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73
原本屏息等待的熊義一干人,頓時如同破了的氣球,一下子就癟了下去。他們心中頓時也說不清是期待,還是欣喜,又或是恐懼。但他們看著徐福時,腦子里都不自覺地冒出了一個念頭,一定要離他遠(yuǎn)一些!這徐太卜會些詭異術(shù)法! 他們卻沒注意到,陳會的臉色微微變了,還裝作不著痕跡地拉了拉領(lǐng)口,笑道:“伺候的人不精心?!?/br> “那是該換了?!毙旄5卣f完,頓了頓,突然又道:“郡守的臉色瞧著不太好啊,郡守近日可要小心了,別出了什么禍?zhǔn)??!毙旄T绞沁@樣說,陳會的臉色就越發(fā)難看。而徐福還沒忘添上一句,“郡守可不要不將我的話放在心上,我是做什么的,郡守應(yīng)該也是知曉的?!?/br> 陳會看著徐福的目光登時就帶上了幾分忌憚。 徐福擅卜筮之術(shù)! 他倒是險些忘了這一點(diǎn)。 只是等意識到這一點(diǎn)之后,陳會的臉色就更難看了。沒有人會聽到別人讓你小心別出禍?zhǔn)潞螅€能笑得出來的。 徐福懶洋洋地收回了目光,問道:“郡守可為我等準(zhǔn)備好房間了?” “自然是備好了的?!标悤砼缘碾S從答道。 “那便帶我們過去吧?!毙旄M蝗活D住,又道:“明日我要前往都江堰附近,勞煩郡守為我派個當(dāng)?shù)厝祟I(lǐng)路?!?/br> 陳會點(diǎn)了點(diǎn)頭,讓隨從帶徐福先去休息,其余的話倒是沒再同徐福說了,大約是擔(dān)心徐福開口又說出什么不中聽的話來。 送走了徐福,陳會才松了一口氣,原本以為這個太卜不過是個好拿捏的人物,誰知道竟是渾身帶著冰棱子的,扎手! 他回過頭來見熊義正看著他,目光中似乎帶著……憐憫? 陳會忍不住再次皺眉,今日是出了什么差錯?怎么連熊義公子都表現(xiàn)得如此怪異? 當(dāng)然陳會是想不到徐福一句話的功效,在別人眼中已經(jīng)差不多可以奪一人命了。 · 那隨從將人帶過去之后便退下了,院子里只留了兩名侍女等候差遣。 徐福讓柏舟關(guān)上房門,這才問出心中的不解來,“那郡守叫什么?他似乎與熊義關(guān)系匪淺?” “蜀郡郡守名陳會,曾是呂不韋的門客,但暗中與昌平君多有來往,后被呂不韋舉薦給王上,便到了蜀郡來做了個郡守。他與昌平君有半師之誼,會與熊義親近是自然的。”回話的是蒹葭,平日里看著沉默寡言的,正如他名字一樣,還顯得有些女氣。 “怪不得……”徐福低聲道。 他若是只身前來,在蜀地這樣的地方,做主便是郡守,他若真被郡守為難了,又能如何?熊義則不一樣了,熊義與郡守有幾分交情,他與熊義同來,無論如何,郡守不敢在初次便小看了他,之后便也不會隨意為難他。 他說要去都江堰,郡守便答應(yīng)了,其中應(yīng)該也有熊義的作用。 徐福完全可以借著熊義的身份,將蜀地鎮(zhèn)壓住,隨后再把黑鍋?zhàn)尳o熊義背。 在郡守府中休整一夜醒來,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更衣,徐福便又恢復(fù)了在王宮中的模樣,比起之前初到蜀郡時,看上去更要清冷出塵、高不可攀了,那侍女望著他俊美的側(cè)臉,還忍不住紅臉。 侍女引著他到了廳中用早膳。 廳中郡守陳會與熊義都已經(jīng)在了,見徐福踏進(jìn)來,兩人便立時不說話了。 徐福目不斜視地找了位置跽坐而下,侍女們將飯食送到他面前的桌案上來。蜀地其實(shí)是魚米之鄉(xiāng),只是奈何水患嚴(yán)重,山路崎嶇,于是比起其他郡縣,平白落后了許多。不可否認(rèn)的是,這里的食物終于有了點(diǎn)上輩子美食的樣子。徐福吃得十分享受。 徐福自己吃飽了,也不再管那郡守和熊義吃好了沒,突然開口發(fā)難道:“如今蜀地水患如何了?” “還不是那副模樣?!标悤@了口氣,一臉憂國憂民的模樣,手中的筷子都跟著頓了頓,還有點(diǎn)提到此事便食不下咽的樣子。 他這副模樣要騙其他人還行,要騙徐福還真不太容易。 徐福的聲音陡然一轉(zhuǎn),冷厲起來,“郡守來這蜀地已有幾年,為何還對水患束手無策?豈不是失職至極!” 陳會被他一聲厲喝,說得有些懵,張了張嘴,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誰會如徐福這樣,半點(diǎn)面子都不給留,張嘴便斥責(zé)?何況這徐太卜什么身份?他便配斥責(zé)自己嗎?