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無情他們高中是當?shù)氐闹攸c學校，班是實驗班，排座位的規(guī)矩也特殊。前十可以自己選班里的位置，但是不能互相同桌，他們的同桌是老師指定，一般都是后十名。二十到四十名按照成績順次坐。

    故而常年班里第一的顧無情跟常年第二的程頤座位也都很固定。顧無情第二組第三排，程頤就坐他前頭。

    其實顧無情一開始想選第二排的，但這樣的話程頤就執(zhí)意要坐第一排，凈吃粉筆灰了。每次一下課，程頤的刺猬頭就跟雪地里溜達過似的，一層白。

    顧無情沒轍：“你要想跟我坐一塊，你可以坐我后頭??！咱倆還是挨著的?！?/br>
    程頤就不：“我想讓你看著我后腦勺?！?/br>
    “你后腦勺有啥好看的？”

    “總比我一直看著你后腦勺好?！?/br>
    于是顧無情妥協(xié)了，永遠地坐在了第三排。

    下午第一節(jié)物理課下了，顧無情把書一合，耳邊還是力的合成與分解嗡嗡轉(zhuǎn)，想換個腦子，就拿出最近新迷上的轉(zhuǎn)筆，左右手各一根，坐在座位上跟自己玩。其實吧這也挺無聊的，但是男生的樂子就是這么簡單。

    筆在修長的靈活的五指中來回翻轉(zhuǎn)，他出神地盯住殘影，口中忙叫著前桌的刺猬頭：“程頤，你快看！”

    前桌的人影在動，顧無情分不開眼去，以為他已經(jīng)在回頭關(guān)注自己了，結(jié)果筆終于落到桌子上，“啪嗒”一聲響，他掛著笑，一抬頭，正好看見程頤起身走出教室的背影。

    “cao！”顧無情砸了一下桌子。

    這兩天，他不知道程頤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氣性愈發(fā)陰晴不定起來。由于程頤生氣的點總是十分莫名且莫測，饒是處了十來年，顧無情一時半會也拿捏不準。

    就像放學后，顧無情取完車，看見程頤早已走出了校門，只遠遠留下了個小小的白色背影。

    顧無情泄憤地踢了一腳車，推著跟在后頭了。

    他獨自推車走在放學路上，低頭左思右想，自己最近應該是真沒惹他呀。他怎么就又跟自己不對付了？

    也不是說他敏感，是程頤那廝表現(xiàn)得也太明顯，幾乎快要把“我就是生你氣了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然后快來跟我道歉”一行大字寫到他嫩白的小臉上了。

    這兩天早上，程頤天天都自個兒靠兩條腿走到學校去。當然不是顧無情不愿意帶他，是他故意不坐顧無情的車。

    這附近也不是沒去學校的公交，也就三站路，可程頤就非要自己走。你說走就走吧，明明知道走路慢，還不早走點兒，每天必須要掐著顧無情出門的點出去，在他面前晃晃悠悠半天，磨磨唧唧出發(fā)。搞得顧無情騎車也不能騎快了，只能在后頭有一蹬沒一蹬地跟著他。

    這下好了，倆人一起遲到。

    上課也是。有時候要小組四人討論，他就拿著書一本正經(jīng)轉(zhuǎn)過來了，臉沖著旁邊，仿佛顧無情是他盲區(qū)。討論的時候，他跟自己同桌說，跟顧無情同桌說，但就忽略顧無情，不但不去看他，也不接他茬。

    搞得顧無情一天都挺煩躁?；厝ブ蠼o他發(fā)消息問他到底咋回事，程頤也不回，本以為他是手機沒在旁邊沒看見，結(jié)果他兩分鐘以后就發(fā)一條放屁似的朋友圈。

    媽的。

    這他媽絕對是故意的！

    顧無情沒轍，開始一條一條想自己最近做過的所有事，看是哪件，有可能惹著這位爺了。

    是因為他那天怪他兇姚艾歆了？還是第二天又多跟大劉說了幾句話？是把考試幫勇哥作弊？還是他又跟周琛打球了？

    想來想去越想越煩，淦，這人太難伺候了。搞得他跟找了個矯情逼女朋友似的。

    顧無情踢了一腳路旁的石子，氣得夠嗆。想想又好笑，其他同學老師們誰又能想到呢，程頤那么個頂著喪臉整天拽了吧唧的大高個兒，其實背地里這么嬌氣。

    毫不夸張說，程頤是真不跟別人玩，是他見過同齡人里頭最孤僻的。他顧無情再少言，好歹還跟班里其他同學有個交集，程頤活得跟超脫三界之外似的，除了他，誰都不愛搭理。

    他本想路過自家小超市時給程頤帶瓶水去，結(jié)果遠遠就看見了程頤在買東西，他本就個子高，又膚色極白，很扎眼，低著頭翻找著什么，在門口最顯眼的位置站了好久。

    顧無情把車在門口停好，幾步小跑上前，從身后將胳膊搭上他的肩，問：“你咋在這呢？”

