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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在你眉梢點花燈在線閱讀 - 第174節(jié)

第174節(jié)

    只不過,忠勇軍既已“效忠”了琮親王府的王世子,這時候便決不能為忠勇侯陳情,決不能給忠勇侯冠一個精忠報國之名,否則怎么讓人相信曾跟著忠勇侯的這支大軍今日跟著三公子造了反呢?怎么成就忠勇軍的“叛軍”之名呢?

    云洛思及此,一時間竟覺得這無上權(quán)力的爭奪實在是骯臟不已。

    宗室看他不語,再接再厲道:“且再說,便是寧侍衛(wèi)拿出的這張布防圖,也是年初您與宣威將軍一同從兵部庫房竊來的吧?盜竊之物,如何為證?”

    “正是了,臣分明在置疑明威將軍為何會闖禁令,會擅自調(diào)兵,宣威將軍與寧侍衛(wèi)卻非要在這扯什么忠勇侯的冤情,只怕是顧左右而言他?!?/br>
    “陛下!”幾名宗室同時道,“還請陛下即刻下令,將今日一應(yīng)作亂之人,包括王世子,明威將軍,裴闌大將軍等一并押回綏宮詳審?!?/br>
    昭元帝聽了這話,本是不置可否,正是這時,一名殿前司禁衛(wèi)來報:“陛下,張岳將軍招了?!?/br>
    “張岳說了什么?”一名朝臣急問。

    “將軍他說,今日作亂,乃是陵王與八位將軍合謀而之,其中……裴闌將軍也在其中?!?/br>
    “張岳可提了世子殿下與明威將軍?”

    “這個……倒是沒提?!苯l(wèi)道,“但張岳將軍說,世子殿下陷在明隱寺時,明威將軍與裴闌曾帶了五萬兵馬來救,裴闌將軍就是在那時叛變陵王的。”

    眾人一聽這話,俱是面面相覷。

    明威與裴闌不是為勤王而來的嗎?如何以五萬人救一人?

    “這就是了!”宗室中為首的一任道,“陛下,明威將軍口口聲聲稱自己為勤王而來,為何竟第一時間帶兵去救王世子?便信她所言,她與王世子有婚約,情投意合,然她身為武將,職責在身,哪怕愿去搭救王世子,帶上五千乃或一萬人足以,如何竟帶去了所有五萬兵馬?只有一個解釋,明威與裴闌的這五萬人,效忠的根本不是陛下,他們自始至終效忠的只有一人,便是與陵王殿下合謀的王世子殿下!”

    昭元帝聽罷這話,目色一涼,冷聲道:“吏部,樞密院,殿前司?!?/br>
    “臣在?!?/br>
    “暫革云氏女,裴闌將軍一職,將他二人帶回宮審?!?/br>
    “是?!?/br>
    “至于昶兒——”昭元帝的目光移向程昶,沉默下來。

    而今太平盛世,天下大權(quán)皆在帝王之手,云浠知道,若想救程昶的命,必須在此時此刻,在這天地清風之間,當著列位宗親與朝臣辯說分明,否則一旦回到金陵,程昶是否作亂,因何作亂,便全憑昭元帝任意冠之了。

    云浠見昭元帝欲派殿前司拿下程昶,足尖往地上的紅纓槍一勾,本打算拼一場得了,這時,一名內(nèi)侍來報:“陛下,琮親王殿下與裴府的老太君來了?!?/br>
    程昶聽是琮親王來了,微微一愣。

    縱然他與琮親王明面上是父子,但他生性淡漠,除了對云浠敞開心扉,待其他人皆是疏離,久而久之,琮親王不是沒有覺察。

    以至他這次回來,琮親王除了將手上所剩不多的權(quán)柄交給他,別的什么都沒多說。

    而今次明隱寺兵亂,程昶這個異世父親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借此時機報復(fù)陵王,早早便與昭元帝請了辭——大約也是擔心自己在緊要關(guān)頭被有心人脅迫作質(zhì),束了程昶手腳吧。

    眾人聽聞親王殿下與一品誥命夫人到了,讓開一條道來。

    只見老太君身著將軍鎧甲,手執(zhí)紅纓長|槍,滿頭白發(fā)高高束起,當先一步走在前,到了御輦前,跪拜而下:“臣婦,見過陛下?!?/br>
    老太君娘家門楣極高,是太|祖皇帝那一輩的公侯,她本人更是琮親王的乳母,與太皇太后走得極近。

    昭元帝見她來了,不由道:“老太君不必多禮?!?/br>
    然而老太君竟執(zhí)意跪在地上,說道:“臣婦今日之所以來此,為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裴府,為的是忠勇侯府。臣婦知道,阿汀既闖禁令與闌兒合謀勤王,必當會受陛下猜忌。臣婦此來,是為她作證的。”