陳會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這下他握著筷子,是真的有些食不下咽了。 徐福心中愉快了不少,他恢復(fù)了清冷的神色,站起身來往外走,模樣疏離,道:“我用完了,兩位自便?!?/br> 昨晚蒹葭就告訴他,那都江堰自秦始皇年幼時便開始修建,直到如今都收效甚微,沒有絲毫大的進(jìn)展,要說郡守沒有失職之處,徐福不信。 出了廳堂,便有下人將那領(lǐng)路的當(dāng)?shù)厝藥Я诉^來。 那是個中年漢子,穿著灰撲撲的袍子,膚色黝黑,見著徐福后便立刻熱情地笑了起來,“大人好,大人叫我劉二就好?!?/br> 徐福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著劉二出了府。 郡守府給徐福備了馬車和馬皮,徐福也不客氣,直接坐進(jìn)了馬車?yán)?,而駕車的柏舟身邊多了一個劉二。 一行人很快便出了城,朝著都江堰的方向而去。 這一去,至少都要行上個一天一夜。 徐福帶了食物,在車廂里睡一會兒,餓了便吃些干糧,吃過之后便接著睡,倒也不算太難捱。 到了入夜時分,徐福突然被一陣噼里啪啦的雨聲驚醒了。 馬車外幾人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澆了個透。 春雨向來都是細(xì)細(xì)綿綿的,誰也不曾想到,這個時候也會有如此大的雨,他們被淋了個措手不及,渾身濕淋淋的,不一會兒便連連打起了噴嚏。 前往都江堰,徐福嫌人多了麻煩,便只帶了柏舟和桑中二人,柏舟沉穩(wěn),桑中細(xì)心,帶在身邊恰好足夠了。如今多了個劉二,要擠進(jìn)馬車內(nèi)來躲雨,雖然擠了些,但好歹四個人也是能容下的。徐福忙收起被子和食物,讓人先進(jìn)來了。 幸好那三人身體都還較為強(qiáng)健,連噴嚏也沒打一個。 還是徐福被他們身上的寒氣所染,過了沒一會兒,就開始接連打噴嚏了。 幾個噴嚏打完,徐福雙眼就變得霧蒙蒙的了,鼻頭也有些發(fā)紅,清冷的氣質(zhì)與那可憐的模樣頓時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反差。劉二看得不太好意思,忙轉(zhuǎn)過身去了。柏舟和桑中也不敢多看,忙往后退了退,試圖讓一身濕氣遠(yuǎn)著徐福一些。 徐福不得不將被子又重新裹得緊緊的,然而不一會兒,他還是開始鼻塞頭暈了。 這是他來到蜀地后,第一次體會到艱難困頓的感覺。 沒藥吃,沒熱水洗,沒溫暖的大床…… 這一刻,連記憶中秦始皇的聲音都變得親切了起來。 好歹……好歹在王宮中,秦始皇會馬不停蹄地給他去請侍醫(yī)??! 大雨依舊下得稀里嘩啦的,雨點(diǎn)落在馬車頂上,動靜十分大,拴在外面的馬兒發(fā)出嘶鳴聲,吵得徐福越發(fā)頭腦混沌。大雨停不下來,馬車也無法前行。 他們被困在了這里。 徐福忍不住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睡過去的時候,他腦子里都還想著,什么都帶了,偏偏忘記帶藥,可別病死在外頭,那就成大笑話了。 柏舟回頭看了一眼徐福,咬咬牙,對那劉二道:“停在這里也不是個事,不如我們干脆頂著雨往前能走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先找到有人煙的地方……” 劉二點(diǎn)點(diǎn)頭,與柏舟一同出了馬車,然后駕著馬車就開始往前跑,那馬兒自然被他們留在了身后。 桑中在車廂中照顧徐福,隔了會兒摸他的額頭,便是guntang了,桑中不得不找些笨法子來給徐福降溫。 徐福燒得昏昏沉沉的,不知外界事,腦子里的思緒卻飄遠(yuǎn)了,漸漸地又做起了那個夢。 巍峨崎嶇的山峰,水從山腳下蜿蜒而過,幾條水流匯聚,陡然變得湍急起來,水流越發(fā)粗壯,像是一條奔騰呼嘯的巨龍,朝著徐福而來,帶給人以強(qiáng)烈的壓迫感。 徐福心中陡然升起驚恐之感,但他卻硬生生地?fù)巫×耍⑶矣脧?qiáng)大的意志力逼迫著自己大睜著雙眼,看著奔騰而來的洪水。 水流顛簸,翻騰,呼嘯…… 隱隱約約,他瞥見了一道亮光從那水流中發(fā)出,也就是轉(zhuǎn)眼的功夫,那亮光便大盛起來,緊接著徐福就發(fā)覺自己像是看了一場3d大片一般,那水流翻騰得更加厲害,隱隱形成龍形,而那龍的嘴里便含著亮光。 徐福想要湊得更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卻見里面放著一只小鼎,鼎中光芒大盛,幾乎迷了徐福的眼。 