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小孩兒，氣性來得快走得也快，要說因為拌嘴就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也犯不上，沒聊幾句，那陣尷尬又過去了，大家都跟沒事人似的，飯桌上恢復(fù)了一片喧鬧。

    大劉組織的這次聚餐，他站起來，裝模作樣擺著副領(lǐng)導(dǎo)架勢：“這次出來吃飯，主要還是犒勞大家最近辛苦了！反正我們也很努力了，結(jié)果不重要！雖敗猶榮！”

    他中氣十足，拽著英文：“cheers！”

    大家紛紛舉起五顏六色飲料的杯子：“干杯！”

    大劉抿了一口，突然靈光一現(xiàn)，提議：“光喝飲料沒意思?。≡蹃睃c果啤算了！”

    讓周琛給回了：“這么多人，喝什么果啤??！娘們唧唧的?！彼衼矸?wù)員：“來一扎啤酒！”

    服務(wù)員阿姨看他們一幫愣頭小子的模樣，帶了幾分長輩的不滿，多嘴了句：“你們一幫小孩喝啤酒啊？”

    周琛一昂頭，說：“別看我們這樣，都快成年了！”

    桌上那幾個女生還在攔著：“別吧，我們都不會喝酒呀。”

    “是啊，沒喝過誒……”

    男生們便來勁了：“啤酒嘛度數(shù)又不高！”

    “喝一喝就會了！”

    所以這些沒輕沒重的小孩趕鴨子上架的直接結(jié)果，就是他們?nèi)松械谝淮魏鹊脰|倒西歪。吃飽喝足攤了錢站在飯店門口，一看點兒，九點了。

    顧無情嘴上沒說話，眉頭卻皺得緊緊的。

    程頤知道他有門禁，怕回去挨批，就道：“待會兒我跟你媽說，沒事?！?/br>
    顧無情搖頭，只是說：“盡快走吧。”

    他們倆也都喝了不少，顧無情有點上臉，覺得頭腦昏昏沉沉，程頤倒是看不出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腳踩在地上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但盡管這倆人想走，別人可不想讓他們這么快回去。

    都喝了酒，讓女生自己回去不安全，男生們大多有幾分紳士風(fēng)度，便提議說如果有順道的，就都送送。

    可到了姚艾歆這，家離得遠，有順路的也只是一小截，再一回頭，看她喝得滿臉通紅，又哭又笑的，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喝大了。

    周琛已經(jīng)確定好一起了順路的同學(xué)，站在門口都要走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頭看了一眼程頤，有幾分挑釁的意思，嘴上卻說：“哎，顧無情，你不是前兩天都送艾歆回家呢么？既然知道她家在哪，等會把她送回去吧?！?/br>
    顧無情一怔，此時腦子里一片空白，直覺不好拒絕，“嗯”了聲。

    程頤則毫不掩飾，冷冷看向周琛，沒說話。

    周琛大仇得報，很快樂，背對他們揮揮手：“害！那我們就先走了！你們也盡早回??！”

    留下顧無情，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他打了個酒嗝，偏頭問程頤：“你先回？”

    程頤搖頭：“一起?！?/br>
    他倆便一人一邊，攙著腳步虛浮的姚艾歆，慢悠悠走在路上。

    姚艾歆已經(jīng)開始胡言亂語了，被倆人拖著，她自言自語道：“今天天氣真晴朗啊……”

    月明星稀，沒人接話。

    她又說：“你知道嗎？我們班，男生，都可壞可壞了！”

    顧無情果然還是對這個感興趣，立馬有了反應(yīng)：“嗯？”

    “只有，只有一個人還行?！币Πё炖锖磺迥钸叮骸拔乙仓?，他好像喜歡我……”

    程頤：“哦？”

    “但是……這是個，秘密！”姚艾歆咧嘴笑了，眉眼彎彎像天上的月牙似的，“我要，等他，來告訴我……”

    程頤冷哼一聲，問：“顧無情？”

    姚艾歆一下子像被人戳穿天靈蓋似的，瞪大眼睛，很是吃驚，即便是現(xiàn)在被架著，她還是兩手穿過兩個男生的臂彎，努力捂住嘴。

    顧無情以為程頤是在叫他，問：“咋？”

    “沒。”

    姚艾歆湊到程頤那邊：“你要保密?！?/br>
    程頤撇嘴，頭朝反方向縮，極力遠離她，說：“是人都能看出來。”

    “那你說，他知道了？”

    “你問他?。栁腋缮?？”

    “哦……”姚艾歆又扭頭沖向顧無情那邊：“你知道嗎？”

