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91
徐福心中被麻得打了個哆嗦,王柳那模樣哭起來,也不夠梨花帶雨的呀。 思考間,徐福便走到往常的位置上去了,那里正停著咸陽宮的馬車,馬車前還是那個眼熟的小內侍。 小內侍見到徐福之后,臉上的驚訝之色掩不住,他忙躬身,道:“徐太卜……可等到徐太卜了。不不,如今是徐典事了?!毙仁堂Ω目?。 眼看著已經走到這里來了,徐福也不猶豫,當即上了馬車。 如今秦始皇將他升為典事,有來有往,他總是要進宮謝一番秦始皇的。 馬車骨碌碌地轉動著車輪,在夕陽下遠去,拉出長長的一道影子來…… 而侯生走到徐福的屋子外抬手敲門,再敲,又敲…… 他的身影也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來,只是怎么瞧都怎么覺得有幾分凄涼。 侯生咬牙。 徐福難道又是故意將他擋在門外? · 寢宮之中,胡亥被宮人放在鋪了絨布的地面上,爬來爬去,最后抱住了扶蘇的腿,扶蘇險些一腳踹過去,最后又硬生生地收住了,他抬頭看向嬴政,“父王……” 嬴政頭也不抬,道:“待徐先生來了,你將胡亥送予他便是?!?/br> 扶蘇嘴角微抽,小小的臉上神色怪異。 父王,這是你兒子啊,說送人就送人……該不會有一日把我也送出去吧? 小小的胡亥全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口中咯咯笑著,然后撩起扶蘇的褲腿便往上啃,扶蘇被咬得差點嗷的一聲叫出來。 扶蘇紅了紅雙眼,忙叫道:“父王……”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宮人道:“徐先生!” 扶蘇仿佛見了救星,忙拔高聲音,“老師!” 徐福剛踏進殿中來,便聽見了扶蘇這一嗓子,如同被誰掐住了脖子一般,有點兒凄厲。難道秦始皇還虐待兒子?徐福拐了個彎兒,快步走進去,便見胡亥一嘴啃在扶蘇腿脖子上,扶蘇一臉哭相,終于褪去了那副小大人的模樣,而極不靠譜的家長秦始皇正坐在不遠處的桌案之后,面前放著竹簡,儼然一副分不出神來帶孩子的模樣。 旁邊的宮人倒是有些憋不住笑,全然將胡亥與扶蘇之間的行為,看作了是兄弟間促進親密感情的小打小鬧。 “老師!”見徐福不為所動,扶蘇不得不又叫了一聲。 胡亥這時還不會說話,但聞言,也跟著朝徐??慈ィ啊?、四……”竟是在模仿著扶蘇的音調,只是因為嘴里才冒了兩顆小牙齒,如今一說話便漏風,一個完整的音也發(fā)布出來,看上去二了吧唧的,倒是顯得呆萌了些。 哪怕是對小孩子談不上喜惡的徐福,心中也微微軟了軟。 嬴政推開面前竹簡,起身走到徐福身旁。原本想要去抱胡亥的徐福不得不頓住了動作。他以為秦始皇會問他升職的滋味如何,但下一刻,他卻聽嬴政問道:“奉常寺中夜宿可能入睡?” 你以為我會說難以入眠嗎? 徐福眼底閃過一道精光,面上卻是平平淡淡,道:“床榻舒適,輕松入眠?!闭f完,徐福突然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像是在給奉常寺的床上用具打廣告一樣。 嬴政免不了有些失望。 那奉常寺如何能與王宮相比?但徐福去了一趟蜀地,似乎適應能力變強了一些,對于奉常寺的屋子,也并不如何挑剔了。 不過嬴政并不糾結于此,他命人擺了膳食,正欲將扶蘇同胡亥打發(fā)走,徐福卻突然彎腰將胡亥抱了起來。 胡亥在徐福懷中蹭了蹭,小腦袋點個不停,像是有些困倦了。 如今的胡亥,比起當初剛出生不久的模樣,已經健壯了許多,胳膊和腿都變成了藕節(jié),圓圓滾滾,白白嫩嫩。 也許正是這副模樣太蠢了些,嬴政到了嘴邊的話便拐了個彎兒,默許了胡亥留在寢宮之中。 飯食被擺上桌案,他們各自落座,形成三角之勢。 徐福將胡亥放到一旁,胡亥攤著肚皮躺在小被子上,宮女將他裹得嚴實了一些,然后徐福才用起了自己的飯食。 不知不覺時間便流逝而過。 徐福不經意地一個抬頭,發(fā)覺宮中氣氛和諧,溫馨,但怪異。 ……怎么那么像一家四口的派頭呢? 徐福皺了皺眉。 難道這也是秦始皇的陰謀? 一招溫水煮青蛙! 徐福感覺到自己受到了挑戰(zhàn),于是他決定繼續(xù)堅持本心,先不卑不亢一段時間,起碼別那么容易進秦始皇的圈套。 吃過飯之后,便有內侍進門來,俯身道:“王上,太后病重?!?/br> 太后?什么太后?徐福愣了下,才想到內侍口中的太后,應當是那位與熊家有幾分聯系的華陽太后。 嬴政洗漱凈手過后,才帶人往華陽太后的宮中去了。 走時,嬴政囑咐了徐福一句,“勿要離宮?!?/br> “為何不能離宮?”見趙高站在殿中,徐福便問起了趙高。 趙高笑了笑,不急不忙道:“熊義公子身死,昌平君心有不滿,如今徐先生做了典事,難免那昌平君不講理,非要找徐先生的麻煩。” 這是擔心他被遷怒? 徐福點頭,“那我便暫時不去奉常寺了?!