    “臣婦早已覺察犬子,即今工部尚書裴銘對陛下有不誠之心。他聯(lián)合羅復(fù)尤、曹源等人,預(yù)備行犯上作亂之事,是以臣婦假作病重,將阿汀請來裴府,請她為闌兒指一條明路,這才有了二人聯(lián)兵勤王一事。昨日陵王舉兵于明隱寺,臣婦已將不肖子裴銘之行檢舉告發(fā)于太皇太后,目下裴銘已被關(guān)押,此乃——”

    老太君說著,放下紅纓槍,從懷中取出一卷布帛,“此乃臣婦逼迫裴銘在獄中寫下的血書,其中事無巨細地交代了陵王作亂的前因后果,陛下只要觀之,便可明辨忠jian?!?/br>
    “然則臣婦將這血書呈于御前,并不是為裴銘求情,他結(jié)黨營私,作亂犯上,非誅殺不可平民憤;亦不是為裴府求情,裴銘罪孽深重,足以株連九族。臣婦將這血書呈上,只求陛下為忠勇侯府真正昭雪。”

    “昔忠勇侯云舒廣戍邊護國,盡忠職守,卻為jian人所害,以至侯爺與塞北數(shù)萬將士埋骨黃沙,臣婦每每想起,便五內(nèi)俱焚。而今忠勇侯之女帶兵勤王,何嘗不是護君上、臣民于危難?”

    “這正是忠勇云氏一門的鐵膽忠魂,切不可一冤再冤,否則叫天下將士如何瞑目?饒是陵王已亡,臣婦仍懇請陛下懲惡除惡,辨jian殺jian,為忠勇侯,為云氏一門真正平反昭雪?!?/br>
    老太君說罷這話,將血書交給吳峁,雙手伏地,磕頭拜下。

    鬢邊銀絲在山風中飄蕩,眼角唇邊皺紋遍布,可她的神情卻堅韌如常。

    誰說女兒不如男,裴府一府窩囊,只出了這么一位巾幗英雄。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寫六千字雙更的,寫到后面的情節(jié)上沒法卡章了,今天先放這么多,剩下的明天補全放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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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五章

    眾人聽得老太君大義滅親的呈辭, 唏噓不已,尚未來得及發(fā)一言, 琮親王道:“陛下, 臣弟這些年一直無所求,唯一心愿不過家人平安, 明嬰平安。明嬰過去縱然荒唐胡鬧的時候,但他如今會攪進這場兵亂,全然因為這些年屢遭陵王迫害所致?!?/br>
    “明嬰是臣弟的兒子, 他究竟有無野心,有多大野心,臣弟心中清楚。陛下若一定要疑了他,冤了他,便將臣弟與當年一干舊臣一并處置了吧。”

    “舊臣”二字一出, 昭元帝不由頓了頓。

    他與琮親王是一同從前朝風雨里走過來的, 彼時先帝駕崩得突然, 若非琮親王帶著一幫舊臣幫他穩(wěn)住了東宮之位,只怕如今高坐龍椅上的人并不是他。

    便說今日深諳圣心的那幾個宗室走狗,不正是當年舊臣嗎?

    他們眼下幫著昭元帝翦除禍患, 可這禍患也是舊臣之子,就不怕有朝一日自己也得此果報嗎?

    琮親王這話看似云淡風輕, 說出口卻有千鈞之力。

    幾名宗室的臉色俱是一變, 心中都涌上兔死狐悲的之感。

    昭元帝終于有所松動,說道:“平修這話實在多慮了,昶兒是朕的親侄子, 朕怎么會忍心看他深陷囹圄?”

    “宣稚?!闭言鄣馈?/br>
    “末將在。”

    “待回宮后,第一時間問昶兒的話,倘他無罪,立刻放他回府,絕不可冤枉了他?!?/br>
    “是?!?/br>
    昭元帝隨后道:“起行吧?!?/br>
    殿前司的禁衛(wèi)抬起御輦,號角在山風中長鳴。饒是昨晚山中殘尸遍布,第二日朝陽升起,血色迅速褪盡,群山依舊蒼翠如昔,大約世間興衰更迭,不外如是。

    昭元帝注視著遠山,一時默然。

    如果可以,他何嘗不愿放過昶兒呢?

    可是不行啊,若昶兒還是從前的昶兒倒也罷了,如今的這個程昶,為人凌厲且清醒,他手上已然掌了權(quán),直至今日又掌了兵,身為帝王,誰敢放他安生活著?

    那個無上尊位只有一人坐得,哪怕程昶沒有爭權(quán)之心,他下頭的人便不會因他而爭嗎?一旦爭,就會流血。

    那時程旭與程昶當中但凡有一個人自危,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朝野便再也安穩(wěn)不了了。

    皇輦行到山腰一片空地忽然頓住,一名殿前司禁衛(wèi)亟亟來報:“陛下,太子殿下在前方阻道?!?/br>
    昭元帝微微皺眉。

    旭兒?

