過來，珊瑚指使著幾個人將賈寶玉抬起來往內(nèi)院去。

    寶玉院里好一陣混亂。丫頭取了熱水毛巾來，想要先給寶玉清理身上的血水傷口。奈何如今乃是初夏，衣衫單薄，經(jīng)過這一陣子時間，褲子早于血水黏在了一起，稍微一扯，賈寶玉便是昏著，渾身也條件反射似得顫抖起來。丫頭們又心疼又著急，不敢再動。這褲子倒不知要如何脫下去。

    林寧皺眉，“拿了剪刀來，這褲頭褲管都剪開，傷口上用毛巾沾了水潤一潤?！?/br>
    丫頭們忙又應(yīng)了話去做。好半天功夫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褲子都弄了下來，這一看皆是大駭，只見那臀部至大腿上段手掌寬的板痕縱橫交錯，皮rou破綻，無一處完好。劉氏不免更是心疼，親自從丫頭手里搶過藥來，一點(diǎn)點(diǎn)小心翼翼地給他擦上。

    這番功夫下來，太醫(yī)也來了，把了脈看了傷，連連搖頭說：“這下手也太重了些?！蹦┝擞值溃骸靶液脹]傷到筋骨，只是這傷恐要養(yǎng)一陣子了?！?/br>
    隨后開了外敷內(nèi)服的藥。屋子里這才消停了下來。

    因林寧沒發(fā)話，賈政不敢走。林寧回頭便見他杵在那，心里就生了幾分火氣，言道：“你自己看看，你下得手！”

    賈政訕訕地陪著笑，林寧見賈寶玉睡著，也不敢擾了他，免得醒了又叫喚著疼。遂轉(zhuǎn)身回了槐芳堂。賈政跟了來，扶著林寧坐下，又搶了丫頭的事情，捧了茶親自奉給林寧。

    林寧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今兒忠順王府的長史過府來說，忠順王爺駕前奉承的一位名喚琪官的小戲子，有人瞧見寶玉同他一起吃酒，那酒樓的小二說，寶玉乃是倉皇跑出來的，還有些衣衫不整。偏巧，寶玉那日出門的汗巾子不見了，系回來的是另一條。那王府的長史說，那條汗巾子乃是忠順王爺賜給琪官的，是茜香國女國王貢奉的?！?/br>
    林寧一頓，心下大驚。原著里頭確實(shí)有這么一段，可要說現(xiàn)在她一手帶大的寶玉還同那琪官有什么私情，林寧是萬萬不信的。她養(yǎng)大的孩子，不論是誰，品性上都還有幾分了解。

    賈政只覺得自己實(shí)在委屈，不過教訓(xùn)了一頓兒子，反倒落了許多人的埋怨。便是下手重了，也是他該打。

    “非是我下手狠毒。寶玉是我兒子，我這當(dāng)老子的哪能不心疼。只是他做的這是什么事！咱們家這上頭的規(guī)矩，還是母親早年定下來的。什么玩戲子的勾當(dāng)是決計不能有的。偏寶玉做出這等事來，尋得還是忠順王現(xiàn)今最為寵愛的那個。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