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停在橋上。

    江水波光粼粼，映著一片五光十色的倒影。

    薛瀝看著自己沒有戒指的無名指，面容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情緒。

    半晌，才聲音低沉地說了句：“只是有點想回家罷了?！?/br>
    說完他轉(zhuǎn)過頭去打量這個時空的自己，頓了頓，他忽然伸出手去碰對方頭上的黑色塑料袋，但他什么也沒有碰到，只見對方的身影瘋狂閃爍，隱隱有消失的跡象。

    薛瀝皺了皺眉，收回手。

    “原來我碰不到。”

    他勾起唇角笑，問：“你知道馮鞘為什么在衣服上銹你的名字嗎？”

    對方靜靜地看著江面，薛瀝便知道他應(yīng)該是不明白，“我不知道這個時空的你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說實話，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另一個人在一起，那小子像頭惡狼似的盯著自己的獵物，竟然會放你走?！?/br>
    他看著江面，眼神柔和，“薛瀝，馮鞘喜歡你的?！?/br>
    隨即他留意到對方渾身繃緊，便繼續(xù)說下去：“在另一個世界，我和那個馮鞘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我們是國家開放同性婚姻后的第一批同性結(jié)婚人，婚禮請的人不多，只有雙方父母和一些朋友，卻也足夠。不但如此，我和你不同，那個馮鞘和這個馮鞘也不同，剛才聽他說自己曾經(jīng)的夢想……”薛瀝挑挑眉，“那是他的夢想，卻是我們的現(xiàn)實，如果中間沒有哪個節(jié)點出現(xiàn)差錯，或許這也是你們的現(xiàn)實。當然，我就這么一說，其實并不關(guān)心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br>
    對方轉(zhuǎn)過來看他，默不作聲。

    “你不信我說的？”薛瀝瞇了瞇眼，“不如這樣，如果我也去參加那個什么神秘夫人聯(lián)展，并且取得不錯的成績，那就把你身上發(fā)生的事情告訴我?！?/br>
    現(xiàn)在是他成為了這個世界的薛瀝，不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對方看了他一瞬，忽然走過來，而后微微抬起拳頭。

    “怎么？”薛瀝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

    緊接著，對方用拳頭碰了碰他的肩。

    “你這是答應(yīng)了？還是……”話未說完，薛瀝忽然覺得頭暈眼花，眼前的一切頓時間變得極其模糊，他怔了一下，強撐著橋的欄桿才避免整個人倒下去。

    路邊散步的人發(fā)現(xiàn)他不對勁，連忙走過來：“先生？先生，你沒事吧？”

    薛瀝用力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但他聽不清楚別人的聲音，只覺耳朵嗡嗡作響，片刻，眼前一片漆黑，緊接著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這個時候夜色茫茫，江面一片平靜。

    而另一個地方，日頭正盛。

    兩側(cè)是流淌的沙堆，狂風卷起黃沙漫天飛舞。

    沙子里埋著一個人，地面上只看到一搓黑色的頭發(fā)，這一路杳無人煙，他不知道在這里躺了多久。

    忽然，天地變色，雨珠淅淅瀝瀝地落下，轉(zhuǎn)眼變成瓢潑大雨。

    那人驀地睜開雙眼，從沙里坐起來，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沙漠驟然變了模樣，化成一片片水洼，兩側(cè)高樓平地升起，竟然變成了一座寂靜的城市。

    第19章

    偌大的城市沉寂無人，只聽得見雨聲淅淅瀝瀝。

    那人緩慢從水洼中站起來，身體微微搖晃，雨珠打在他身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當他抬起頭，赫然便是馮鞘的模樣。

    只不過，說他像人，長得卻又不像。馮鞘的身體由堅硬的水晶組成，色彩斑斕的，身體的每一處都是他靈魂的某一部分。他甩了甩頭，神情恍惚地看著周圍，“這是哪？”

    說完他便被自己干澀的聲音嚇了一跳。

    這聲音極其難聽，仿佛許久沒有飲水，嘶啞得如同喉嚨里擠出來一樣。馮鞘怔了一下，隨即掙扎而痛楚地捂著臉，他確實是很久沒有喝過水了，在這個地方，他時常保持著一種饑渴的狀態(tài)，又時常覺得饑餓，靈魂頻頻在生死之間交替。

    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了半年之久，自從薛瀝出車禍那天起，當他從昏迷中醒來，睜眼便看到了這個地方。這里的四季變幻無常，時而風吹雨打時而烈日炎炎，但馮鞘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他要找一個人。

    他驀地清醒過來，茫然無措地看著周圍，城市的道路四通八達，究竟哪一條才是他要走的路？

    就在這時，身后有一道聲音跟他說：“你差不多該放棄了吧？馮鞘，你已經(jīng)在時空交界昏迷了七天，再這樣下去，你恐怕……”

    馮鞘回過頭，看見身后漂浮著一團白色的煙霧。

    他睜著因疲憊而赤紅的眼睛，問他：“我該往哪里走？”

    白先生詫異道：“你還要繼續(xù)？你已經(jīng)昏迷了七天?！?/br>
    縱然時空交界的時間流速與正常世界不同，但對于眼前的普通人來說，又確實是真實的七天。

    將近半年的孤獨，在饑寒交迫中度過卻無法死去，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痛苦。

    馮鞘的靈魂有些地方已經(jīng)破損得極其嚴重，他的肩膀已經(jīng)徹底塌陷，半邊身子呈現(xiàn)蛛網(wǎng)般的裂痕。

    但他好像沒有聽見白先生的話，執(zhí)拗地問：“我該往哪里走？”

    白先生重新打量他，嘆道：“我建議你放棄?！?/br>
    馮鞘驀地提高聲調(diào)：“往哪走？”

    “好吧，姑且算你還能走?！卑紫壬穆曇衾锍錆M無奈，“但是馮鞘，這條路是你的，你的生命還沒有結(jié)束，我們死神無法干涉，你想找的人究竟在哪里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可現(xiàn)在的你，站在這種像迷宮路口一樣的地方，馮鞘，你已經(jīng)迷失了，確定還能走下去嗎？現(xiàn)在回頭的話，我還能幫你。況且……”他頓了頓，“這一切，值得嗎？”

    人生苦短，在這一年的時間內(nèi)，受盡風霜烈日的折磨，值得嗎？

    馮鞘驀地一怔，環(huán)顧周圍，這才發(fā)現(xiàn)，這座城市的每一座建筑都長得一模一樣，他喃喃道：“我迷路了？我找不到他了？”

    說話間，他的身上忽然傳來噼啪的聲音，整條手臂竟然在頃刻間化為粉末。

    白先生一驚，連忙說道：“你冷靜一點，也不是找不到，但這一切都看你自己?！?/br>
    “看我自己？”馮鞘面無表情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