    他不是將旭兒支去明隱寺了嗎?

    昭元帝掀開車簾一看,田澤不知何時帶著田泗回來了,兩人一并跪在前方的山道上,身后還跟著數(shù)名僧人與兵卒,果真是阻攔圣駕之勢。

    昭元帝沉聲道:“你不去明隱寺審問叛兵,到這里來做什么?忘了朕是怎么交代你的了嗎?”

    “回父皇的話,兒臣已去過明隱寺了?!碧餄傻?,一頓又說,“兒臣的確還沒有審問叛兵,只因……兒臣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br>
    他低垂著雙眸,“父皇不是說,兒臣當學著平四海,立升平嗎?兒臣以為,若要如此,第一便該做到公正清明?!?/br>
    “昨日明威將軍擅闖禁令,私自調(diào)兵的確不妥,但她之所以這么做,皆因為秉持著一顆忠孝誠義之心。兒臣知道明威此番作為惹父皇生疑,欲為她分辯,奈何空口無憑,是故便去明隱寺尋來這許多證人?!?/br>
    田澤說著,兀自站起身,指著當中一名身穿袈裟的人道:“這位乃明隱寺中住持明覺大師,他可以證明昨晚王世子陷于兵亂,明威將軍起初并沒有帶著五萬人前去相救。事實上,她擔心陛下與宗親們的安危,將大半忠勇軍都交給了裴闌將軍,獨自帶著兩千人去寺中尋找王世子。”

    又指著一名身著鎧甲的叛兵,“此人乃張岳手下潰逃統(tǒng)領(lǐng),他可以證明昨晚張岳與殿前司交戰(zhàn)之時,裴將軍曾帶兵前來相助過。但裴將軍見殿前司兵力充足,保護垂恩宮綽綽有余,這才帶兵回頭的,與明威將軍一同對敵宣武與懷集的。”

    “試問若不是二位將軍一同在明隱寺?lián)敉诵渑c懷集,我們這些宗室如何安度一夜?”

    “試問若不是二位將軍在垂恩宮外大敗陵王大軍,今次兵亂,何以能夠如此快平息?”

    “父皇?!碧餄晒笆殖言垡话?,“事情的真相,父皇一問這些證人便知。兒臣以為,明威將軍非但無過,反而當居首功!”

    田澤其實知道昭元帝早已放下對忠勇侯府的芥蒂,他之所以要革云浠的職,只不過因為她帶兵幫程昶罷了。

    這是無法消解的帝王疑心,所以任憑老太君、琮親王如何分說,都無法動搖昭元帝分毫。

    真正能勝過這圣心的,只有公道與鐵證。

    彼時斷崖上只有田澤一個人能夠離開,他便借機去了明隱寺,找來這些證人。

    這些人中,有寺中的僧人,有叛軍士卒,有翊衛(wèi)司、殿前司的禁衛(wèi),甚至還有輔國將軍旗下的逃兵,彼此之間隸屬不同,絕無竄供的可能。

    田澤順勢跪下:“兒臣懇請父皇為忠勇侯府平冤。無論是——”

    他頓了頓,爾后一字一句道,“無論是今日冤,還是昨日冤?!?/br>
    昭元帝目色沉沉地看著田澤,他沒想到他一力壓下這么多異聲后,最后阻在自己面前的竟是最偏寵的兒子。

    良久,他淡淡道:“旭兒,父皇累了。”

    “這些事回宮再說吧。”

    然而田澤執(zhí)意不起,仍是道:“兒臣懇請父皇為忠勇侯府平冤,今時今日,就在這里?!?/br>
    天下大權(quán)都在帝王手里,若這些事不在今日分說明白,等回宮后,是功是過便全看君主心意了,這個道理田澤明白。

    “倘是父皇當真累了,兒臣可以代勞?!?/br>
    “程旭!”昭元帝終于忍不住呵斥道。

    他蕩平禍患,為的不正是他嗎?

    他可知他今日保云浠,就等同于保程昶,日后程昶一旦有反心,他作為儲君如此孱弱,拿什么與他斗?

    昭元帝肅然提醒:“旭兒,你是東宮太子,你會承大統(tǒng),登君主之位,父皇的江山,將來會交到你手中,你如何能因這些瑣事優(yōu)柔寡斷?”

    “自兒臣回宮后,父皇一直說兒臣當做太子,當承大統(tǒng),父皇可知道兒臣如何有命做這個太子,如何有命承您的江山大統(tǒng)?”

    “父皇可知道,當年兒臣在塞北,是怎么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