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399
呂公心跳如擂鼓,甚至隱隱有了個猜測。 面前的人,實在生得太出眾了,世間實在少有這樣出眾的人……除非他就是……他就是秦國的駟車庶長徐君房……再一聯(lián)想到他們從咸陽而來,呂公便越發(fā)肯定心中的猜測了,他強行按下了心底的激動,將人迎了進去。 府中女眷倒是沒有直接退避開,膽子大的,便躲在柱子后頭,圍屏后頭偷看了起來。 誰讓他們這一行人實在太引人注目了呢?想要沒有人看都不太可行。 呂公親自領(lǐng)著他們在院中轉(zhuǎn)了起來,還陪在身側(cè)低聲道:“不論尊駕看上了何處,都可以入住?!毖韵轮猓呐率强粗辛怂麄冎魅思业脑鹤?,那也是可行的。 只不過徐福實在沒興趣去住別人住了許久的地方,他便隨意尋了處瞧上去清幽干凈的地方,伸手一點,“就此處吧。” 呂公笑得兩眼都瞇了起來,“是,我這便吩咐人為尊駕整理出此處。” 呂府的動作倒是快,很快就清理出了地方來。而嬴政帶來的人,也被分別安置在了附近的幾處府邸中,那些富戶雖然都不知曉城中來了何人,但見是縣令親自上門來送人,他們哪有不接的道理?不僅得接,還得好好地接著! 這一日,整個城中的氣氛都變了不少。 城中的百姓變得小心翼翼,但又莫名期待起來。他們哪里見過什么大人物,此時倒是也想要開開眼界。 而那縣令倒是沒心思去思考這些,他忙完了過后,陡然想起來,那人說,一個時辰內(nèi),要想法子護住農(nóng)田……農(nóng)田!縣令雖然不太相信那人說的話,但他也絕不敢拿這個來開玩笑,什么都可以怠慢,唯獨這不可以!這關(guān)系到百姓來年的收成!于是縣令剛忙完,還不等歇一口氣,就馬上召集了手下,讓他們將這個消息傳下去,務(wù)必讓那些農(nóng)戶上心。 這些手下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發(fā)現(xiàn)天氣是有些陰沉,但是這又不是沒出現(xiàn)過?不就下場雨嗎?至于這樣變了臉色嗎?他們實在難以理解縣令這個奇怪的命令。 縣令注意到他們的松懈,頓時的面色一肅,將他們都敲打了一番,這些人才將此事放在了心上,趕緊去了。 縣令坐在府衙中靜靜等待了一會兒,時不時地便要抬頭看一眼天空,只不過他什么也沒看到??h令有些疑惑,等會兒真的會有暴雨嗎?縣令正想到這里,就聽見半空中轟隆一聲巨響,緊接著豆大的雨滴落了下來。站在門口的縣令被砸了一臉的水滴,縣令懵了懵,好半天才抬起手抹了把臉,喃喃道:“真神了……” 不一會兒,那些手下也都回來了。 “縣令,您怎么知道……會下這樣大的雨?。俊泵媲暗倪@些人,硬生生從身上甩出了不少水下來,可見剛才被淋得夠嗆。 “不是我……”縣令恍惚地道:“是那個人……”那個人,就是……就是駟車庶長吧…… · 徐福和嬴政在呂府歇下來之后,第一件事便先沐了浴,而后換上嶄新的衣袍。正巧此時呂府的下人也前來,邀請他們前去赴宴了。原來那呂公為了迎接他們下榻到府中,還特意設(shè)了個宴席。只是呂公不知他們是否喜好熱鬧,便沒敢邀請他人。 這一點倒是合了嬴政的心意,他可不希望屆時請了些人來,最后倒是頻頻往徐福的身上看去,那會令他感覺到極度的不快。 徐福和嬴政到了院中。 此時雨已經(jīng)停了,這宴便是擺在院子里的,不遠處圍繞著樹木花草,看起來倒是別有一番滋味,只可惜,徐福先想到的是,等會兒用飯的時候,會不會頻頻往桌上飛蟲子。為了預(yù)防蟲子,徐福往嬴政的掌心塞了一個絹布制成的袋子,里頭裝了些草藥,可以驅(qū)蚊蟲,效果奇佳。他們難免有露宿在外的時候,當(dāng)然得帶上這樣的玩意兒。 很快,食物被擺上桌案來。 而嬴政站在那里卻并沒有落座。 呂公這便急了。難道是客人不滿意他這樣的安排?也是,從咸陽宮中出來的人,又怎會輕易滿意于這樣的安排呢?那該如何?呂公有些焦急,但面上還是鎮(zhèn)定地問道:“可是有何處令尊駕感覺到不適?” “將它們擺在一處?!辟噶酥钢魑簧?,分別放在兩旁的桌案。 他當(dāng)然知曉那一張是為他準(zhǔn)備的,另一張則是為徐福準(zhǔn)備的??伤麄兌嗽缫蚜?xí)慣連桌案都同用的,此時又怎能分得這樣開? 呂公愣了愣,隨即又恍然大悟了。不錯不錯,早有傳聞?wù)f駟車庶長乃是秦王心頭所愛……只是他未曾想到,就連用飯時,二人竟然也是同坐一處。