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215
“那你想要我算什么?”徐福聽過太多的故事。除了他愿意去留心的人,其他人,出了什么事那他也不去顧,天下苦命之人千萬,他哪里顧得過來? 男子眸光沉黯壓抑,但黑黝黝的眸子里,隱隱有一股被壓制住的欲望,像是要蓬勃而出,“……算前程!我不服氣就此過一生,我要問,我是否還有翻身起復(fù)的一天!” 第135章 男子表現(xiàn)得有點愛憎分明的味道,徐福也的確被他撩起了幾分興趣。 不過徐福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畢竟這不是在秦國,這是在趙國!男子表現(xiàn)得越是不凡,他們就應(yīng)該越是警惕一些,免得被連累,甚至被算計。 “可惜了?!毙旄5瓛吡怂谎?,面上卻哪里有半點可惜之色? “可惜什么?”男子一怔,方才還激烈無比的情緒,頓時被他收了起來。收放自如到了這等地步,徐福還當(dāng)真不敢小看他。這男子身上,實在處處都透著詭秘。 “可惜我精力不足,恐怕不能為閣下算這一卦了?!毙旄5耐凭軕B(tài)度已經(jīng)格外明顯了。 男子怔住了。 他來之前,計劃好了一切,卻唯獨沒能計劃到,徐福會這樣干脆地拒絕了他,連個彎兒都不拐。 嬴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將這人的面容記在了腦中。 徐福懶怠地起身,“今日精神不大好,恕不奉陪?!闭f著徐福就當(dāng)先走在了前面,等走了幾步后,徐福轉(zhuǎn)過身來沖嬴政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若是換做旁人,膽敢對秦王做出這樣的舉動,那鐵定死得連殘渣都不會剩下,但是這動作由徐福做來,自然無比,而嬴政也樂在其中,此時他看似冷著臉,其實心底軟作了一灘水,隨即就快步跟了上去。 男子見狀,不由得搖了搖頭,“難道我看走了眼?” 他常能拿捏住他人的心思,他想要做的事,少有不成的。卻沒想到這次真的失算了…… 之前他多次盯著徐福的背影,卻無動作,除了并不是全然相信卜卦算命之道以外,他還有個目的,那便是以前徐福的注意。一旦勾起了好奇心,他又怎么會拒絕自己呢?他自以為自己掌握住了全部,少有算漏的地方。但卻正是他引以為豪的手段,突然間失了效用。 男子臉上閃過迷茫之色,但隨即又堅定了起來。 只要是人,那便有弱點! 男子背后又如何謀劃,徐福不知,他和嬴政回到屋子里后,將簡陋的行李清點一番,定下了明日啟程。 很快,天色轉(zhuǎn)黑,徐福與嬴政本著最后一次走過小鎮(zhèn)的念頭,出了客棧,在鎮(zhèn)上轉(zhuǎn)悠了兩圈,這一轉(zhuǎn)悠,徐福就難免聽見幾句路人口中的閑談。 周家婦人要嫁給楊老板了,就是這幾日的事。 怎么這樣著急? 徐福心中微微驚訝,那周家婦人可與她的女兒說好了? 不過成婚是喜事,徐福心中也只是稍作懷疑,他不是局中人,去cao心那么多作甚?與嬴政走走停停,不知不覺便回到客棧,之后等上了床榻好生入眠,他就更是沒有再想到周家婦人的事了。 天氣愈發(fā)暖和起來,嬴政氣血旺盛,哪怕是入了夜,只要徐福挨著他多捂上一會兒,就覺得暖得過了頭。徐福忍不住在他懷中掙扎了一下,被子差點被他踹翻到床榻下去。 窗戶發(fā)出“吱呀”的聲音,原本應(yīng)當(dāng)熟睡著的嬴政,手掌微動,將徐福往自己懷里攬得更緊了。 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再度響起,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的響亮。 隨后是一陣急促的低喘聲。 這個時候若是徐福和嬴政還沒有半分感覺,那他們早就被人弄死了。 徐福目光一冷,想要從床榻上起身,一只手突然伸來,捏了捏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徐福微微仰頭,和嬴政目光相接。 兩人都大睜著眼,此時睡意全無。 他們隱約還能聽見胡亥打著小呼嚕的氣泡音。 “……先生!”一道聲音突然代替了急促的喘息聲,在黑夜中響起。 徐福和嬴政不由得再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眸中發(fā)現(xiàn)了些微的驚詫之色。這道聲音……是書秋的!這半夜爬床而來的人,或許是小偷,或許是歹人,但無論如何都不應(yīng)該是書秋??!而且她也并非偷偷摸摸,而是一進(jìn)來,平復(fù)了呼吸之后,便喊了徐福。 