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會結(jié)束，孟辛趴在桌子上，半夢半醒。

    耳邊的聲音被轉(zhuǎn)換成聽不清內(nèi)容的嘈雜，聲音越來越小，周圍也越來越冷，場外的風(fēng)在人群散去后吹了進(jìn)來，他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正慢慢轉(zhuǎn)醒，后背忽然傳來一陣溫?zé)?，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喝不了還喝，嘴硬第一名?！?/br>
    孟辛坐起來，向景給他披衣服的手還沒完全收回去，停在半空，兩人對視，愣了一眼。

    向景撇撇嘴，“我看你一直抖，怕你凍死了?！?/br>
    孟辛將外套摘下放在椅子上，“謝謝?！比缓笃鹕碜呦蛐l(wèi)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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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景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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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衛(wèi)生間門口，碰見從里面出來的向東流，孟辛微微笑了笑，“向叔叔好?！?/br>
    向東流喝了不少酒，面有疲態(tài)，塌著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孟啊，好久不見。”又抬眼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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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辛走進(jìn)衛(wèi)生間后，向東流冷下臉，拽住向景的胳膊，“跟我回去?！?/br>
    “你別管我?！毕蚓安荒蜔┑貟暝?/br>
    “你知不知道神風(fēng)在和我們競爭《天地群俠ii》。”

    向景瞥了他一眼，走到衛(wèi)生間走廊末端的露天吸煙區(qū)，靠在欄桿上，“知道?！?/br>
    “知道你還和孟家那小子鬼混在一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只是懶得說你。也別怪我沒跟你打招呼，姓孟的腦子都一根筋，當(dāng)心到時候甩不掉?！?/br>
    “不至于，我就玩玩。反正現(xiàn)在和神風(fēng)有合作，走得近點兒又不奇怪。”向景偏頭看向一邊，歪著嘴角冷笑。

    向東流走到他面前，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最好有點兒輕重，《奇夢情緣》你愛怎么搞我隨你的便，《天地群俠ii》要是敢搞砸了，老子跟你沒完?！?/br>
    向景看向別處，“我自有分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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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東流點了根煙，瞪著他，“別忘了你承諾過的事兒?！睂χ鵁熥烀臀藘煽?，扔進(jìn)滅煙筒里，轉(zhuǎn)身走了。

    向景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狠狠吸了兩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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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透過走廊看見孟辛從衛(wèi)生間出來才走了過去，“你怎么回去？”

    “打車?！?/br>
    “我跟你一起?！?/br>
    孟辛抬起眼，“我今天不想做。”

    向景愣了下，隨即笑笑，“就送你回去，你是我請來的，我得保證你安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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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wèi)生間出去拐個彎就是會場大門，孟辛繞過向景往馬路邊走，抬手?jǐn)r了輛出租車坐進(jìn)后座，看了向景一眼，然后砰地關(guān)上了車門。

    向景要去拉車門的手指差點被夾到，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車加速駛出去，低聲咒罵了一句，“cao，孟辛你他媽有病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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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辛從車后玻璃看了眼站在路邊的人，回過頭，摘下眼鏡，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陽xue。

    回到家，泡了個澡，放松下全身的肌rou，一覺睡到第二天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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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吃完飯和王姨一塊兒去了醫(yī)院。

    孟建生正處于恢復(fù)期，需要細(xì)心的護(hù)理，護(hù)工和王姨都是女的，總有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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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孟家住在城市新區(qū)，離醫(yī)院較遠(yuǎn)，出于各方面考慮，孟辛就把公事都盡量都帶到了醫(yī)院來做，能多有些時間照料孟建生，也免于了奔波。

    好在馬上就要放過年假，公事是辦一件少一件，空閑時間也漸漸多了起來。

    孟建生也慢慢適應(yīng)，撤了鼻飼管和呼吸機(jī)，話也說得多些，可內(nèi)容反反復(fù)復(fù)，不是一再詢問是否真的和光華斷了聯(lián)系，就是對孟辛婚姻大事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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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辛心虛，孟建生每提一次他心跳都會加快，生怕不小心透漏出真相，次數(shù)多了他便也不愛去孟建生那里，要么去公司加班，要么就去酒吧喝酒。

    唯獨沒找向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那天年會上他幫向景擋酒后，從對方焦躁的語氣里似乎聽出有些情感變了質(zhì)。

    他害怕向景和他一樣，所以只能推開，讓他離自己越遠(yuǎn)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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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段時間他刻意疏遠(yuǎn)，向景也默契地沒有找他，孟辛便知道，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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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當(dāng)天，孟辛帶著王姨做好的飯菜去醫(yī)院陪孟建生吃了頓特殊的年夜飯。

    單人病房里只有他和孟建生兩個人，電視里熱熱鬧鬧地放著春晚，小品歌舞不斷，孟建生也有了久違的笑意，只是話題有意無意地還是扯到了孟辛最不想聽的上面。

    正在放一個情侶見家長的小品，孟建生喘著聲音說：“小辛，你要是有合適的就帶給我看看，只要你喜歡的都行，能有個人照顧你我也就放心了。”

