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jié)
程昶道:“本王提前到崖邊,不過是想送三殿下一程罷了?!?/br> “送陵王殿下一程?”一名宗室嗤笑道,“世子殿下莫不是當我們這些老臣都瞎了?世子殿下這小半年來與陵王殿下事事針鋒相對,何嘗這么兄友弟恭了?” “本王什么時候說過本王跟他是兄弟了?”程昶道,“我跟他,是仇人?!?/br> “兩年多前本王第一回 落水,就是為他所害;事后本王在裴府遇刺,在白云寺墜崖,也是他借他人之手為之;去年年初,皇城司起火,本王險些葬身火海,正是他授意柴屏鎖上了柴房的門。他害本王這么多次,今天他終于要死了,本王過來看看怎么了?多行不義必自斃,左右陛下不懲,自有天道做主,本王看他死得慘,心里痛快,郁氣盡紓,有什么問題嗎?”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誰都沒料到三公子竟會這么坦蕩蕩地將自己與陵王的恩怨說出口。 可陵王加害三公子一事是有陛下袒護的,尋常人再怎么委屈,再怎么覺得不公,多多少少也會因為忌憚陛下強行忍了,豈知三公子竟連陛下都不放在眼里,普天之下公道最大,話里話外連昭元帝也一并罵了進去。 幾名宗室被程昶這一番天不怕地不怕的言辭激得亂了陣腳,一時間面面相覷,所幸其中尚有一人穩(wěn)得住,語鋒一轉,說道:“殿下莫要顧左右而言他,臣問的是,亂軍之中,殿下一個不掌兵的王世子是如何做到往來自如的?難不成忠勇軍竟為殿下所用了嗎?” “說得正是,據臣所知,明威將軍近日一直在禁足當中,而忠勇軍這些時日都為宣威將軍所令,可是今日第一個帶忠勇軍前來勤王的卻是明威將軍。敢問明威將軍為何會闖禁令,又是如何提前得知陵王會謀反?亦或者,明威將軍前來勤王是假,效忠于他人才是真,這個人原本與陵王殿下一同密謀作亂,后來見殿前司出現(xiàn)在平南山,知道大勢已去,見風使舵,這才命明威與裴闌聯(lián)兵已勤王之名剿殺逆賊的?” “陛下!”又一名宗室朝昭元帝拜道,“臣等的揣測雖然有些危言聳聽,但此謀亂一案,關乎江山社稷,還望陛下一定要查清那幕后主謀?。 ?/br> “是啊陛下,況乎明威將軍帶兵來到明隱寺后,的確第一時間趕去與世子殿下匯合,而非來垂恩宮護陛下與五殿下安危!” 云洛與田澤等人聽這幾名宗室這樣污蔑云浠,正欲為云浠陳情,誰想云浠先一步越眾而出,與昭元帝道:“稟陛下,末將今日之所以會帶兵前來,是因為提前從裴將軍口中得知陵王起兵計劃。” “當年陵王與塞北達滿二皇子通敵,以至末將父親戰(zhàn)亡,兄長斷臂,末將與他不共戴天,知他起兵,帶兵誅殺他,既為國,也為私?!?/br> 云浠說著,看向御輦下幾名宗室,說道:“本將軍帶兵在垂恩宮外浴血奮戰(zhàn)的時候,你們瑟瑟縮縮躲在宮里連面都不敢露!那些叛軍是誰打退的?那些亂臣是誰誅滅的?眼下大亂將平,你們憑著一張嘴就想把白的說成黑的?哪里來這么便宜的事?說本將軍與王世子是亂黨,依我看你們才是真正作亂犯上,其心可誅!” 她將負于身后的紅纓槍一摘,“正好,本將軍這柄槍今日還沒吸飽血,你們當中若有誰還敢胡言亂語,便拿命祭了它吧。” 紅纓槍刃光如水,槍柄上尚有血漬未干。 幾名宗室被這凜冽的殺伐之氣逼得連退數步,好在吳峁從旁提醒:“明威將軍,萬不可在陛下面前動刀兵?!?/br> 其實這幾個宗室為何會咬著程昶不放,云浠心中都明白。 