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448
嬴政再度開口了,“那老叟說的話,確實(shí)令我難以抗拒?!蹦呐率羌俚模矔敢庖辉?。 徐福臉頰隱隱有些發(fā)燒。 不過是為他罷了。 “直到我死于沙丘,那老叟都一直在我身側(cè)。令我覺得怪異的是,他當(dāng)真無所求?!辟哪抗庵饾u轉(zhuǎn)為冰寒,“這怎么可能?” 徐福也覺得那老叟著實(shí)怪異了些,他僅僅是給了嬴政想要的東西,卻沒要求嬴政給予他東西。怎么可能當(dāng)真無欲無求到這樣的地步?小孩子都知道,天上是不可能掉餡餅的。那老叟既然不提,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是這一次會提出,若是這一次都不再提出,就說明是那根什么捆人魂魄的繩子有問題了。 很顯然,嬴政也想到了這一點(diǎn)上,他冷聲道:“我倒是想殺了那老叟,可惜,如今還不能殺了他。” “劉邦已死,我們擇日回咸陽吧?!睆那靶旄8静恢肋@中間還有這樣一段,現(xiàn)在既然確定那老叟不僅有問題,還是有大問題之后,徐福哪里還能繼續(xù)滯留沛縣? 正如嬴政所說,如今他什么都擁有了。 這一世,就連扶蘇都被教養(yǎng)得極為出色,胡亥也不必說了,無形中已然減少了歷史上的不少危機(jī)。唯獨(dú)余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老叟。長生不老之謎,甚至還有這條姑且稱作捆魂繩的東西,全都指著從老叟身上挖出來。 徐福心跳微微有些快,甚至恨不得迫不及待地回到咸陽。 嬴政抬手輕撫過徐福的后頸,“只要他是活人,那就一定能從他口中問出來?!碑?dāng)嬴政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徐福還未意識到什么。等他回到咸陽,再見到那老叟,方才知曉,嬴政是如何將刑罰施于老叟身上的。 徐福陷入夢境的回憶之中。那一世,嬴政為了留住他,究竟做了多少事? 嬴政讓他靠在了自己的膝蓋上,手輕撫過了徐福的臉頰。屋外刮起了風(fēng),樹葉打著卷兒進(jìn)了屋來。嬴政盯著地上的樹葉,眼底飛速地掠過了肅殺之色。 · 從侍從得到確認(rèn)蕭何、劉邦死亡的消息之后。徐福和嬴政便啟程離開了沛縣。嬴政早早就傳信回了咸陽。什么也不審問那老叟,先下手上刑。先讓他吃苦頭吃到將他威懾住了再說。如此手段,實(shí)在堪稱鐵血了。 在回咸陽的路上,徐福發(fā)現(xiàn)他關(guān)于前世的記憶,甚至一些其他的記憶,都仿佛被嬴政一句話解了鎖一般,開始漸漸恢復(fù)了。腦子里原本模糊的歷史,都跟著變得清晰了起來。這樣的變化,簡直堪稱奇妙。 因著是逐步恢復(fù)的緣故,徐福并沒有因?yàn)橐粫r間塞入太多信息,而導(dǎo)致頭昏腦漲。 抵達(dá)咸陽的時候,徐福從來沒有這樣地清醒過。腦子里所有被迷霧遮住的地方,仿佛都散開了。 到這時候,徐福才完整地將自己所有的記憶都串聯(lián)了起來。 第一世的,第二世的,和這一世的。 于是徐福做了個大膽的揣測。 他這一世來到秦國以后,之所以會對不少歷史人物、乃至歷史事件都很模糊,都不過是這個時空的規(guī)則,故意削弱了他腦子里某個記憶的區(qū)域。而為了不讓徐福發(fā)現(xiàn)這一點(diǎn)改動,在某些大事件,以及國民皆知的事上,便有所放寬。好比后世沒有人不知曉秦始皇,再好比后世指鹿為馬典故中的主人公趙高,龍陽之好典故的主人公的龍陽君,還有出自法家的李斯、韓非,還有歷史上出名的扶蘇公子和秦二世胡亥,這些人在后世的名聲都太過響亮,是規(guī)則都無法抹去的。還有就是長城、靈渠的建造,這也是舉世知曉的。相比之下,鬼谷出身的尉繚、徐福名頭就顯得弱了不少。而六國先后滅亡的順序,當(dāng)時各國的國君都是誰,這一類的信息,在后世都沒多少人能記得準(zhǔn)確,自然規(guī)則就可以毫無壓力地將徐福的記憶抹去了。 徐福很清楚為什么自己和鄭有安會有那樣大的差異。 實(shí)際上,鄭有安在這個時代待得久了,應(yīng)當(dāng)也會和他一樣,漸漸模糊記憶,被規(guī)則削弱后世帶來的優(yōu)勢。而徐福卻比鄭有安削弱得還要厲害,不過是因?yàn)樾旄W陨淼谋臼戮鸵呀?jīng)足夠了。 規(guī)則賭不起! 你能想象一個能看穿他人命運(yùn),還能改變他人命運(yùn),且擁有一定預(yù)言能力,還擁有著穿越者本身的優(yōu)勢,知曉一切歷史的人,他會掀起多大的風(fēng)浪嗎?