    “爸?！泵闲涟櫭迹霸趺从至牡竭@個?！?/br>
    孟建生偏頭看著他，“我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就是我死了沒人能照顧你，你要是一個人我怎么放心走?！?/br>
    “大過年的，亂說什么，你現(xiàn)在情況在轉(zhuǎn)好，不要胡思亂想?！?/br>
    “就算我還能拖兩年，也總要走的?！?/br>
    孟辛舔了舔下唇，“我沒碰到合適的?！?/br>
    “你要多接觸，別老是悶在公司和家里，哪里也不去。”

    “知道了?！?/br>
    孟建生沒有再說下去，到底身體還在恢復(fù)，體力沒那么好，不到九點就睡了。

    孟辛替他蓋好被子，又給護(hù)工打電話問了下年夜飯吃沒吃完，讓她過來病房看護(hù)。

    等護(hù)工到了病房，他則開車去了臨河路。

    將車停在臨河廣場對面，孟辛背靠車望著對面廣場上零星的幾個人。

    這個點出來的大多是情侶，一對一對或抱或擁地貼在一起。

    沒有冬天的杜城最冷也就是過年這幾天，河邊風(fēng)大，孟辛風(fēng)衣下的襯衫被吹得貼緊皮膚，勾勒出身體的線條。

    孟建生不是第一次催婚，可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特殊節(jié)點的原因，他第一次生出了“如果身邊有個人陪著就好了”的想法。

    他摘下眼鏡，視線瞬間模糊，滿眼只剩下對岸五彩斑斕的霓虹和它們的水中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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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他嘴上常掛著“一個人也好”，可當(dāng)真的到了連孟建生都不能陪在他身邊，真真正正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寂寞還是毫不留情地侵襲而來。

    尤其現(xiàn)在還要對神風(fēng)負(fù)責(zé)，要照顧父親，一切都只有他自己，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孟辛扯著嘴角苦笑，右胳膊撐在車窗邊沿，食指上掛著眼鏡。

    本來可以輕松的，娶妻生子過普通人的生活，是自己偏走了這么一條非常路，還喜歡上一個不應(yīng)該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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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辛。”

    孟辛愣了下，隨即低頭笑了起來，應(yīng)該是他過分執(zhí)念了，才會發(fā)生這么荒謬的事情，竟然在空蕩的馬路上聽見向景叫他。

    連幻聽都出現(xiàn)了，是不是下一秒該出現(xiàn)幻覺，見到向景活生生的人出現(xiàn)在面前。

    “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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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辛抬起頭。

    竟然真的有了幻覺。

    沒戴眼鏡的世界一片朦朧，恍惚中有一個熟悉的輪廓，全身黑色，騎著機(jī)車停在他面前，過于真實，如果不是街上還有零星行人，孟辛真想伸手摸一摸這個自己幻想出來的人。

    “喂，你干嘛呢。”

    挑在手指上的眼鏡被眼前的人搶走戴回臉上，他這才看清面前的人并非幻覺，心頭猛地一跳，一種說不上來的驚喜瞬間爬滿全身。

    他咬了下下唇，維持語氣平穩(wěn)，“你怎么在這里？”

    “你怎么在這兒？”

    向景摘下頭盔掛在后視鏡上，長腿一翻從車上跳下來，跟孟辛并肩靠在一塊兒，扭頭看著他，“心情不好？”

    “你呢？不跟家里團(tuán)圓過除夕？”

    “你不陪孟伯伯？”

    孟辛斜眼看了看他，“是我先問的。”

    向景撇撇嘴，避而不談。

    “喵?！?/br>
    一聲孱弱的貓叫引起孟辛注意，他這才發(fā)現(xiàn)機(jī)車前座上趴著一只毛色難以分辨的小貓。

    他指著貓，“這是？”

    向景回頭看了一眼，“我在那邊石柱下?lián)斓剿?，躲在那兒瑟瑟發(fā)抖怪可憐的，等會兒送朋友那兒去，他開寵物店的。”

    孟辛擰著眉，“流浪貓很臟。”

    “它那么小，流浪街頭多可憐?！边呎f，向景邊摸了摸，“走，我順便帶你溜一圈?！?/br>
    他跨坐到機(jī)車上，將小貓放在自己雙/腿/之/間護(hù)住，沖還站在地上的孟辛抬了抬下巴，“來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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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地站著的孟辛稍稍愣神后才反應(yīng)過來那句話是在對他說，指著向景手中的頭盔，“頭盔。”

    “沒有，就這一個。”向景的手停頓了一下，“要不給你，反正也沒事，老子技術(shù)好著呢?！?/br>
    孟辛思量了一下，“算了。”在后座坐穩(wěn)，端正身姿雙手向后握住把手，“好了?！?/br>
    向景回頭看了一眼，將他一只胳膊抓過來環(huán)貼在自己腰間，“這才是正確姿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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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孟辛有機(jī)會再將手收回，引擎的轟鳴聲就已經(jīng)響起，迅速起步疾馳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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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辛右邊胳膊虛虛地環(huán)在向景腰間，盡力保持身型筆直和兩人身體間的空隙，不讓自己貼上他的后背。

    這是他僅剩的理智。

    向景一出現(xiàn)，他就知道自己數(shù)日來的克制全部功虧一簣。

    他注視身前這個帶著他在城市里飛馳的男人，如果可以他想就這樣一直不停……

    向景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從后視鏡里望了一眼，又低頭看了看環(huán)在腰間的手，嘴角不自覺揚(yáng)起。

    假若這天向景能發(fā)現(xiàn)自己異樣的滿足不是來自加速度，也許后來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