是什么事,逼得她姑娘家家,拖著病弱的身體,大半夜爬窗也要來見他們? 而又是什么事,找他們難道就能解決了嗎? “小心為上?!辟皆谛旄5亩陷p聲道,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徐福的耳垂上,幸虧是一片黑蒙蒙,才沒讓徐福那微微發(fā)紅的耳根暴露在嬴政的視線之下。 嬴政按住徐福,當(dāng)先起身,攏上衣袍,語氣冷淡問道:“姑娘半夜尋來,可是有事?”嬴政并未隱藏自己語氣中的不愉。若不是書秋突然前來,他還攬著徐福睡著好覺,不管對方有什么目的,被打擾了好覺,任誰都高興不起來。 若是換做白日里,書秋恐怕早就在嬴政的威壓之下,面色發(fā)白,小心地咬著唇,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有的人天生氣場不和,說的大約便是嬴政和書秋。 但此時的書秋又重重地喘了兩口氣,半步也沒有退縮,“先生……先生……”或許是因為體力耗費過大,心緒也過于激動,半晌都難以完全平息下來,于是她只能帶著哭腔和茫然,一聲一聲地喚著徐福。 這姑娘人不錯,徐福對她的印象還行,此時聽她聲音如此悲愴,難得有了一分觸動。徐福掀開被子,跟著起了身,“可是出事了?”徐福的聲音雖然還是那樣冷清,但聽在書秋的耳中,已經(jīng)算是極大的安撫了,書秋的喉中泄漏出了兩聲哀泣。 她往前挪了挪步子,很努力地朝著徐福的方向在接近,不過最終還是礙于嬴政,她只能停在了那里,目光定定地看著徐福。 徐福微微皺眉,倒是突然想起之前胡亥未能熬完的藥,他旁邊的柜子里摸了出來,塞了一片藥材到書秋的口中,“含住,慢慢平復(fù)心緒,等靜下來了再與我說?!?/br> 書秋點了點頭,果然慢慢平靜了下來。 其實那藥本身沒什么作用,徐福只是給她營造一個心理作用,讓她以為自己吃到藥了,沒事了,好好平復(fù),會平靜下來的…… 而這一招也的確很有用。 只是平靜下來的書秋,因為方才緊繃太久用光了力氣,此時陡然放松,于是差點摔倒在地上,她堪堪扶住了一旁的柜子,低聲道:“先生,先生能點起燭火嗎?” 她話音一落,那頭嬴政已經(jīng)點起蠟燭了,昏黃的火光照亮了狹小的空間,也照亮了對面的書秋。 徐福和嬴政都微微變了臉色。 面前的年輕姑娘,形容狼狽,身上的衣衫滾著泥土,還有撕裂的口子,上面甚至還有腳印,可見留下這個腳印的人,是如何抬腳去踹她的。 誰敢踹她?書秋可是那周家婦人的心上珍寶! 書秋面色煞白,嘴角青紫,瞧上去也像是被人打過了似的。 見徐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傷處上,書秋苦笑一聲,道:“先生,有人打我……我這才忍不住逃了出來,先生本事玄妙,求先生救我!”說完書秋又急急地喘了口氣,顯然是想到了不好的記憶,這才導(dǎo)致情緒有些不穩(wěn)。 “你娘打你?”徐福聲音陡然拔高了一分,緊跟著眉頭緊皺,眼里流露出疑惑之色。不對啊,看周家婦人的面相,并不像是有殘暴一面的人啊。難道自己看走眼了? 此時書秋連忙搖了搖頭,“不、不是,是那個人,那個……那個楊老板……” 那不就是要和周家婦人成婚的男子嗎? 徐福想起那日在街頭匆匆見過的那一面,那時那楊老板給人的印象還不錯,但如今聽書秋說起,他難道是個有暴力傾向的人? 徐福不由得想到了上輩子,那些多靠拳腳欺侮妻女的家暴男。在那樣發(fā)達(dá)先進(jìn)的一個時代,家暴都那樣可怕,更莫說在古代了。在這個女子地位越發(fā)輕賤的時候,書秋若是被害死了,真的能討回公道嗎?這樣的后爹…… 書秋低聲啜泣道:“從前我不許娘改嫁與他,就是因為曾聽說過他的一些傳聞,他不是個好人,但我與娘說了,娘也不聽。他急著讓我娘嫁給他,不過是想要娘手中的醫(yī)館罷了。這兩日,他日日都要登門拜訪,我娘不知他的真面目就將他放進(jìn)來了,但他卻屢屢沖撞到我的跟前來。今日在我這里占不了便宜,他竟然抓住我的頭發(fā),狠狠扇我的耳光,我好不容易拼命掙扎開,又被他一腳踹在地上……” 回憶這樣的一段記憶,是殘酷的,書秋臉上的表情,一會兒悲傷,又一會兒猙獰。 她的眼眸中燃燒著憎惡的火焰。 “他是個瘋子,是個惡徒!鎮(zhèn)上百姓都被他所欺騙……我要揭穿他!先生不是會相面嗎?求先生告知眾人,告知我娘親,他是個心思何等丑惡的人!這樣的人,怎么能……怎么能讓我娘改嫁給他?”這一番哭訴已經(jīng)耗盡了書秋最后的體力,她不由得重重地坐到了地上。 此時徐福已經(jīng)是眉頭緊鎖了。 沒想到那楊老板不僅是用暴力傷人,竟然還想要占書秋的便宜,更甚至圖謀周家婦人手中的醫(yī)館。 只是徐福眼下沒有證據(jù)去佐證書秋說的話。 而且給楊老板相面,以此來揭穿他這個人,也并非易事。 