弊笥曳畛K轮幸矡o事,何況他翹班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徐福突然頓住了。 不……他似乎忘記了自己與侯生的約定! 徐福不得不又叫住趙高,“勞煩為我叫個小內侍來,我需要請他辦一件事?!?/br> 雖然徐??偸且桓备吒咴谏系哪?,但趙高知曉,比起待人尊重,誰也比不過徐福。雖然他口氣冷淡,但說出來的話,卻總是令人覺得熨帖,忍不住為之付出全力來完成他交代的事。 趙高叫了內侍過來,徐福忙讓那內侍去找侯生道歉。 趙高聽見侯生這名字,驚訝道:“是他?他與徐先生有約定?” 徐福點頭,問:“怎么?” “此人難纏,若是與徐先生起了齟齬,徐先生萬萬不要埋于心中,王上定能為徐先生討個公道的?!壁w高不動聲色地給嬴政臉上貼金。 徐福搖頭,“侯太卜也不能做出什么來……” 趙高卻是點到即止,不再多話徒惹徐福厭煩。 入夜后,徐福洗漱一番,更了衣上了床榻,卻久久未能等到嬴政歸來。 難道華陽太后那邊實在不太好了? 徐福心中不自覺地擔憂了幾分。 若是從前,躺在床榻上他便滿腦子都是困倦了,哪里還會分出點來為嬴政思量半分?如今他的心思早已發(fā)生了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變化。 等得有些煩躁的徐福強迫自己閉上雙眼,總算睡著了。 第二日他醒來后,卻也沒能見到嬴政的身影,宮人伺候著他更衣洗漱用飯食。徐福正思索著自己要做何事來打發(fā)時間時,便有內侍進來,低聲道:“昨日徐典事入了睡,便不敢前來打擾徐典事。那侯太卜有一物要交給徐典事?!?/br> 說著那內侍從袖中掏出了一竹簡來。 徐福攤開竹簡來一看,見上面刻著幾句話,大意便是,侯生要與他玩一把大的,他們不占卜天氣,不占卜國家禍福,他們只隨意尋上一人,占卜那人的將來,待到數年之后,給那人的批語若是應驗了,那屆時,輸的人也要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幾十年…… 倒是比王柳更有耐心。 果然是要玩一把大的嗎? 徐福來了興致。 從來到秦國后,他認真相過面的,只有一人。那便是秦始皇。如今看來,恰好他還可以再尋一人來,仔細研究一番面相。 是瞧胡亥的呢?還是瞧扶蘇的呢? 然而他早已知曉胡亥與扶蘇的命運,那趙高……他雖然記得不清,但也知曉一二,說來沒甚意思。 還有誰呢?徐福暫時想不起來,不如哪一日在街頭隨便遇上一人,便就挑那人好了。 徐福越想越覺得有些摩拳擦掌。 從蜀地回來后,正巧他也休養(yǎng)好了,如今正是測試相面水平的時候。 徐福在王宮之中有些待不住了,但是嬴政未回來,他并不想一點面子也不給秦始皇,撩起衣袍就走人。那豈不是沒將秦始皇放在眼中嗎?如今他這個最大的后門還沒怎么開,便將秦始皇惹怒了,那多不劃算。 徐福按捺住滿腔躁動,干脆到偏殿去逗弄小胡亥了,伴隨著扶蘇的朗朗背誦聲,時間倒也不知覺地過去了。 待到用晚膳時,徐福終于聽見有內侍高喊一聲,“王上!” 只見嬴政疾步跨進門來,不多時便走到了徐福的身旁,徐福抬起頭來,眼里還沒流露出點心疼來,假裝安撫一下秦始皇,他便陡然發(fā)覺,秦始皇臉上并沒有他想象中的悲苦煩惱之色,相反的—— 面前的嬴政神采奕奕,眼眸含笑,嘴角也微微上揚。 他大手一揮,道:“將寡人搜尋來的物事帶上來?!?/br> 有內侍應了一聲,連忙躬身將一些東西倒在了徐福的跟前,徐福定睛一看,卻是愣住了,奇形怪狀的草藥,顏色詭異的石頭,還有殷紅的朱砂,以及一些古時的竹簡,其中一只竹簡上還隱隱能瞥見二字:煉丹。 徐福呆了呆。 嬴政道:“你不是要用那鼎來煉丹嗎?寡人便為你搜尋來了這些物事,若覺得不夠好,寡人便再令人去搜尋。” 徐福愣住了。 他……他只是隨口說著玩兒的啊…… 忽悠了秦始皇會被做成兵馬俑嗎? 徐福原本要說出口的真相,就這樣堵了回去。 罷了,連神棍都做了,煉丹有何不能做的?裝模作樣一番,那鼎也算派上用場了。只要他不將那些丹藥給人吃便好。 當然,徐福也并不認為自己能煉出什么丹來。 扶蘇窺見桌案前的物事,驚嘆道:“老師博學,竟還會煉藥之術?!?/br> 徐福裝得淡定不驚,他拾起竹簡隨手翻了翻,然后便放了回去,“收起來吧?!?/br> 內侍忙將這些東西收了起來,卻是就放在了嬴政的寢宮之中,儼然已經默認,徐福住的地兒,就是這里了。 徐福這才有空問那華陽太后,“王上,華陽太后如何了?” 嬴政并沒有被打探的不悅,他在徐福身旁跽坐下來,道:“太后年邁,如今大病乃常事,只是昌平君想要在此事上做點文章,為他那兒子向寡人討個公道。” “熊義當真死了?”徐福將那熊義忘了個干凈,并不知為何他們離開郡守府時,便不見了他的蹤影。 “死了。”嬴政頓了頓,“蒹葭看著他死的?!?/br> 蒹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