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14
第23章 等他們走近了,嫪毐才動作緩慢地起了身,隨后漫不經(jīng)心地瞥向了嬴政。 徐福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嫪毐會認出嬴政嗎? 誰知道嫪毐的目光輕飄飄地掠過了喬裝的嬴政,直接落到了徐福的身上,那一瞬間,徐福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嫪毐盯著徐福看了一會兒,最后卻興趣缺缺地道:“原來是個公的……” 徐福的臉色黑了黑,你特么是個母的么? 那瞬間,嬴政的臉色也不著痕跡地沉了沉。 鄒先生低頭輕咳一聲,連忙出聲提醒嫪毐,“長信侯,這位便是您要見的人了?!?/br> 長信侯“嗯”了一聲,“安置下吧,晚一些一同參宴?!?/br> “是?!编u先生點點頭,然后將嬴政和徐福一行人請到了一邊去。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徐福還隱約聽見有下人對嫪毐說:“長信侯,太后召您入宮呢?!?/br> 徐福忍不住回了個頭,頓時就看見嫪毐揚起了得意與嫌惡混雜的表情,他撩了撩衣袍,迅速出了門。 太后……指趙姬? 他能聽見的話,那秦始皇肯定也能聽見。徐福小幅度地轉(zhuǎn)頭打量了一眼嬴政,果然,嬴政的臉上閃過濃重的厭惡之色,連眸光都陡然變得黑沉了起來,黑黝黝的眼眸里仿佛醞釀著什么波濤一般,洶涌得令人暗自心驚。 嫪毐實在不知死活……徐福暗自感嘆。不知道秦始皇會怎么樣拿下他,記得歷史上嫪毐似乎是被車裂的……嘖嘖,想一想就覺得疼。 長信侯定期會擺宴邀請其下門客前來共飲作樂,好不奢侈! 這一次徐福和嬴政便正好趕上了。 鄒先生將他們帶到了偏院去休息,徐福忍不住問:“我們被留在這里做什么?” 鄒先生笑了笑,“那長信侯打從來了雍城,便多結(jié)交名貴商人,平日里除了待在宮中,便是在長信侯府中作樂,忙得很呢,現(xiàn)下是沒有時間招呼我們的。” 他一個靠著太后情分,才得到秦始皇恩賜長信侯位的假閹,竟然也能強行躋身貴族之流,處處結(jié)交?他的野心也太明顯了!那些門客也實在心大,竟然敢毫不避諱地與長信侯來往。足以可見長信侯已經(jīng)猖狂到了何等程度,恐怕很多人都不一定識秦王,卻是肯定識得長信侯和呂相。 別說秦始皇這樣雄才偉略的帝王了,就算是他,也忍不了有人如此壓自己一頭。 嬴政撩開袍子坐下,臉色冰冷,未發(fā)一語。 鄒先生立刻噤了聲,小心地出去了。等侍女上過茶點以后,廳內(nèi)也就只剩下了徐福、嬴政、趙高三人。 趙高瞥了一眼徐福,低聲道:“都辦好了?!?/br> 聽著旁邊兩人跟打啞謎一樣,徐福也沒露出絲毫好奇的神色,他始終都穩(wěn)穩(wěn)地坐在那里,看上去似乎對周邊的一切都十分淡薄一般。 趙高又低聲說了兩句什么,然后就轉(zhuǎn)身出去了。 “你覺得我該拿他如何處理?”嬴政的聲音突然在徐福耳邊響起。 徐福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車裂啊!” 嬴政看著他的目光深了深,“你說得有理。” 徐福馬上閉了嘴,他可什么都沒說,那都是歷史上秦始皇自己的決定。 直到兩人用午膳的時候,趙高都沒見回來,那個鄒先生也不見人影。徐福用過午膳后,又困得不行,原本早晨就沒睡足,現(xiàn)在吃飽喝足自然倦意襲來。他倚著桌案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天氣入秋,身上籠著一層涼意,徐福迷迷糊糊地打了個激靈,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他睜開雙眼,卻發(fā)現(xiàn)這個廳里安靜得出奇,竟然是除了他再無他人了。 