他們不過是討得圣上歡心,想幫昭元帝除去這個位高權重的王。 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難道三公子數度生死,便只因陷于權爭生在天家? 難道生在天家,就不配得到公道嗎? 云浠覺得厭惡極了。 真是懶得伺候了。 她一字一句地道:“末將的父親忠勇侯曾說,生為武者,當守護國,守護家,守護民,但他從未說過我們這些帶兵打仗的應當守護誰的權柄。所以今日我?guī)П鴣砻麟[寺,第一為護國,第二為護民。我的確闖了禁令,的確拿了哥哥的令牌,擅自去西山營調走忠勇軍,帶兵來明隱寺救下三公子,但是——” 云浠將紅纓槍往地上一扔,“我浴血而戰(zhàn),擊退叛軍,不過是想從兵荒馬亂中護下我心上人的性命,如果陛下覺得這也是錯的,這也算反,那便治末將的罪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的情節(jié)有點卡,未必能及時寫出二更,如果今天沒有二更,明后天一定有。 給大家推薦一篇我朋友的文 《你是世間傾城色》by 子少言 外交部翻譯司司長說:“國際司要隨行翻譯,大家舉手報名?!?/br> 除了湯琳,翻譯司的人都舉手。 宋譯掃了一眼大家,看向湯琳,語氣和人一樣溫和儒雅:“這位女士不報名嗎?” 頓時所有人都看向湯琳。 女士?湯琳在心里笑了一下,然后心道:雖然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關系,但整個翻譯司誰不知道她喜歡他?這樣還報名的話,她感覺不太好。 哪知宋譯看著湯琳宣布:“嗯,就你了。” 下來后,湯琳攔著宋譯問:“干嘛選我?我都沒舉手?!?/br> 宋譯從容淡定道:“因為我還沒忘記你其實是我女朋友,我們得培養(yǎng)一下感情?!?/br> 湯琳把臉轉向一邊,偷笑:她和他是很久都沒有牽手、擁抱、親親了。那么……這次……很期待…… 宋譯又正色道:“當然是因為你的業(yè)務能力。” 湯琳嘀咕:“什么女朋友?我就知道不是因為這個?!?/br> 感謝在20200410 21:06:47~20200412 17:10: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嬌嬌、現(xiàn)場表演一個豹笑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我是隱形者 12瓶;楚夏 10瓶;小月亮 5瓶;銜枝。、羨魚、heritage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一六|四章 云浠這一番言辭聲震四野, 立在斷崖外的一干宗室朝臣中,除了少數明白內因的, 其余俱是一頭霧水。 這是什么意思?是三公子與明威將軍要一起反了么? 可是, 若真是造反,哪有這么明著來的? 田澤聽完云浠的話, 辨出她心中義憤,但昭元帝到底九五之尊,這么頂撞他, 痛快是痛快了,事后只怕會被問犯上忤逆之罪。 他排眾而出,欲為云浠求情,然而還未張口,昭元帝抬手止住他的話頭, 轉而問宣稚:“叛軍那邊怎么樣了?” 宣稚道:“回陛下的話, 大多統(tǒng)領與兵卒均已認罪, 叛將中,張岳欲為己身罪過分辯,仍在吵鬧;另外因為昨晚明隱寺起火, 不少僧人與叛兵趁機逃匿,末將已派人將他們追回, 預備逐一查問, 將可疑之人帶回金陵?!?