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150
或許是到了秦國久了,他便也將秦國視作自己的國家了,就如同上輩子聽見他國冒犯中華,也會心中憤怒難忍一般。此時徐福倒是能理解那韓非的心境了。 身為秦國之人,他便難容忍旁人這般瞧不起秦國。 這么一氣,徐福又給活生生氣醒了,接下來怎么樣,他是半點也瞧不見了,連那說話的人長什么模樣,他也瞧不見。 他睜大眼,盯著帳頂,半天心中的火氣都沒能褪去。 嬴政似有所覺,也睜開了眼,嬴政還未休息夠,眼底還帶著淺淺的血絲,“你昨夜睡不安穩(wěn),可是夢見什么了?” 徐福朝殿外看去,外面天光微亮,一夜竟是這樣便過去了。 徐福定了定心神,決定不對嬴政隱瞞。不管那夢荒唐與否,都要說給嬴政聽的。萬一……萬一是什么預(yù)兆……那可就不好說了。想一想從前去蜀地前做的夢,徐福便覺得不能輕易放過這個夢境。 “王翦將軍如今到何處了?” 晨起一開口,便聽徐福提起王翦,若非王翦是個老將軍,嬴政知曉徐福關(guān)心王翦,實則便是在關(guān)心自己的大業(yè),不然嬴政肯定會又有醋意的。 “如今已到閼與了吧?!?/br> “我做個不好的夢?!?/br> 見徐福面色肅然,嬴政忙道:“如何不好?” “王翦將軍被箭矢射中了?!?/br> 徐福會這樣嚴(yán)肅地同自己說起,想來也不能小覷這個夢的,嬴政立即問了那夢是怎么一回事。徐福將自己在夢中看到的畫面都講給了嬴政聽,而對于最后那個年輕的聲音,他只是略略提了一句。 “你懷疑夢境會成真?”嬴政眉頭微皺。宮女手捧衣袍上前來,都被嬴政揮開了。 “我本是與這些玄妙之事打交道的,所以寧可信其有,我也不會將之視為荒謬之事?!毙旄5?。 聽他如此說,嬴政難免上了心。 徐福不會騙他,而徐福的本事又是擺在那里的,雖然夢境說起來是覺得玄妙了些,但是徐福也沒說錯,寧可信其有!王翦將軍的身份太過重要,他是秦軍的砥柱,若是出了意外,那攻打趙國之事,必然也會出意外。大業(yè)受阻,影響士氣。不僅如此,還會引出后續(xù)一系列的麻煩…… 比如朝中上下質(zhì)疑徐福那日的簽文,質(zhì)疑他的能力,更甚者質(zhì)疑自己的決定。 這些雖然都未發(fā)生,也不一定會全部發(fā)生,但嬴政思考的時候,卻是要納入范圍的。 “此事寡人會命人去處理,你且安心,一旦有了消息,寡人便會告知于你?!辟廊羰菦]個結(jié)果,徐福肯定是無法安心的。 徐福卻搖了搖頭,從床上坐了起來,“王……阿政,我想去趙國?!?/br> 嬴政臉色頓時就變了,眉頭緊緊皺到了一起,眸光都變得銳利了幾分,“為何?如今兩軍交戰(zhàn),你去什么趙國?兵器無眼,傷了你怎么是好?” 徐福卻毫無動搖之色,他定定地看著嬴政,與他的目光相接,認(rèn)真地反問道:“若我不去,誰能說服王翦將軍小心箭矢?旁人說的話,王翦將軍能信服嗎?” “那你又為何篤定,王翦一定會信你?”嬴政憋著不快,脫口的話自然語氣就不太好了。 但徐福并未放在心上,這等細(xì)枝末節(jié),他還不至于對嬴政生出不快來。反正每次他要離開咸陽,嬴政都是如此。嬴政也不過是,不樂意他離開而已。 “我自有辦法讓他相信我?!毙旄nD了頓,目光冷了幾分,故意道:“除非是阿政不信我……”“阿政”二字,難得在徐福的口中,被咬得這樣親昵,冷清的人驟然溫和低沉起來,倒給人一種深情之感。 被他這樣一叫,嬴政覺得自己的心頓時就軟了幾分。 但是…… 想一想那魏韓之行,想一想那蜀地之行……嬴政心中就十分的不放心。 若是被旁人知曉他對徐福的愛護,那就更糟了,他如今派兵攻打他國,說不準(zhǔn)那些國家便會先下手為強,擄走徐福,再來威脅他。個中種種危險,嬴政單單只是想到一種,便已經(jīng)覺得難以忍受了。 