聽書秋的話,可見楊老板在鎮(zhèn)上與百姓們打交道已久,而且他的聲名極好,從那日他平易近人地與百姓們打招呼,頗為熟稔,就可見他在鎮(zhèn)上的影響力。 而反過來看徐福呢?徐福就算再神機(jī)妙算,在眾人心中再可信不過,但一個才來沒多久的外來客,與一個長年累月有著好名聲的鎮(zhèn)上人相比,傻子也知道該信任誰的話。到時候一個弄不好,眼看著便要離開的徐福和嬴政,說不定得將自己都搭進(jìn)去。 見徐福還在思忖中,書秋只微微喘著氣,卻并不敢催促他。 本是有求于人,書秋并不敢強(qiáng)硬地要求徐福去如何如何,但她現(xiàn)在最后的希望就全擱在徐福的身上了,她的期望通過眼眸,流露了出來。 “他們定的幾日成婚?”徐福出聲問。 “兩日后。” “那我們便要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揪出他的馬腳,哪里那樣容易?”徐??陀^地敘述著個中的不易。其次,功利一些來講,他和嬴政耗費心力在這上面,置自身安危不顧,他們能這樣去圣父嗎? 書秋臉色漲紅,“我……我也不知,但我想著,先生應(yīng)當(dāng)是有辦法的。我害怕,我害怕他會傷害娘……” “你且讓我想一想,此事我也未必能幫得上忙。”再跟著書秋一起憤怒都是沒有用的,此時更需要有冷靜的頭腦,也更需要清楚地認(rèn)識到,自己的力量有多大,能攬下多大的事。 書秋眼中閃過失望之色,但還是重重點頭,“多謝先生,先生大恩,書秋必然永世銘記!”說著她撐住地面勉強(qiáng)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便要往窗戶邊去,大約是想要原路返回。 但就她現(xiàn)在的體力,原路返回?徐福更擔(dān)心她摔出個好歹來。 徐福出聲叫住了她,“躲在屋中吧。”若是那楊老板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定然會四處尋找,她若是出去不是真好被抓住嗎?而她若是躲起來,不僅可以避免被楊老板抓住,還可以以此引起周家婦人的重視,周家婦人并不蠢笨,或許結(jié)合女兒失蹤和楊老板的反應(yīng),能猜出點端倪。 當(dāng)然,這不過是設(shè)想中最好的發(fā)展。 書秋感激不已,當(dāng)即就拉上窗戶,然后縮在了窗戶底下,這時書秋才算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氣,臉上總算見了點兒血絲。 徐福猶豫一陣,丟了薄被給她,卻并未讓出床榻。 倒不是徐福實在沒有紳士風(fēng)度,而是書秋年紀(jì)不小了,從前她被周家婦人護(hù)在掌心,因為母親改嫁便能激動得舊疾發(fā)作,也該讓她嘗一嘗苦頭,成長一番了。 嬴政對此表示十分滿意。 還好徐福沒有一時心軟,將他們共同睡的這張床讓出去,若是讓出去的話,占有欲極強(qiáng)的嬴政,也不知曉自己會不會做出將書秋扔出去的事。 燭火晃晃悠悠,很快熄滅,而徐福和嬴政也回到了床榻之上,兩人自然是衣衫整齊,只是他們在被子底下,習(xí)慣性地相擁住了而已。 書秋縮在墻角,忍不住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床榻上,幾乎化為一體的兩人,心中的恐懼和彷徨,總算被驅(qū)散了不少。若是換做以前,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她定然是難以忍受的,但此時她卻靠著墻腳,迅速入眠,而且睡得極香。 “你是誰?”一道稚嫩的問責(zé)聲響起。 徐福和書秋幾乎是同時驚醒。 徐福撐著嬴政的胸膛,半倚在床榻上,朝外一看,原來扶蘇今日竟然早起了,他目光冷厲地看著書秋,正疑心著此人的身份。 “那是客人。”徐福淡淡道。 扶蘇想說哄鬼呢,你見過將女客塞在自個兒屋子墻角的嗎? 嬴政此時也醒了,不得不跟著坐了起來,而他開口就比徐福粗暴多了,“扶蘇,此時你不需要管,你可是餓了?隨我去尋伙計?!币驗榈K于書秋在此,他倒是沒有自稱“寡人?!?/br> 書秋小心地看了一眼扶蘇,見他臉上并無排斥之色,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扶蘇……這名字聽著怎么覺得有些耳熟呢?這樣俊秀乖巧的孩子,自己從前連門都不出的,應(yīng)當(dāng)是不可能見過的,是自己糊涂了吧。書秋往后縮了縮,在墻角靠得更緊了。 他們很快洗漱了一番,而此時客棧外也響起了喧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