/br> 昭元帝頷首,“旭兒,你去明隱寺看看?!?/br> “可是父皇——” “明隱寺中的這些人, 趁你認祖之時作亂犯上,其心可誅。你是皇子,是儲君,在不久的將來更要承天下大統(tǒng),你肩上有千鈞重擔,你該平四海,立升平,若連這點事都不愿自己去辦,將來還怎么享萬民供奉?去吧?!?/br> 田澤本想留下來護云浠周全,奈何昭元帝竟拿江山與萬民福澤壓他,可是皇令已下,他若執(zhí)意為云浠平反,因此頂撞圣上,反倒有逼宮之嫌。 昭元帝懷疑他不要緊,就怕這個戒心頗重的皇帝因結黨之由遷怒忠勇侯府。 田澤無奈之下,只得退后一步,帶著田泗與昭元帝一拜,匆匆離去了。 云洛原本因為云浠在自己的酒中下藥,借機盜走將軍令著惱不已,眼下看她為了琮親王府這個三公子,竟把自己推上了風間浪頭,只得暫時將惱怒放下,替她求情道:“稟陛下,末將回到金陵前,忠勇軍本就為舍妹所領,今年末將雖重返軍中,倒未曾與舍妹計較將軍令該由誰保管,因此她雖因勤王心切闖了禁令,卻也不算擅自調用朝廷兵馬,何況——” 云洛說著,稍稍頓了頓,其實他今日來平南山前,已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眼下阿汀既已把當年父親戰(zhàn)亡的真相捅給了昭元帝,他也不必等待一個籌措完全的時機了,便趁著今日,把昔日塞北一役的真相辯說分明吧,“陛下,何況阿汀所言屬實,當年塞北一役之所以慘烈至極,都是因為三殿下與達滿部落的二皇子通敵,以至塞北布防圖外泄,家父忠勇侯追出關外,塞北三萬將士血戰(zhàn)而死。” 這話出,滿堂嘩然。 原來當年塞北數萬將士埋骨沙場,竟不單單因為鄆王私挪兵糧嗎? 原來早在招遠叛變之前,陵王就已經通敵了? 那么招遠叛變又與陵王通敵有沒有關系? 云洛道:“當年家父出征塞北后,陵王聽聞五殿下也在塞北,便以一張布防圖為交換,請達滿部落二皇子找出藏于草原上的五殿下,爾后殺之。彼時陵王勢弱,為陵王與達滿部落穿線搭橋的正是裴銘、羅復尤兩位大臣,以及曾于草原上領兵,識得達滿二皇子的招遠,他們三人沆瀣一氣,這才釀就通敵叛國,臨陣叛軍之大案!” 其實及至程昶在朝堂上揭發(fā)鄆王私挪兵糧,為云舒廣昭雪以后,朝中對這位忠勇侯仍是存有異聲的。 有人說:“既知道兵糧被調用,為何還要執(zhí)意帶兵追出關外?速戰(zhàn)速決也是建立在有把握打勝仗的基礎上,忠勇侯這不是冒進是什么?” 還有人說:“塞北的蠻子都是游牧部落,每逢越冬了,搶些物資便會罷手,忠勇侯既沒把握跟他們打,何必硬碰硬?還說什么那年塞北蠻敵聚兵猛攻,我看就是他貪圖功勞?!?/br> 而今時今日,倘云洛所言屬實,昭元帝的兩個兒子一個私挪兵糧,一個通敵叛國,那么當年塞北一役便是徹徹底底的天家過失了。 一名臣工出列,朝云洛拱手道:“通敵乃國之大罪,宣威將軍此言牽扯重大,不知可有佐證?” “是啊。”另一名宗室附和,“將軍說得義正言辭,卻是空口無憑,既想讓人信,該要拿出證據才是?!?/br> “自然有證據?!边@時,故太子生前武衛(wèi),昔綏宮一等帶刀侍衛(wèi)寧桓說道。 他今日是與云洛衛(wèi)玠一起趕來平南山的,這些年他和云洛亟亟追查當年真相,等這一日已等了多年了。 他越眾一步,從懷里取出兩張布防圖:“末將左手這張布防圖,乃當年達滿二皇子所得的塞北布防圖,上頭有二皇子的批注;而右手這張,是這些年存于兵部庫房,前陣子失竊的那張。