但是徐福也實在會抓他的心理。 他如何會說出不信任徐福的話來? “寡人自然是信你的,但去往趙國,路途艱險,并非似去蜀地那樣簡單,也并非去魏韓那樣順暢。你不再是使臣,而是他國的敵人,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抓走?!辟鼙M力地不在其中摻雜進自己的情緒,而是客觀地向徐福敘述著途中可能會遇見的危險。 但是徐福偏偏有一顆向往自由的心。 他在咸陽城中待的久了,便會想要出去走一走,在外久了,便會思念咸陽宮中的生活。 如今他是有事前往,徐福自信,除了他,旁人絕對拿王翦將軍是無法的。 王翦將軍在秦國是什么地位?常人都不敢輕易與他爭執(zhí)的,若是王翦將軍不聽,那又怎么樣呢?絕沒有人敢以下犯上,說不定被王翦將軍掃上一眼,便登時失了所有的勇氣。 徐福不同,他是個外來客,他對于上下尊卑,沒有什么太深的感觸,而且他常年偽裝成冷漠的模樣,對于旁人的目光都可以視若無睹,到時候哪怕王翦將軍拿銳利又冰寒的目光扎他,他也可以做到若無其事。有了他隨軍,那攻打趙國定然也會錦上添花一些。 徐福定定地看著嬴政,絲毫不后退,“我想要去?!彼@這話時,雖然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但卻能給嬴政一種撒嬌的味道。 嬴政怔了怔,有些抵擋不住徐福這副模樣。 徐福想去趙國,還有一個原因。 他猜測趙國會不會也有一只鼎?但這還只是猜測,屆時只要再找到一只鼎,他便能判斷那鼎的價值了。之后也就避免了瞎折騰的可能。 如此一想,徐福便覺得自己出去放放風(fēng),那是有無比正當(dāng)理由的! “我很想要去。”徐福加重了“很想”兩個字的音,他的目光緊緊纏繞著嬴政的目光。 嬴政頓覺更難抵擋了。 他狠狠咬牙,就知道徐福從魏韓回來之后,便不會一直安分下去的?;蛘哒f,鬼谷門下的弟子,沒幾個不是四處游蕩的。就連尉繚之前不也是各國游說嗎?徐福還真是將骨子的不安分,如今毫不保留地傾瀉出來給自己看了啊。 嬴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但做好心理準(zhǔn)備和事情真正發(fā)生是兩回事?,F(xiàn)在見到徐福想要去趙國,他還是會覺得心中不痛快。 “阿政可要早做決定,王翦將軍的性命,還握在阿政手中呢?!毙旄C姘c著臉,說著口吻親昵的話。 真教嬴政又愛又恨,恨不得干脆把人拴在床榻之上得了。 “你可還是要從前那幾位侍從?”嬴政臭著臉問。 聽嬴政如此說,徐福就知道他已經(jīng)默認(rèn)了,當(dāng)即笑道:“嗯,就他們吧,彼此也熟悉一些?!?/br> “料理完此事之后,便必須馬上回到咸陽?!奔热粩r不住徐福的腳步,嬴政就只有先和他約定好條件。 “好?!?/br> 見徐福眉梢眼角已經(jīng)透著幾分喜色了,嬴政更不爽了。 離開寡人還能如此開心?那還得了! 嬴政臉色更臭了,“若是寡人思念你,那怎么辦?” 徐福淡定地抓過了嬴政的手掌。 嬴政微微瞇眼,這次為了去趙國,徐福又要怎么安撫他? 誰知道徐福撐開他的手掌,只往里頭塞了個東西。 嬴政低頭一看……脂膏! “自力更生?!毙旄:苷J(rèn)真地對他道。 嬴政:…… 嬴政頭一次覺得,派兵攻打他國,是挖了個坑把自己埋進去了。打仗就打仗吧,但是連媳婦兒都跑了……不過嬴政隨即想到,就算不打他國,徐福說不準(zhǔn)也會尋些借口,出去游蕩一番。 “如此便好了?!毙旄Uf罷,拍了拍嬴政的手背,便先下了床榻。 宮女一直在旁邊聽著,此時松了口氣,忙圍上來,為徐福披上衣袍。方才她還擔(dān)憂王上發(fā)脾氣呢,誰知道王上在徐奉常的跟前,硬生生地將脾氣給壓下去了。徐奉常果然本事不凡?。?