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13
因為嬴政的位置面朝他,徐福這個視角去觀察嬴政面部的時候,頓時就發(fā)現(xiàn)嬴政有半邊臉都陷入了陰影之中,很難看清楚。徐??粗哪槪挥傻冒櫫税櫭?。 嬴政注意到他細微的面部表情,馬上問:“怎么?有何為難之處?” 徐福搖了搖頭,突然蹲下身湊近了嬴政,幾乎像是坐在了嬴政的腳邊。他的這個動作來得太猝不及防,嬴政不自覺地往后抬了抬脖子。 “王上!別動!”徐福突然出聲。 嬴政是真的怔住了。 徐福剛才竟然出聲喝止了他,讓他別動? 徐福從這個角度看了看,比剛才看得要明晰一些了,但臉上還是有一些光影會影響到他的判斷,于是徐福突然伸手將嬴政背后的車簾掛了起來。 差點條件反射一手捏住徐福脖子的嬴政,沉默了。 徐福進入狀態(tài)是很快的,只要在他需要發(fā)揮專業(yè)技能的時候,他就不會有絲毫的走神和怠慢。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嬴政的面龐,從他的眉眼、氣色再到整體氣運的變化,他都細細打量了過去,力求沒有一絲遺漏。 與第一次在街頭遇見不同,那個時候嬴政純粹欣賞徐福的風(fēng)姿,而徐福是為了先保命后賺錢,兩張陌生的面孔面對面,又能生出什么復(fù)雜的情緒呢? 這個時候,徐福心中是別無雜念的,但嬴政一對上徐福那雙清澈的眼眸,腦子里就不自覺地劃過了某個夢境的畫面。 那半褪的衣衫和秀美白皙的下巴。 或許是余毒未清,寡人才會生出如此雜亂心緒。 嬴政并未多想,他斂起深沉的目光,只低頭盯著徐福頭頂,那兒有個發(fā)旋兒。 “這次還是觀寡人的面相便能知未來嗎?”良久,嬴政才再度開口出聲問。 如今聽到嬴政溫和的聲音,再回想起當初第一面時他冰冷低沉暗含氣勢的嗓音,徐福覺得這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啊。他收起心中的驚訝,起身坐好。 “王上雙目微紅,面色稍沉,應(yīng)該只是沒有休息好,心力耗費過多的緣故。王上眸光清鑠生輝,心定事必成。額間陰翳漸散,意為禍去福來,前方大道更為光明。”徐福信手拈來,侃侃而談。 其實秦始皇的模樣更像是蛟化龍的征兆。 為什么會這樣說呢?蛟也屬于龍的后代,但畢竟不是龍。之前秦始皇韜光養(yǎng)晦,被母親趙姬、長信侯嫪毐及仲父呂不韋多方挾持,他的天子之氣被鎮(zhèn)壓,自然難以化龍,而如今,他不再掩藏自身,限制住他飛天化龍的禁錮們都即將被打破。他整個人的氣運,和面容上的細枝末節(jié),都會發(fā)生變化。 以后的秦始皇將會更具有帝王氣息,這將是他統(tǒng)一六國的一個起點。 不過徐福肯定不能說他以前是蛟,現(xiàn)在要化龍了,那多難聽啊。 徐??粗哪抗庠桨l(fā)灼然。 無怪乎后世還用祖龍來指秦始皇了。 嬴政心知自己眼里布著血絲,面色沉黯并不是沒有休息好,或是耗費心力過度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那種香罷了。嬴政的目光冷了冷,他或許真的要感謝徐福,若不是徐福在身側(cè),導(dǎo)致他生出奇奇怪怪的情欲來,他也不會察覺到那香有古怪,畢竟他早就料理過咸陽宮中的人了,他一直深信自己的掌控能力,卻沒想到一著不慎著了道。 思及此,嬴政臉上的神色更見溫和,甚至還罕見地露出了些微笑意,“你說得對。寡人正是禍去福來?!?/br> 徐福的臉色不由得怪異了幾分,是他的錯覺嗎?總覺得秦始皇似乎刻意加重了一下“禍去福來”四個字。 “不過……”徐福突然吐出兩個字。 “不過什么?”嬴政挑了挑眉梢,好奇徐福接下來還會說出什么。 “嗯……前些日,王上分明還是……還是走桃花運的面相,現(xiàn)在怎么……” “桃花運?”嬴政不解。 “桃花運的意思,指交好運,但更多是指將有許多美人拜倒在王上腳邊?!?/br> 夸一個男人有雄性魅力,自然是個男人都愛聽。