    “知道啥？”

    “我喜歡你?！?/br>
    “不知道?！?/br>
    “哦，”姚艾歆點頭：“那就好……”

    “……”

    程頤本以為姚艾歆還要問問顧無情喜不喜歡她，心里便不上不下的，一直惦記著。可他等了半天，姚艾歆大概也是說累了，突然像被人掐了麥似的，瞬間寂靜無言。

    顧無情自然也不是個人前主動說話的主，他腦中一片混沌，也不感興趣，就沒繼續(xù)討論下去。

    結(jié)果徒留程頤一個人，支棱了耳朵一路，一無所獲。

    等終于將姚艾歆送到單元樓門口，程頤如釋重負，停都沒停轉(zhuǎn)身就走?？傻人甲叩绞畮酌组_外了，才發(fā)現(xiàn)顧無情沒跟上來。

    他回頭，見顧無情站在樓門口，仰著脖子還在看。

    “……”

    程頤只得退了幾步回去，開口，略帶了幾分嘲諷：“你倒是個癡情種?！?/br>
    顧無情神情無辜，呆呆問：“啥意思？”

    “……沒啥?！?/br>
    程頤直視前方，不再去看身邊的人。

    他想，他不用問也知道答案了。

    而顧無情，對好兄弟心中一番波濤洶涌的情緒毫無覺察。他只是依著他媽從小的教育，確保女生的安全后才能離開。對他來說，這就是一挺本能的事情，并未想太多。再加上現(xiàn)在喝酒的后勁還沒過，更沒腦子去想其他。

    在回去的路上，顧無情與程頤不緊不慢肩靠肩走著。

    風(fēng)挺大，慢慢好像酒就醒了。

    路燈昏暗，將他倆的身影拉的很長，投在地上絞成黑乎乎的一團，程頤低頭，出神地看著。

    顧無情突然開了口：“你下次……還是別了吧?！?/br>
    “嗯？”

    “姚艾歆惹你了？”

    “沒?！?/br>
    “你不喜歡她嗎？”

    “……怎么？”

    “畢竟是個女生，你那樣，不好?！?/br>
    程頤從鼻子中哼出了個氣音：“我沒你憐香惜玉?！?/br>
    又問顧無情：“你喜歡？”

    顧無情想都沒想就否認了：“沒?！?/br>
    落到程頤耳里，卻帶了種欲蓋彌彰的羞惱。

    程頤的后槽牙悄悄咬了咬。

    “這么說來，你好像都沒什么喜歡的女生啊……”顧無情突然道，“你可真不夠意思啊，咱倆這關(guān)系了，我都從來沒聽你說過你喜歡哪個女的?！?/br>
    程頤實話實說：“誰都不喜歡。”

    “咋可能呢？你一直都沒喜歡的人？”

    程頤反問：“那你呢？你也沒跟我說過?！?/br>
    顧無情“嘿嘿”一笑，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吧，初二那會兒，有。我們班有一女生，長得特好看，學(xué)習(xí)也好，人說話柔聲柔氣的。”

    “然后？”

    “我們年級追她的人很多，給她的禮物都是一桌兜一桌兜的塞。她家也有錢，我有次聽她說她穿得那雙鞋，六千多……后來我就想著算了?！鳖櫉o情低頭：“其實也沒多喜歡，就一點?！?/br>
    程頤想了半天，不知道說什么，最后只好攬過他的肩：“會有更好的?！?/br>
    顧無情笑：“我知道?！?/br>
    程頤的手臂緊了緊：“如果沒什么好女人，你還有我?！?/br>
    顧無情仍是笑：“我知道?！?/br>
    程頤一愣，有點無語。他推開顧無情，補了一拳：“你知道個屁?！?/br>
    顧無情見他活泛起來，自己也跟著樂了：“我咋不知道了！”

    “……害?！?/br>
    程頤盯著顧無情了幾秒。

    眼前的少年高高瘦瘦的，穿著寬大的校服，微微卷曲的頭發(fā)在風(fēng)中像無數(shù)個小觸手搖擺著。他不近不遠地站著，程頤好像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令他安心的汗味，又看到他模糊的俊臉上難得出現(xiàn)的燦爛笑容。

    這是毫不設(shè)防，輕松而真實的顧無情。

    只有在他面前，他才是這個樣子。

    多獨特。多美好。多罕見。

    多想占有。

    程頤感覺好像酒勁又有點上來了。

    他想了許久，但最后只是說：“你不知道，但是你以后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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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頤：只怪你翻身向我露出了柔軟的肚皮，才讓我想低頭狠狠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