只要將兩張布防圖做對比,不難看出臨摹的痕跡?!?/br> “另外,末將與宣威將軍還在塞北達滿部落找到了證人,他可以證實當年正是陵王命人將布防圖交到了達滿二皇子手中?!?/br> 昭元帝看著寧桓手中的兩張布防圖,淡淡喚了聲:“宣稚?!?/br> 宣稚稱是,親自上前接過布防圖細驗,隨后稟道:“回陛下,其中一張布防圖確實是年初兵部庫房失竊的那張,另一張與前一張如出一轍,筆墨消減,看樣子,應當是數年之前的臨摹之作?!?/br> 適才那名朝臣道:“可是,這兩張布防圖至多能證明當年確實有人通敵塞北,未必能指認通敵之人究竟是誰。難道僅憑一個似是而非的證人,便要為陵王定下這通敵之罪嗎?據寧侍衛(wèi)所言,那證人是塞北達滿部落的人,蠻敵之言,豈可親信之?!?/br> “末將既敢為家父伸冤,自然有更切實可靠的證人?!痹坡宓?,他朝昭元帝拜道,“稟陛下,當朝五殿下……不,該當已是太子殿下,當年塞北一役,他亦在塞北草原上,當可為家父與萬千塞北將士作證?!?/br> “笑話!倘五殿下真可以為忠勇侯作證,為何他在金陵這么多年不發(fā)一語?為何他回宮后只字不提忠勇侯的冤情?” “倘五殿下當真可以作證,為何適才殿下在山上時,將軍不曾請他為侯爺陳情,非要到五殿下去明隱寺了,才說五殿下當年亦在塞北?” 幾名宗室同時辯道。 云洛聽這些宗室強詞奪理,心中憤慨不已。 塞北一役后,陵王得柴屏、羅復尤、裴銘等人扶持,迅速建立勢力,可謂一日千里。 田澤這些年為什么不發(fā)一語?因他若發(fā)一語,才是真正莽撞。 陵王權重至斯,他若擅自為忠勇侯陳情,只怕還未傳到昭元帝耳朵里,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便是云洛這個云舒廣之子,這些年不也小心收集證據,非要等到有十足的把握時,絕不貿然行事嗎? 畢竟他們要抗衡的,是這個王朝權勢滔天的皇子。 及至田澤回宮后,尚未有機會私下與云洛見上一面,協(xié)力做好參倒陵王的準備,奪位刀鋒已現(xiàn)。 想想也是,陵王怎么可能坐以待斃?他必然是要在田澤參自己前起兵一搏的。 云洛聽了宗室們的話,本想為自己與田澤分辯,可話到了嘴邊,忽然咽了回去。 他驀地意識到陵王已經死了,還是因謀反而死的。 這個三殿下已然罪孽深重,便是再加上一條通敵的罪過又怎么樣呢?這幾個宗室們還在拼命為他辯解什么呢? 云洛這才明白,原來這幾名宗室并不是愿為陵王辯解,他們的目的一直以來只有一個——程昶。 誠如今日輔國將軍受圣命起兵,不就是為給三公子扣上一個犯上作亂的罪名么? 只是后來陵王作亂,裴闌叛變,云浠帶兵相救程昶于水火,才至后來的一切都出了差錯,才至陵王墮崖,程昶反倒好端端地活著。 程昶已然掌有三司,若再得忠勇軍與裴闌之軍相扶,便足以與田澤爭天下了。 位高震主,所以昭元帝才一定要除去他。 但程昶到底是天家血脈,要除去他,必須有一個合適的由頭,輔國將軍作亂的罪名已扣不到他身上,便只好拿忠勇軍說事了。 只有把陵王與程昶歸為一黨,說今日的兵亂是三公子與陵王合盟為之,昭元帝才有足夠的理由治程昶的罪。 反正裴闌原本就是效力陵王的,反正云浠原本就闖了禁令,反正陵王墮崖之時,三公子剛好與他一處,這些宗室們有的是線索編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