不過嬴政也沒忽略徐福后面突然來了個轉(zhuǎn)折語?!艾F(xiàn)在如何?”嬴政追問。 徐福在心底默念一句,保佑我。然后大無畏地道:“現(xiàn)如今恐又生綠云之象啊!” 綠云……綠云…… 嬴政嘴角一抽。他和徐福之間,與這個詞還真是結(jié)緣不淺?。?/br> 就在徐福心中忐忑上下,仔細觀察嬴政臉上有怒還是無怒的時候,外面的趙高突然隔著一扇門道:“王上,雍城便在前方了?!?/br> 徐福臉上閃過一點喜色,終于到了!他要洗澡,他要吃飯,他要睡覺! 嬴政原本還未與徐福聊得盡興,不過雍城就在前方,他自然是收了聲,并且努力地改變著自身氣質(zhì),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氣質(zhì)粗獷的土財主。 徐福左瞥一眼,右瞥一眼,最后選擇了老老實實坐在那里聽從指揮。至于改變自身氣質(zhì)這玩意兒,大概只有身上帶光環(huán)的人才能變幻自如吧,他是做不到了。徐福嘖嘖感嘆。 第22章 雍城是秦國舊都,巍峨的城墻向來到這里的人展露著它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容貌,訴說著老秦人的堅毅與滄桑。徐福坐在馬車內(nèi),只能小幅度地掀起車簾欣賞著這座屬于幾千年前的古城。 不知道雍城的王宮又會是什么模樣。 徐福收回手,回過頭來正好迎上嬴政怪異的目光,徐福這才發(fā)覺自己剛才不知不覺的,將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徐福避開嬴政的目光,裝作一派正襟危坐的模樣。 馬車并沒有如他預(yù)想中那樣拐上王宮的主干道,安全通過士兵的核查之后,馬車緩緩駛到了一座府邸外,而后停住了。 “主人?!?/br> 車簾突然被掀起,徐福的視線里頓時闖入了趙高那張臉。 趙高頭上裹著布巾,皮膚又抹黑了不少,頓時顯得粗獷不少,比起他之前的形象,更不引人注意了。嬴政弓著背走到馬車邊上,然后輕松一跳。什么優(yōu)雅?什么貴氣?統(tǒng)統(tǒng)都跟他不沾邊兒了。 徐福琢磨了一下,他要不要也改變一下往日的姿態(tài),來個帥氣的跳車呢?然而還沒等他琢磨出個結(jié)果,就見趙高微微一笑,對他叫道:“徐先生。”隨后,嬴政還朝他伸出了手。 徐福頓時明白了自己要扮演什么樣的角色了。 弱唧唧的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那種角色。哦,大概就是那種本色出演吧。 徐福頗為認命地將手搭在嬴政的掌心上,然后慢悠悠地從車上跨了下來。本來這輛馬車停在這里,就已經(jīng)吸引住了不少目光了,徐福的出現(xiàn)更是引得人頻頻朝這邊看來。 秦國少有徐福這樣長相的人,那些來往的行人忍不住往這邊瞧了瞧,等看到徐福對面站著的嬴政時,他們才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徐?;仡^看了看那些人,一頭霧水。他和嬴政有什么好看的嗎? 不管在哪個時代,百姓都總是八卦的,哪怕是千年前的秦國街頭也是一樣。徐福跟著嬴政走進這座府邸之后,有一富足的大商人攜著孌寵至雍城的消息,很快被平民們當做一件趣事兒傳開來。 徐福雖然不明白嬴政究竟要做什么,但徐福向來有個長處,不該知道的東西他絕不會多問。像秦始皇這樣的男人,他的計劃應(yīng)該是不需要別人來置噱的。 抱著隨性的心態(tài),徐福面上就顯得十分淡然。 嬴政也有暗自打量徐福的神色,發(fā)現(xiàn)徐福沒有任何異狀之后,他心中的欣賞頓時更多了一些。 府邸中一應(yīng)俱全,嬴政和徐福先是各自沐浴,隨后換上便服,來到前廳用飯。外面的飯食哪里比得上秦王宮中的食物來得精細,徐福隨意吃了一些,便回房休息了。這也許是來到雍城的又一好處,他終于不用與身材高大的秦始皇擠一張床了! 