/br> 嬴政卻突地想起一事,“你一走,奉常寺中如何處理?別忘了,如今你已是奉常了?!?/br> “那便要勞煩阿政下令,便讓王柳與蘇邑二人協(xié)同處理事務(wù)了。” 聽到“阿政”二字,嬴政的眸光忍不住閃了閃,“過來?!?/br> “嗯?”徐福將衣袍拉了拉,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去,嬴政卻是將他衣袍一扯,又裸了大半個身子在外頭,宮女忙低頭不看。待那宮女再瞧瞧抬起頭時,帷簾已經(jīng)落下,只能隱約瞧見嬴政將徐福壓在下面的身影。 “再多叫寡人幾聲‘阿政’。”嬴政的聲音在徐福耳畔響起。 這個時候徐??偸欠浅m槒牡?。 “阿政?!?/br> “阿政……” “阿……政……” 到了后面聲音就不自覺地變了調(diào)了,宮女不敢再聽下去,忙又抱著衣袍輕手輕腳地下去了。她嘆了口氣,瞧來今日早膳是要推遲了。 …… 因為徐福做夢一事,實在太過玄妙,嬴政并未在朝中說起,只是道命徐福代表自己,隨送糧的大軍,前去犒勞奮戰(zhàn)的秦軍。如今滿朝上下都已知曉,那徐福在王上心中是個什么地位。王上連徐福都能派出去,足以可見王上對秦軍的體恤。王上果然是仁德的! 小朝散后,尉繚卻是臉色一拉,當(dāng)即便要求見嬴政。 他心中暗罵,秦王果真不是個好的! 派誰去不可以?哪怕是派他去也可以!怎么偏偏就選了他那師弟?他那師弟年幼體弱,手上半點力氣都沒有!派去做個使臣也就罷了,如今可是要去打仗的地界!他就不擔(dān)心徐福出個意外嗎?秦王果真是好冷硬的心腸! 尉繚卻不知,這去趙國的機會,還是徐福自己“身體力行”換來的。 嬴政又平白背了一次黑鍋。 尉繚跨出大殿,眾人上前來,“恭喜國尉,國尉的師弟如今升為奉常,又得封護軍都尉!未來必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尉繚卻冷著一張臉,冷哼一聲,拋開眾人,當(dāng)即便離去了。 眾人被他這一聲冷哼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們何處得罪他了嗎?竟是半點好臉色也無!這徐福升官,他們祝賀可有錯? 恰好此時李斯從旁路過,便有人拉住他問:“難道這國尉與徐奉常不合?” 李斯神色淡淡,微笑道:“并非不合,恰恰是太合了?!?/br> 這是何意?旁人一頭霧水,但抬頭時,李斯也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尉繚去求見嬴政,而李斯卻是徑直去尋徐福了。此時徐福還在寢宮之中,細(xì)數(shù)自己的家當(dāng),可以攜帶何物放進行李之中。也不知蒹葭隨自己一起走時,那龍陽君會如何? 正想著,便有宮女走到了自己身邊來,“徐奉常,李客卿求見?!?/br> 客卿? 徐福怔了會兒,才想起來,如今李斯已經(jīng)是客卿了。 “王上可知?” “想來是知曉的,正是王上跟前的內(nèi)侍帶客卿過來的?!?/br> 徐福暫時放下了手頭的東西,起身出去,將李斯引到偏殿去了。徐福帶頭走進去時,還覺得有些怪異,他怎么覺得自己越發(fā)習(xí)慣做這宮中的主人了呢?徐福暗自搖頭,將這些思緒都從腦子里驅(qū)逐出去。 他轉(zhuǎn)身請李斯坐下。 李斯與徐福關(guān)系已經(jīng)十分熟稔了,當(dāng)然不會客氣。 二人落座之后,徐福才問他:“客卿尋我可是有何事?” “聽聞徐奉常要前往趙國戰(zhàn)場,斯實在好奇,徐奉常為何突地起了這樣的心思?去戰(zhàn)場實在與前往魏韓兩國不同,危險太大,斯憂心徐奉常的安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