這樣若是放在尋常人家那便是沒規(guī)矩了,可是放在秦王的身上,只會令人覺得秦王乃是重情義之人。 呂公馬上叫來人搬動了桌案。 呂府下人好奇地打量著這二人,他們都覺得這二人真怪異,但這二人生得也真好看,何況呂公還這般敬著他們? 對于優(yōu)秀的人,許多人都普遍會產(chǎn)生或崇敬或愛慕的心思。 無論是外貌,還是對方的其它資本,都足以在瞬間打動一個人。此時呂府中,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對著徐福和嬴政起了心思了。 那桌案很快擺在了一處,徐福和嬴政這才落座,呂公見狀也終于松了一口氣。之后,呂公試探道:“我那妻女未曾見過咸陽來的貴客,不知可否讓她們同席?” 嬴政對此事并不在乎。而徐福則是覺得,不管男女,本就該坐在一處,于是徐福出聲道:“請她們出來吧?!?/br> 沒一會兒,便有一名中年美婦,攜著一名少女出來了。 見著那名少女的時候,徐福莫名覺得有些眼熟,但他對自己的記憶實在不抱希望,便也沒有深思,倒是嬴政看了一眼,道:“她有些像你的一位舊識?” “誰?” “那個十來歲的姑娘?!?/br> 徐福忍不住道:“我應(yīng)當(dāng)沒有這樣的故人吧?” “她的確不是,只是她長得有些像。你曾經(jīng)去蜀地的時候,寡人為了你的安危便到蜀地去尋你了,當(dāng)?shù)赜幸幻麗勰侥愕呐樱P姑娘’。這小姑娘,便與她有七分相似。” 徐福聽得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嬴政會這樣毫無芥蒂地,從口中說出曾經(jīng)有個愛慕他的女子。徐福自己聽了,都覺得有種淡淡的尷尬,像是莫名做了什么對不起嬴政的事一般。 此時徐福哪里知曉,那個時候,他與嬴政之間還半分感情也無呢。 “或許只是湊巧吧。”徐福淡淡道。既是在嬴政的跟前,他又沒了記憶,那便不能再提起那鳳姑娘了,總歸不大好。而且長得像這事兒,也是極為常見的。何況那個姑娘是在蜀地,與此處隔了十萬八千里呢。 見徐福不再提起,嬴政微微一笑,便不再說什么了。他之所以對徐福這樣誠實地說出來,不過是以退為進罷了,現(xiàn)在看來,還的確是高明的一招。 呂公的妻女在出來后,只在初時小心地看了一眼徐福和嬴政,之后便不敢再往他們這邊看了。 之后用飯的時候,呂公便滔滔不絕地與他們聊起了這城鎮(zhèn)中的事,城中有趣的地方,何處風(fēng)景不錯……呂公都說了一遍。 與貴客打交道自然是需要技巧的,什么樣的話對方?jīng)]聽過?夸耀的,追捧的……怕是都沒用,還不如干脆談一談吃喝玩樂,說不定還能引得對方的興致。 不得不說呂公還算是投中了他們的心思。 此時徐福也知道了,這究竟是個什么地方。此處乃是位于碭郡的單父縣。 這個地名,又讓徐福覺得有些耳熟,似乎從某本歷史書上瞥見過,可惜他的記憶又在這個時候停擺了。 徐福和嬴政簡單用了些食物后,便準(zhǔn)備回到屋中休息了。 只是他們離開小院子的時候,那名少女還朝徐福和嬴政看了過來,而這一次,少女卻沒有嬌羞地別開臉去,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沖二人笑了笑。 徐福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嬴政也跟著皺眉。 不管那少女是沖著誰笑的,他們二人都開心不起來。于是他們一致地忽略了少女的笑容,轉(zhuǎn)身快步離去了。 待到徐福等人走遠以后,呂公方才嘆了口氣道:“可惜了啊?!?/br> 少女依偎在他的身邊,低聲道:“爹為何說可惜?” 呂公笑道:“你不明白?!?/br> 少女不快地嘟了嘟嘴,“難道便只有jiejie才明白么?” 呂公瞪了她一眼,但到底沒舍得責(zé)備,“若是你jiejie在此,我便可大膽將她薦給這二位客人了。” “那為何我不可?” 呂公卻是沒應(yīng)她。 少女垂下頭來,臉上落下一片陰影,她低聲道:“那為何我不可呢?” · 翌日,晨起時分,徐福是被一陣暴雨雷鳴聲吵醒的,繼昨日短暫的停雨過后,又繼續(xù)下起了暴雨。徐福一邊艱難地從嬴政懷中掙脫,一邊忍不住想,希望那些農(nóng)戶,沒有在雨停后,便急著撤去那些保護的東西。 