徐福站起身來,轉(zhuǎn)到了院子里去,這下他倒是隱隱聽見了前方鼎沸的人聲。 他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這個時候約摸在酉時,沒想到他竟然一睡便將整個下午都睡過去了。 徐福抬腳跨過門檻,往外走去,只見無數(shù)年輕或年長的男子,在院中來來往往,院子最中間的位置,則是不少人分坐于桌案前,案上則是擺著美味佳肴與香醇酒水。何等奢侈!也不知道嫪毐借著長信侯這個位置,貪了多少的銀錢。 并沒有什么人注意到徐福的到來。 徐福漫無目的地在墻根處轉(zhuǎn)悠了會兒,覺得有些百無聊賴,還忍不住有些埋怨秦始皇。也不知道他們到哪里去了,倒是留他一個人在那里吹冷風。 還有點餓…… 徐福蹙了蹙眉。 背后一只手突然伸來,沉穩(wěn)有力,直接一把就拽住了徐福的手腕,徐福受了驚,身體抖了抖,倒是掐住了嗓子里的驚呼,他迅速轉(zhuǎn)身,然后就被來人重重地摁進了懷里,對方堅硬的胸膛狠狠磕了下徐福的額頭,徐福估計那塊兒應(yīng)該撞紅了。 徐福被死死扣在懷中,原本正要掙扎,但是他的余光瞥到對方身上的布料,他頓時就四肢僵硬,什么動作都打住了。 是嬴政! 他做什么? 一陣腳步聲突然間近了,緊接著一個油滑的男聲在徐福背后響起,“我正在想常掌柜如何來了這里,原來是為這呢……” 嫪毐注意到他們了?徐福的心臟緊了緊。怪不得秦始皇將他扣得死死的,估計是擔心他晃來晃去的模樣引起嫪毐注意。 嬴政大方地笑笑,“平日多有愛惜,實在放心不下?!?/br> 嫪毐本就是底層人出身,以前不過是個小混子,現(xiàn)在自然也不會講究王侯士族那一套,當即笑道:“既然舍不得,那便一同帶過來吧!” 嬴政將徐福轉(zhuǎn)了轉(zhuǎn),讓徐福面對嫪毐這一面,只不過他依舊將徐??墼趹阎?,力道極大,讓徐福抬個頭都艱難。嫪毐走在嬴政身側(cè),似笑非笑地盯著徐福露在外的半截下巴和脖頸,雪白如玉,嫪毐惋惜地嘆了兩聲,惡心得徐福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相擁著坐下以后,其他人多有不屑,連看都不會多看嬴政一眼,自然又大大降低了嬴政暴露的風險。 唯有嫪毐愿意和其余商賈,愿意與嬴政交談。 酒過三巡,嫪毐終于對嬴政吐露了結(jié)交的目的。 “常老板若慷慨相助,待事成之后,常老板又何愁不是另一個呂相呢?”說完,嫪毐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或許是他已經(jīng)聯(lián)想到了那榮華富貴,至高無上的未來。 徐福心臟狂跳不已。 嫪毐果然打算著在秦始皇的加冠禮上搞出幺蛾子來,他想要借著他短短時日在雍城累積出的勢力,再加上從太后那里騙得的兵力,一舉將秦始皇推翻?膽子真大! 嫪毐若是知道此刻他對面坐著的,正是他盤算不已想要置于死地的秦王政,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若能助長信侯得償所愿,那長信侯可要多多關(guān)照于我?!辟穆曇袈牪怀鲆唤z不對勁,但是徐福卻能感覺到嬴政扣在他背上的手更用力了。這是要將他捂死嗎? 徐福不得不伸出手敲了敲嬴政的膝蓋,嬴政的身子僵了下,隨后才將手松了些力道。 哪怕此刻看不見嬴政的表情,徐福也知道他的心中一定是燃燒著熊熊怒火。 嫪毐的舉動將他自己親手推到了火架子上,就等最后點火了。 或許是真的喝多了,嫪毐醉醺醺地倚在侍女的身上,高舉酒杯,“他日功成,爾等皆有爵位!” 嬴政緊緊抿唇,隨后嗤笑一聲,低聲嘲諷,“果然是市井之人!” 旁邊有門客出聲提醒嫪毐,“長信侯還請慎言……”意思就是,你還沒舉兵開始謀反呢,現(xiàn)在就這么大陣仗地放狠話了,那要是泄露出去,咱們都先死得透透的,那可怎么辦? 嫪毐卻將這視為了對他的輕視,他當即一摔酒杯,放聲笑道:“何須慎言?