那鼎上花紋繁復(fù),紋理仿佛是鮮活的一般,在徐福的視線中游走流動,好生詭異。 徐福不自覺地伸手去抓,卻見那小鼎陡然消失了,似乎從未出現(xiàn)過,這也就罷了,那龍頭還露出了猙獰的面容,一口咬住了徐福的手臂,徐福嚇得不輕,手臂想要將水流匯聚的龍形攪動開,但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如同陷入了淤泥之中,全然攪動不開。徐福越發(fā)急躁,眉頭緊鎖,終于,他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而那水流也繼續(xù)奔騰向前,匯入平原,淹沒無數(shù)農(nóng)田…… 徐福覺得自己隱約間似乎能聽見百姓的哀嚎聲。 就在這一幕慢慢從他腦子里消失的時候,他的鬧中突然又蹦出了兩個字來。 祖龍。 祖龍? 那是什么意思? 徐福一片茫然,等他細(xì)想時,突然腳下一顛簸,他便睜開了雙眼。 “徐先生,可覺得好些了?”桑中的臉湊了過來。 徐福眨了眨眼,視線變得清醒了不少,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嘶啞得如同被火灼燒過了一般,難以成句,耳邊還響著大雨噼啪的聲音,腦子里被吵得嗡嗡作響,四肢乏力到了極點(diǎn)。 “……他們呢?”徐福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三個字來。 “他們在外面駕車?!鄙V姓f完,又補(bǔ)了一句,“一會兒便到了?!?/br> 徐福無力地合上眼,倦意再度襲來,他腦子里還回放著剛才夢中的片段,他頓時覺得精力被耗費(fèi)得更加嚴(yán)重,恨不得馬上找張大床睡死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許久,馬車終于停住了。 柏舟掀起車簾,道:“前面有人家了?!?/br> 那約莫是個小村子,依稀能聽見有人聲,有雞鳴聲。 桑中取了外衣給徐福套上,然后和柏舟一起將徐福扶下了車,徐福腦子里混混沌沌,要是沒有人扶,一定摔倒在地上。 他們走進(jìn)了村子,直接尋了最近的一戶人家,桑中上前敲了許久的門才打開,門里出來了個大娘,那大娘沉著臉將他們打量了一番,說著當(dāng)?shù)氐耐猎?,問:“干啥麼?” “大雨路過,難以前行,我們前來借個宿,請大娘行個方便。”桑中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了錢來。 大娘皺了皺眉,“我囊么知道你們不是做賊的呢?” 正說話間,里頭又傳出了一個聲音,“何人敲門?” 里頭的人跟著走出來,卻是個年輕男子,穿得十分樸素,長相白凈。 男子瞧了他們一眼,也有些提防。 實(shí)在是他們幾人身材都比較高大,站在一起,那男子便被襯得有些手無縛雞之力了,自然會慎重一些。 見那男子緊緊抓著門框,還在打量他們,已經(jīng)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徐福抬起頭,瞥了那男子一眼,隨后對那大娘道:“若我是你,便會讓我進(jìn)去。你這兒子有桃花運(yùn),卻總是娶不到媳婦,解決之法很簡單……” 徐福說到一半便閉嘴了。 那大娘剛聽他說話時,先時有些提防,后面卻是緊張又專注地盯著他,誰知道徐福說了一半便什么也不說了,那大娘頓時就被噎住了。 桑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家主人發(fā)著高熱,恐是又睡過去了。” 那大娘瞧了瞧自己兒子,又瞧了瞧被桑中和柏舟扶住的徐福,最后一咬牙,推開門,“進(jìn)來吧?!?/br> 大娘給他們燒了水,燒了飯,還給徐福熬了點(diǎn)草藥。 徐福是被嘴里的味道苦醒的,他一睜開眼,便看見桑中正端著藥碗,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自己嘴里喂,徐福心中涌上反胃的感覺,卻不得不將藥咽下去。喝完藥后,嘴里又苦又澀,簡直難受至極。 偏的還有個陌生的年輕男子撲到了他跟前來,問道:“先生可休息好了?還請先生賜教!” 嗯?賜教什么?忘得一干二凈的徐福不得不看向了一旁的桑中。 桑中壓低聲音道:“先生說他有桃花運(y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