他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地睡個覺,都要擔(dān)心失了儀態(tài)了。 徐福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右腳都不知道往嬴政的身上踹過多少回了,儀態(tài)早失光了。 徐福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另一頭嬴政剛剛在侍女的伺候下寬了衣,習(xí)慣性地站在床榻旁,等待徐福先爬上床,他在那兒站著愣了會兒,才陡然想起,徐福睡到隔壁去了。 趙高似乎看出了嬴政心中所想,上前一步,低聲道:“徐先生那邊有人看著呢,不會出事的。” “嗯。”嬴政收起心神,掀開被子躺了上去。 夜色慢慢籠罩住了這座庭院,嬴政慢慢地也入了夢。也許是因為來到了雍城,嬴政竟然慢慢夢到了,自己還在趙國的時候。那時,他還會受人欺侮,他的父親在秦國做著太子的兒子,而他卻要忍受旁人的落井下石,和敵意嘲弄的目光。趙姬為了護住他,不得不笑靨如花地和那些人打著交道。 這段記憶如同一根刺緊緊扎在嬴政的rou里,令他在睡夢中都皺起了眉。 夢境如同走馬燈一般翻轉(zhuǎn)過去,而另一面的夢境,卻又是那個空曠的大殿,殿內(nèi)站著身姿纖瘦的美人。 嬴政陡然驚醒過來,臉色黑沉。 負責(zé)守夜的趙高也跟著被驚醒,“主人可是放心不下?不如奴婢派人將徐先生請過來……” 嬴政的目光閃了閃,“不必?!焙蟀胍?,嬴政卻再難入睡。 翌日,徐福被侍女敲門的聲音驚醒,他從床上起來以后,便見侍女捧著衣衫和熱水進門來了。梳洗一番過后,徐福才知道,他們要出門了。 簡單用過早膳,徐福就忙不迭地跟著嬴政又坐上了馬車。 坐在馬車內(nèi),徐福聽見外面響起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人可在了?” 趙高回:“在了?!?/br> “那便一同前去吧。” 話音落下,馬車便立刻動了起來。 徐福掀起車簾往外瞧了瞧,正好瞧見那個穿著布衣的男子上了另一輛馬車。看不出個什么名堂來,徐福只能放下車簾。 馬車慢吞吞地行了一會兒,停住了。 有下人一路小跑到他們的馬車前,“你們是何人?” 旁邊的馬車掀起了簾子,男子從里頭走了出來,道:“連我也不認識了嗎?” 下人驚了一跳,“鄒先生!這是?” “這是我要引薦給長信侯的常大商人,這可是長信侯點名要見的?!编u先生慢悠悠地說道。 下人驚得連忙躲到了一邊去,“請,里邊請?!?/br> 而坐在馬車里的徐福已經(jīng)驚訝不已了。 長信侯?! 那不就是嫪毐嗎?! 嬴政竟然扮成商人,親自來到了長信侯的府上? 嬴政掀起車簾,快步走了下去,還眼神兇惡地瞪了一眼那下人。有的人是欺軟怕硬的,長信侯府里的下人個個都囂張無比,但他們遇上更囂張的人,便立刻規(guī)矩了。他們雖然蠢笨,但也知道有的人是得罪不起的。就比如這些大商人,他們可是聽說,最近長信侯正焦急地招著這樣的門客呢。 趙高走到馬車邊掀起車簾,對里頭的徐福叫了聲“先生”,頓時引得那幾個下人又朝這邊看了過來。 徐福端足姿態(tài)從里面走下來,倒叫那幾個下人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嬴政回頭斜睨了一眼徐福,“跟在我身后。” 徐福不用指點也知道落后嬴政一步,不遠不近跟他一起踏進了府門。 背后的下人發(fā)出了陣陣嗤笑,“大商人就是不一樣,真會玩兒……” 玩兒什么?徐福就疑惑了一陣,隨后便將疑問拋到腦后去了。倒不是徐福對這方面太過遲鈍,而是在見過胡姬之后,徐福便不覺得秦始皇會是寵幸男人的人了。 那頭或許是有人很快通報了長信侯,等他們走進內(nèi)堂的時候,徐福便遠遠看見堂內(nèi)坐著個男子,穿錦衣華服,面孔白凈英俊,眉間染著一絲醉意,他懶怠地倚著桌案,模樣浪蕩不羈。 不用猜。 那便是嫪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