    程頤一愣，回頭看是他，眉目間的不耐霎時柔和了些：“買本子?！?/br>
    “買本子干啥？”

    “日記。”

    “你什么時候有這愛好？”

    “最近?！?/br>
    “你……沒事吧？”

    “沒啊，”程頤終于抬頭，但表情僵硬：“我能有什么事?！?/br>
    “我跟你說過，有啥你直說。”

    “真沒。”

    “那行吧，趕緊，挑完咱回?！?/br>
    程頤又將手中的一沓本子放下了：“回吧，不想買了?！?/br>
    “……”

    他倆跟小趙哥打了個招呼，并排走出去了。

    “我載你回去？”顧無情問。

    “嗯?！背填U眼神軟和了許多，坐到后座，習慣性兩手搭上顧無情的腰，將頭靠了上去。

    顧無情腰上一沉，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明明他們倆經(jīng)常如此，不知怎的，今天卻突然讓他覺得有點異樣。

    顧無情腳上一蹬地，騎了一段，才反應過來，今天他帶的不是姚艾歆。怪不得沉了好多，姚艾歆可不敢這么放肆將頭靠在他的背上。

    程頤這貨還真……算了，就當提前習慣女朋友了。顧無情一邊費勁蹬著車蹬子一邊想，以后的對象總不會比程頤還重了。

    本以為這事就算完了程頤也消氣了，他倆笑笑鬧鬧回了院子，各回各家。誰知道第二天一早，程頤仍舊故技重施，不坐車，兩條大長腿硬走。

    ……啊啊啊?。?/br>
    顧無情心里有一萬個mmp，程頤到底是什么毛??？

    天兒都漸冷了，顧無情卻氣得頭頂冒煙，烏雞鲅魚。

    他咬著牙推車走在上學路上，一邊想，他再給程頤最后一次機會！愛說不說，有本事就跟別跟他玩了！

    一到班里，他倆照例是前后腳，照例是遲到。不過總歸是好學生，老班嚷了幾句就過去了，等落了座，才想起來，今天又該換座位了。

    顧無情第一，還是老位置，程頤第二名，也是老位置。

    姚艾歆這次爭氣了，考了個第八。她眼中有說不出的雀躍，抱著書包，垂眸，臉頰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冷的，微微泛紅，坐在了顧無情的后面。

    顧無情聽到她落座時，程頤在前頭似乎低低“哼”了聲。

    ……這是什么仇吶！

    給后十名排座位時，顧無情終于支棱起了耳朵，畢竟這可關(guān)乎到他的同桌跟之后的上課質(zhì)量。

    之前有次，班主任讓一男生跟他同坐。要說起來，他對成績不好的同學沒啥偏見，但是不講衛(wèi)生真的不行。那哥哥滿身汗味，校服也經(jīng)常灰兮兮，油頭臟臉，腳臭還愛脫鞋，活生生一個巨型移動的生化武器，搞得他每節(jié)課下課都跟逃似的離開教室。

    這次換座位吧，他其實是有意一個女生的。那姑娘除了學習不好沒什么毛病，長得賞心悅目，也內(nèi)向，不怎么愛說話，很符合顧無情對于同桌的要求。

    結(jié)果天不遂人愿，竟是周琛。

    周琛穩(wěn)坐倒數(shù)第一，氣得老班沒轍，說了無數(shù)遍他要是不學就去普通班吧，別占著重點班的茅坑不拉屎了，結(jié)果周琛每次出來的總分，都能恰好卡在最后一名的邊緣。

    老班只得慣例罵了周琛幾句：“你知不知道你一個人，拉低了我們班多少平均分？我從來沒帶過你這么差的學生！”

    又說：“顧無情，你今兒晚自習給他補一補，”她卷書成筒，在周琛腦袋上不輕不重砸了一下：“聽見沒！不會就問?！?/br>
    周琛吊兒郎當“哦”了聲，拖著步子走到顧無情旁邊，“咚”地一下，將書包砸到桌子上，笑得有點不懷好意：“新同桌，你可要多照顧照顧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