我是誰?我嫪毐乃是秦王假父!秦王是我兒子!”面容竟是寫滿張狂之色。 徐福聽得尷尬癥都要犯了。 嫪毐啊嫪毐,你死得真不冤! 如此囂張跋扈,還敢當著秦始皇的面,說你是他爹,你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秦始皇凌遲的??! 嬴政突然松開了手,徐福怔怔地直起身子,抬頭一看,只能看見嬴政緊繃的下巴,和下垂的嘴角。他到了怒極的時候,又刻意壓抑,才會如此。 嬴政站起身來,帶著徐福一起離席。 席上亂糟糟的一片,倒也沒誰注意到他們的離去。 嬴政帶著徐福走遠,衣衫摩挲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人聲漸漸遠去,徐福怔然之中陡生恍惚感。他竟然目睹了歷史上嫪毐侮辱秦始皇的一幕。 秦始皇年少時曾遭受的那些責難與磋磨,在史書上不過寥寥數(shù)語,但換在這段歷史之中,當人身臨其境,才感覺到是如此的深刻。 嫪毐這人,車裂都是便宜了他。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近了,徐福連忙回頭,只見趙高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面色難看,對嬴政道:“那位到了?!?/br> 嬴政身上的氣息頓時變得更為深沉了,徐福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誰到了? 嬴政帶著徐福轉(zhuǎn)了個彎兒,隨后躲進了旁邊的假山,假山前還有竹林掩住,正是天然的好屏障。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徐福就看著那道拱門后穿過來一行人,為首的是醉醺醺的嫪毐,以及他身旁一名頭發(fā)半挽、容色艷麗的美婦人。 徐福抬頭瞥了瞥嬴政,只見他面孔陡然變得冰冷起來,黑眸里溢著殺氣。 徐福仔細打量,見那美婦人肚皮鼓出,像是懷胎十月了一般,而婦人身后還跟著幾名宮人,對于前方嫪毐與美婦人的調(diào)笑習慣不已。 一道閃電從徐福的腦海中劃過,照亮了他腦子里的混沌。 這個婦人……是、是趙姬? 第24章 沉寂半晌,徐福才聽見嬴政開口說話的聲音,“走。”單單一個字,卻像是費了大力氣從他的喉嚨里擠出來一樣。徐福不自覺地抬頭去看嬴政,卻正好對上嬴政陰鷙的雙眼。 嫪毐與趙姬走遠,徐福和嬴政也轉(zhuǎn)身朝著另一個方向悄然離開。 離開長信侯府的時候,徐?;仡^看了一眼。 喧囂繁華還未散盡。 此刻嫪毐想必正摟著趙姬,做著他的春秋大夢,欣喜于富足商賈對他伸出了援手,為他的造反大計提供了資金支持。他又怎么會想得到,所謂的援手,其實不過一把懸在他頭上的利劍,只等時間一到,便會叫他血濺三尺。 * 九月三日。 徐福早早地起床了,隨后沐浴,焚香,自己順手拿布和炭條畫了個八卦圖案,然后放在了胸前揣好。再推開窗戶,深呼吸一下。代表吸入天地之氣。 一切都準備好了。 徐福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他步履輕快地走到了廳堂,只見嬴政正端坐在桌案前,趙高正在為他擺早膳,動作還相當?shù)木徛龕芤狻?/br> 他們竟然一點都不著急? “徐先生請?!币娦旄?邕^門檻進了廳堂,趙高還露出笑容,將徐福也請到了嬴政身旁坐下。 徐福壓下心中的疑問,坐下來享用飯食。 味道還不錯。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于,他們難道不應(yīng)該準備出發(fā)去加冠大禮了嗎? 用過早膳之后,嬴政依舊是穩(wěn)坐如山的模樣。徐福忍不住了,低聲問:“王上,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