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晨在窗外樹枝上鳥兒的鳴叫,和路邊環(huán)衛(wèi)工人竹枝掃帚撫過落葉的聲音中到來。 孟辛枕著向景的胳膊醒來,放輕動作起身下床,戴好眼鏡,宿醉帶來的不適感讓他頭腦昏沉。掌根抵住太陽xue按壓,手搭在臥室門把上,回頭看了眼還在熟睡的向景,緩緩壓下門把,走出房間,再悄聲關上。 在冰箱里找到幾個雞蛋,一袋吐司和一盒即將過期的牛奶,還是他上次來這里時留下的。 架上平底鍋,將雞蛋煎熟,吐司煎成兩面金黃,再貼上一片從冰箱角落里找到的芝士片,做成簡易三明治。 向景不會做飯也懶得動手,不是吃外食就是將就著冰箱里的方便食品隨便吃些。也只有他來這里的時候,這些鍋碗瓢盆才能派上用場。 “好香。”向景打著哈欠走到廚房,背靠在廚房門框上。 孟辛微微回頭瞟了他一眼,“你有多久沒回這里?!?/br> “跟你一樣咯?!彼チ俗ヮ^發(fā),“你不來,我一般不住這兒?!?/br> 孟辛翻動雞蛋的手抖了抖,雞蛋落回鍋里,發(fā)出滋滋聲,等他再搶救時,邊緣已經微微泛黑。慌亂中的大腦疏于管理,他脫口而出,“就沒帶別的人……” () 猛然察覺到自己說了什么,急忙住口,可已然來不及,向景笑道:“吃醋啊?!?/br> () 他走出廚房,雙臂向后撐在沙發(fā)靠背上,雙**叉,這個方向正好能看見廚房中的孟辛,“你就沒找別人?” 忽然提起這個話題讓他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焦躁,舌尖抵了抵側臉,故意漫不經心地問:“你跟別人做0還做1啊。” 孟辛正在倒牛奶,聞言心中咯噔一聲,手也不自覺跟著顫了顫,牛奶撒在cao作臺面上,他深吸一口氣,將cao作臺擦干凈,把牛奶放進微波爐加熱,然后轉過身同向景對視,嘴里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保密。” () “愛說不說,反正我也沒興趣?!毕蚓捌财沧欤D進衛(wèi)生間洗漱。 結果刷牙時越想孟辛剛才不以為意的樣子越氣,昨晚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到底是只有他才能讓孟辛變成這樣,還是他本性就是床上放蕩,床下正經。 向景不是沒問過,但半句話也撬不出來,還被反將一軍,被質問為何要問。 他說不清,但就是想知道,不然心口老像梗了根刺一樣難受。 這人到底是什么變的,他媽的睡了這么多次,就算是塊石頭都該cao出個洞了,孟辛還能下了床就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半點不透風,一個字也不跟他多說。 “呸?!毕蚓昂莺萃乩锿铝艘豢谘栏嗯菽?,“cao,出血了。” 洗漱完,孟辛正將早餐端上桌,見向景出來,自己進了衛(wèi)生間。 () 重新回到餐桌上時,向景已經吃完,靠在椅背上玩手機,抬起眼看了看他,“吐司牛奶直接吃就行了,還費那勁做什么?!?/br> “吃冷食對身體不好?!?/br> “怎么跟老頭似的,養(yǎng)生啊?!?/br> 孟辛順勢點點頭,不做爭辯。 向景嘴唇抿成一條線,看看手機又看看對面的人,見孟辛一直看手機沒注意到他,就在桌子下面用腳尖點了點他的小腿,“今晚年會,你記得來啊?!?/br> “嗯。” 孟辛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將餐盤收進洗碗機,穿好外套,轉頭跟向景說:“走了?!?/br> 也沒等屋里那人回復,徑直走出大門。 剛過年底,公司里有一堆瑣碎事情,新年的公司發(fā)展方向,各部門工作計劃,以及前一年的部門總結,還有最讓孟辛頭疼的上一年財務報表。 一打開就滿屏飄紅,他從孟建生口中知道神風經濟狀況并不樂觀,可沒想到會如此之差。即便現(xiàn)在有《奇夢情緣》創(chuàng)收,但還是資不抵債。 () 更別說,孟建生還在極力抗拒他和光華的合作。 想到這里,孟辛就覺得太陽xue突突地疼。 () 從小在父親給他套下的模板里長大,一直以來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按照父母的意愿去讀省重點高中,選擇自己并不感興趣的專業(yè),為了更好的繼承公司再去考研,然后順理成章地進入公司…… 這種滲入骨髓的聽話跟了他二十七年,直到現(xiàn)在他才第一次有了反抗的沖動。 他把各部門負責人召集到辦公室,簡短開了個會,除去原定的工作總結和后續(xù)計劃,臨結束前,他還不忘囑咐一句,“以后《奇夢情緣》的宣傳不要太高調,尤其不要出現(xiàn)在媒體上?!?/br> 當下,孟辛只能陽奉陰違,先瞞住孟建生,等他病情穩(wěn)定后再做打算。 事情處理完,在公司吃過午飯,孟辛去了醫(yī)院。 () 王姨已經換班回去休息,招來的護工正在照料孟建生進食。 孟辛接過她手中的針筒,“我在這里,你先去休息吃飯?!?/br> 針筒中的流質食物順著從鼻腔進入的導管流進胃里,這不是孟辛第一次cao作,在孟建生這一個多月的昏迷里,全是倚靠著鼻飼才能維持身體所需營養(yǎng)。 針筒來回抽了幾次,一碗米糊全部喂了進去。 孟辛又給他翻了**,一邊替他按摩,一邊跟他說話,孟建生也能簡單回應他。 “爸,你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 “快過年了,我初一去看mama?!?/br> “別跟她說。” () 孟辛幫他揉完左腿,換到右邊繼續(xù)給他按摩右腿,“誒?!?/br> 孟建生的視線跟隨著孟辛轉到右邊,嘴唇不太受控制,只能勉強維持發(fā)音正確,“沒和向東流來往了吧?!?/br> 孟辛手上動作一滯,點點頭,含糊應道:“嗯。” 孟建生又說了句什么,他沒聽清楚,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調動到掩飾謊言上,還是看見孟建生眼角有淚落下才察覺到自己錯漏了什么。 “爸,你說什么,怎么哭了?!?/br> 孟建生眨眨眼,蓄在眼眶里的淚珠大顆大顆滾下,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今年過年你要一個人了,要是早點結婚,也能有個人在身邊?!?/br> 孟辛幫他擦掉眼淚,“我倆還是一起過年,還有王姨?!?/br> “不一樣?!?/br> “爸,醫(yī)生說了你要靜養(yǎng),別想那么多事情,對病情不好?!?/br> 孟建生“啊”了兩聲,也不知道是想表達什么,孟辛幫他按摩完哄著他睡了,跟剛回來的護工囑咐了一句有事給他打電話就離開了醫(yī)院。 光華的年會下午五點開始進場,因為公司人多,普通酒店無法容納,地點便定在了一個會展中心,將展廳布置成主題會場,飯菜由定好的飯店送來。 孟辛到的時候是六點左右,將邀請函交給大門口的迎賓,被引導到屬于他的位子。 () 同桌的人都還未到,他大致看了一眼座位名單,有幾個眼熟的名字,估摸著應該都是光華的友商。 落座后不出半小時,一桌陸陸續(xù)續(xù)坐滿,三三兩兩聊著天,談論近期業(yè)內軼事。孟辛算半個新人,加上最近《奇夢情緣》的勢頭,免不了被多問幾句,多喝幾杯酒。 酒過三巡,抽獎環(huán)節(jié)結束,大家紛紛開始走動,互相敬酒。 孟辛剛給自己倒好一杯茶,抬起頭就見到向景朝這邊走過來,場內燈光很暗,他看不清向景的眼睛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能確定的是,向景的腳步不偏不倚正朝著他來。 果然,向景走到他右邊站定,右手托著酒杯,左手搭在孟辛椅背上,對這一桌所有人說:“感謝大家對光華一直以來的支持和工作上的配合。我敬大家一杯?!?/br> 在座的人中除了孟辛,輩分都在他之上,借著酒勁少不得要多灌他幾杯酒。 “我真喝不了了?!毕蚓盁o奈地捂著杯口擋住要給他倒酒的人,“我已經喝了一斤半白酒了,叔叔您要是樂意喝,改天我陪您,今天真不行,我爸也喝醉了,我還得把他弄回去?!?/br> “我又不讓你喝白的,就喝紅的,一杯又不多,你像老向,酒量好,這點酒還不是灑灑水?!?/br> “就是就是,小向你今天就再陪叔叔們喝一杯,我們都是跟你爸多少年的交情了,這點面子都沒有啊?!?/br> 因為向景過來敬酒,桌上的人都站了起來,孟辛跟他靠得很近,能聞到他身上泛甜木香和濃郁酒氣混雜的特殊味道,也能看見他已經不太清明的眼神。 可桌上這些人顯然是勸酒“慣犯”,向景作為晚輩這杯酒不喝下去恐怕脫不了身。 孟辛咬了咬下唇,端起面前剩下的半杯白酒,掛上標準笑容,“各位叔叔,我看向景實在喝不下了,向叔叔也確實需要照顧。孟辛作為晚輩幫他喝了這杯,陪各位叔叔們盡興?!彼殖读顺蹲旖?,讓笑容更加自然些,“我喝白的?!?/br> () 話音一落便舉起酒杯,一口飲盡,向景想拽都沒拽住,只能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你干嘛?!?/br> 孟辛用紙巾擦了擦嘴角,展示了一下一滴不剩的酒杯,桌上響起一片掌聲。 “小孟不錯啊,哈哈哈?!?/br> “可以可以,年輕人嘛多喝點酒有什么關系?!?/br> “小景啊,看在老向的面子上今天就放你一馬,你該多學學小孟,豪氣?!?/br> “是是是,下次,一定陪叔叔盡興,今天確實抱歉?!毕蚓耙贿呅χr禮一邊拉著孟辛往旁邊走,“我跟孟哥聊兩句?!?/br> 孟辛被拉到會場的一個暗角前還聽到身后傳來哄笑:“這是做什么,怪小孟搶你酒喝了啊!” “你干嘛?!毕蚓白ブ母觳?,“你自己都站不穩(wěn)了。” “不干嘛。”孟辛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真怪我搶你酒喝了?” “你有病啊,半杯白酒說干就干,那群人都是老油條了,我磨兩圈嘴皮子拿杯紅酒打發(fā)了得了,你逞什么能?!?/br> “你什么意思?” () 孟辛真的醉了,他自己清楚,在向景來之前已經被灌了不少白酒,剛剛猛地喝下半杯現(xiàn)在酒精直往腦門竄。 這里黑乎乎的,他看不清向景的臉,但他說的話好像有關心的語氣,孟辛聽了就覺得胸口發(fā)悶,病房里孟建生的話就在耳邊,他是要結婚的人,跟向景不可能有開始,一切都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他們不該靠得這么近。 他推了向景一把,“走開?!比缓篚怎咱勠劦鼗亓俗约鹤弧?/br> “神經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