此時,在城外,有些農(nóng)戶的確是懵住了,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第二日還會下起這樣大的雨,昨日聽見府衙來人提醒的人,他們都還覺得縣令說得夸張了些,畢竟他們常年與農(nóng)事打交道,還有誰會比他們更了解這些,他們都沒能看出有什么接連不歇的暴雨要來。因而昨日雨停后,他們便立即收了護住田地的木頭棚子。 誰知這第二日起來,有的田地便遭殃了,全被水泡住了。 那些種了菜的,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而此時在城里的其它府邸中,那些早早從徐??谥新犅剷卤┯甑氖虖?、士兵們,都忍不住笑了。 庶長果真神人也! 再一想到之前徐福在郢都,如何讓郢都百姓迅速轉(zhuǎn)變態(tài)度……大家忍不住齊齊打了個寒顫,庶長是不能得罪的。 他們?nèi)羰侵獣?,?dāng)初徐福在一處小鎮(zhèn)上,如何坑整個小鎮(zhèn)人的,他們定然會覺得更可怕。 因著暴雨,他們自然也無法急著離開了,于是徐福便和嬴政一同,呆在屋中看起了他們自帶的書簡。 呂公倒是有些坐立不安了,深覺怠慢了他們,于是還特地尋到了他們休息的院中來,敲開門,開口便是致歉,“未曾想到竟是這樣突然地下起了大雨,本欲帶著尊駕出行,見一見單父縣的風(fēng)光。此時卻是不成了?!眳喂珴M臉憾色。 嬴政倒并不覺得遺憾,與徐福待在一處,便已經(jīng)足夠了,于是他淡淡道:“不必了,我們在此處歇一歇就足夠了?!?/br> 呂公看出了徐福和嬴政的拒絕之意,也不敢再勸,便連忙離去了。只是呂公離去后,徐福和嬴政才享受了片刻的安寧,便又有人上前來了。 他們的門被敲響了,門外傳來的是昨日那少女的聲音。 “客人在否?” 徐福不解地與嬴政對視一眼,出聲道:“何事?” “外面暴雨天寒,我娘擔(dān)心客人受涼,便令我送來了衣袍?!?/br> “不必了?!辟苯亓水?dāng)?shù)鼐芙^了。 外面的少女頓時被噎住了,“……客人,客人若是受了風(fēng)寒,我們……我們怕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嬴政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侍從:“去將門開了?!彼闱埔磺?,這個人想做什么。 侍從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將門打開,門外的少女立時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只是這個表情并未能維持多久。她看著桌案前動也未動的兩人,喉嚨里仿佛堵了什么,差點說不出話來。 過了會兒,嬴政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道:“昨日便想說,姑娘似乎有些像我二人的一位故人?!?/br> 對方只以為這是拉近乎的一種方式,于是少女抿唇一笑,道:“是嗎?” 嬴政點頭,遂問她:“你可認識一名為‘鳳姑娘’的女子?” 少女臉上的表情僵了僵,黝黑的眼底瞬間便沒了光芒。 “看來是認識了?!?/br> 少女又抿了抿唇,過了會兒,才笑道:“不錯,那是我的長姐,只是她已經(jīng)死了?!?/br> “死了?”這時徐福也抬起頭來了。 嬴政都說那鳳姑娘是他的故人了,哪怕徐福沒有了記憶,但也本能地為其覺得憐惜。 “是的。”少女垂下眼眸,應(yīng)了一聲。 嬴政沉聲道:“我們既然已經(jīng)知曉故人的下落,那姑娘便回去吧?!?/br> 少女有些錯愕地抬了抬手中的包袱,“可是……可是這衣袍?” 嬴政道:“去打開瞧瞧。” 侍從聞言,順從地上前打開了包袱,里面的衣袍被抖落了出來。嬴政只淡淡瞥上了一眼,便道:“收起來吧,我們并不需要?!?/br> 侍從只聽從嬴政的話,哪里會管那少女尷尬不尷尬,于是馬上又將衣袍疊好,放回到了包袱之中。少女抱著包袱,哪能感受不到,對方那一系列動作時傳出的淡淡的,輕蔑意味呢? “我,我知曉了?!睂Ψ揭欢ㄊ强床簧习?。少女頗有些狼狽地低下了頭,轉(zhuǎn)身便要離去,只是走的時候,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頓住腳步,回過頭來,道:“我……我叫呂娥姁?!闭f完,她方才快步離開了。 呂娥姁? 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