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苑輕哼了一聲，語氣里帶著幾分明顯的惡意和難以察覺的愉悅，“不如打開來看看，這巷子里，到底還有沒有……你的寶貝？”

    “……”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劉掌柜心中的不安終于達(dá)到了極點(diǎn)，后背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然而他全然不顧，粗暴地將扣子給打了開來，被塞得滿滿的箱子瞬間彈出了一個小縫。

    劉掌柜猛地掀開了他好不容易收拾的珠寶箱，難以置信地看見他把所有金銀珠寶一件一件放進(jìn)去的箱子，如今里面塞滿了灰不溜秋的石頭。

    “……”

    豆大的汗珠從劉掌柜的額角滑落，滴進(jìn)了他的眼睛里。他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屁股坐在了冰涼的青石板地上，身體抖得像篩糠，“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

    他瘋狂地抓扯著頭發(fā)，話還沒有說出口，就感覺自己的衣領(lǐng)像是被人提了起來，舌頭堵住了喉嚨、讓他無法出聲。

    下一刻，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晃得他頭暈眼花，同時(shí)耳邊刮來了呼嘯的風(fēng)聲、還有尖銳的鳥叫聲。

    等到風(fēng)聲停息的時(shí)候，劉掌柜斷斷續(xù)續(xù)地吐出一口氣，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面前不再是他熟悉的泥墻和青石板路，而是變成了一片枝繁茂密的蒼天大樹。

    他微微一怔，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原來他雙腳懸空，而能讓他安心的地面竟然距離他有少說幾十米！

    “劉掌柜，我看你年紀(jì)大了，腦子也不太清醒了，還是掛在這兒清醒清醒吧?！?/br>
    劉掌柜聽見那個男人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他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領(lǐng)被掛在一只樹杈上，一個上百斤的男人，只靠著這一根瘦弱的樹枝支撐。

    “啊?。?！”

    他尖叫出聲，下意識地伸出雙手雙腳在空中蹬來蹬去，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神色，倉皇地求饒，“救命！救命！求你放過我吧！我我我把一半的珠寶都給你！”

    真是……到死了都是個財(cái)迷啊。

    楊苑輕輕搖了搖頭，調(diào)侃道，“你死了那一整個箱子都是我的，我干嘛要救你？”

    他欣賞著劉掌柜臉上露出的絕望和恐懼，臉上的笑意漸漸地淡了，“劉掌柜，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知道嗎？”

    他留下這句話，便站了起來。

    威風(fēng)拂過，一只白色的蝴蝶從楊苑胸口飛出，那一瞬間，這個前一刻還站在樹枝上的男人變成了無數(shù)只白色的蝴蝶，若是仔細(xì)一看，翅膀上還有著非常淡的印記。這些成千上百的蝴蝶團(tuán)在一起，像是被風(fēng)吹起的柳絮，又像是一條緩緩流淌的溪流，慢悠悠地朝著城里的方向飛了過去……

    第59章

    宋阮把當(dāng)初做功課的本子翻了出來, 聯(lián)系了一家質(zhì)量還不錯的菜農(nóng)，商量一下菜錢、送菜時(shí)間等等細(xì)節(jié)上的問題, 等到把這些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他便回了飯館。

    一進(jìn)大堂、看見稀稀拉拉的客人, 宋阮忽然覺得有點(diǎn)不對勁。

    他的預(yù)感一向很準(zhǔn)，就像剛才那筐菜一樣。他環(huán)顧了周圍一圈，怎么看都沒察覺出什么問題。

    宋阮想了想，敲了敲柜臺，問埋頭算賬的張書生，“楊苑出來過嗎？”

    “楊公子？”

    張書生一臉茫然地望著他，想了想回答道, “沒有吧, 沒見過他出來?！?/br>
    “知道了?！?/br>
    宋阮略一點(diǎn)頭，轉(zhuǎn)過身快步地掀開簾子走過小門，然后輕輕地推開了廚房的木門。

    兩口鍋都架在了爐灶上, guntang火紅的火舌在里面吞吐著，熱烈地灼燒著鍋底，冷水經(jīng)過加熱, 發(fā)出了咕嘟嚕咕嘟嚕的聲音。房屋里蒸汽騰騰，水霧氤氳，把一切都模糊地讓人看不太清楚。

    楊苑拿著一個小馬扎坐在爐灶邊上——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高來看，這個板凳有些過小了, 宋阮看他把兩條腿疊起來, 坐在上面像是一只團(tuán)起四肢的長毛動物。

    他手上抓著一把柴草, 看見火苗稍微矮了一頭便往里面一扔，嘴上還哼著一只斷斷續(xù)續(xù)的小調(diào)。

    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見是宋阮，便揮了揮手。

    宋阮的心便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诹硕亲永铮吡诉^去，挨著楊苑蹲下，猶猶豫豫地說道，“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么？”

    宋阮沉默了一陣子，搖了搖頭，“沒什么?！?/br>
    他又摸了摸楊苑順滑的長發(fā)，重新找了個話題，“你這些天去哪兒了？一回來就長得比我還高了?！?/br>
    高了差不多得有一個頭，原本被他俯視著的少年一夕之間竄成了比自己還要高大的男人，說不遺憾的不可能的。宋阮感覺自己可以微微理解一些家長的心理了，帶孩子就像是種菜一樣，你忙忙碌碌地又是澆肥料又是除蟲子，當(dāng)它還是一顆小苗兒的時(shí)候你天天盼著他長大；等他好不容易長大了，馬上就要被豬拱走了，做家長的心理又不舍了起來。

    “……”

    楊苑看他神游天外，心里還絮絮叨叨地嘀咕了一大堆。心情不禁有些復(fù)雜，他幾次想打斷宋阮，再強(qiáng)調(diào)一下兩個人的年齡，但是他又看宋阮露出了發(fā)愁的表情，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打擊對方了。

    他的手慢慢騰起，翻手將手心正對地面，一只只白色蝴蝶從他的掌心里鉆了出來，落到地上，變換成了一張小板凳的模樣。楊苑拍了拍變出來的板凳，示意宋阮過來坐。

    這要是放在以前，宋阮肯定會故意地板起臉來訓(xùn)楊苑一頓，不過現(xiàn)在楊苑在人間的生活已經(jīng)輕車熟路，不會再犯以前的那種常識錯誤，再加上楊苑本質(zhì)上又不是一個‘人’，過多地約束他反而不好。

    楊苑看著宋阮把小馬扎拿了過去，乖乖地和自己并排坐著，心里忍不住軟了軟，“這幾天，我回了老家一趟?！?/br>
    “回老家？”

    宋阮有些吃驚，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聽過楊苑提起有關(guān)‘家’的事情，也沒有提到父母、兄弟姐妹。

    “嗯。”

    楊苑這次沒有隱瞞，“那邊的靈氣比較充裕，方便我修煉。你還記得我上次長高嗎？那就是我快要突破的征兆了，所以我這次特地回去閉關(guān)了好幾天?！?/br>
    原來是這樣。

    宋阮低下頭看著面前亂竄的火苗，一截黑發(fā)順著他脖子彎曲的弧線掉了下來，掉在他的頸間，和過于白皙的膚色相稱，更顯得它又脆弱又美麗。

    他眉眼柔和，唔了一聲，很微弱地暗示道，“你下次走之前可以和我說一下……店里最近很忙，你走了都快忙不過來了。”

    楊苑側(cè)過頭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完全沒有聽懂一樣，“但是我偶爾也會有想要做的事情，不能一直待在這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