若真是這樣,那徐福便成大殺器了。歷史軌跡可就不止是這樣小幅度變動了,到時候恐怕是會完全走向另一個方向,六國會不會滅,還有沒有秦始皇,怕是都要另說。 人的力量實(shí)在不可小覷。 所以徐福才這樣快且這樣大程度地被削弱了。 雖然徐福覺得,現(xiàn)在歷史的軌跡也發(fā)生了變化,畢竟劉邦被他弄死了,呂雉、蕭何也弄死了,項(xiàng)羽給搞到宮里來了,連韓非都還活著……這歷史也被他玩壞得差不多了。 這些恢復(fù)了的關(guān)于歷史的記憶,徐福并沒有告知嬴政。他很難開口對嬴政說,“你死于沙丘之變。你死于我的手?!?/br> 他們回到宮中后,嬴政先行處理政務(wù),而徐福則是去瞧扶蘇和胡亥了,順帶也就看了一眼項(xiàng)羽。 胡亥實(shí)在有一手,連未來的楚霸王都被他籠絡(luò)到身邊了,整日傻呵呵地和胡亥混在一塊兒。胡亥就拿人家當(dāng)雜耍使。徐福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徐福坐在胡亥的殿中休息,胡亥與項(xiàng)羽玩了一會兒后,回到徐福的身邊,忍不住好奇地問道:“父親,你們關(guān)的那個老頭子是誰?。俊?/br> “你去看了?” 胡亥點(diǎn)頭,“去看了?!焙ヮD了頓,“他看起來很壞?!蔽疫€揍他了。不過這幾個字,胡亥沒說出來。 徐福摸了摸胡亥的頭,“那的確不是個好人,日后不要去見他了?!?/br> “父親要從他口中問話嗎?” 徐福驚訝,“你怎么知曉?” “既是壞人,父親又不立時殺了他,那定然是有話要問他了?!?/br> 徐福點(diǎn)頭,“是如此?!闭f罷,他還夸獎了胡亥兩句,“胡亥實(shí)在聰明?!?/br> 哪怕已經(jīng)長大不少了,此時胡亥也還是從善如流地蹭了蹭徐福的手掌,“我去幫父親問吧,有我在,定然能問出來的?!?/br> “你?”徐福不由得想到了之前被胡亥欺負(fù)的,見了他就怕的烏云小姑娘。他沒見過胡亥是怎么整治人的,但從烏云、荊軻身上就可見一斑。徐福有些猶豫。 審問固然重要,但這樣的事不該胡亥來做。 徐福揉了揉胡亥的頭,“小孩子便不必cao心了?!?/br> 這時候胡亥倒是說:“我不是小孩子了,扶蘇哥哥都會為父王做事了,我自然也要為父親做事才好?!?/br> “你活得開心,和扶蘇相親相愛,便足夠了。”徐福說完,又覺得“相親相愛”聽起來實(shí)在有些怪異,但此時若收回這個詞,那豈不是顯得更怪異了?徐福便只有強(qiáng)忍著,假裝這個詞沒什么不對勁了。 不多時,嬴政也到了殿中來。 “下面的人來報,說那老叟有些撐不住了。”嬴政一邊往這邊走,一邊出聲道。 想要將人救回來不難,嬴政要的就是這樣的時刻,這樣方才好下手,畢竟瀕臨死亡的時候,才是一個人意志力最為薄弱的時候。 “我、我也去!”胡亥忙道。 嬴政點(diǎn)頭應(yīng)了,“那便去吧?!?/br> 徐福和嬴政在孩子教育的問題上出現(xiàn)了分歧,徐福瞪了嬴政一眼,只可惜嬴政沒接收到。 而胡亥已經(jīng)開心地扒著徐福的大腿,跟著要往外走了。 “這樣的場面帶他去好嗎?”徐福忍不住問出了口。 嬴政并不在意,道:“身為男兒,總要見一見這樣的場面,不然日后若是養(yǎng)成軟弱脾氣,怎么好?”小時候胡亥撒嬌,那是正常的孩子氣性。但長大了若是還軟綿綿愛撒嬌,那怎么成? 徐福抿了抿唇,“走吧。”若是場面太過血腥,他再讓人將胡亥帶出去好了。 三人前往了關(guān)押老叟的宮殿。 為了看住老叟,嬴政認(rèn)為哪里都不夠安全,便直接將人扣在了宮中,并派以重兵把守。 等進(jìn)了宮殿之后,出乎意料的是,并沒有什么血腥的場景。 他們只能看見躺在里頭的老叟,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痕跡來的,只是他的模樣確實(shí)奄奄一息了。 待聽見腳步聲之后,老叟方才費(fèi)力地從喉中擠出話來,“……你、你知道了?你夠狠……” 沒人出聲搭理他。 老叟閉了閉眼,“我想活著……我要活著……”他費(fèi)力地說著,甚至還激動地想要坐起身來。但他掙扎了半晌,最后卻是什么力氣都沒有。 “修補(bǔ)時空的人……”徐福的目光冷了冷,“他根本不是什么修補(bǔ)時空的人?!?/br> 就算有這樣的人,那為什么不是在歷史發(fā)生變動的時候,就立即出現(xiàn)呢?而是在六國都被提前覆滅了之后,才陡然出現(xiàn),自稱修補(bǔ)時空,這時候他還修補(bǔ)什么? 既然有嬴政口中的捆魂繩,那么老叟就應(yīng)當(dāng)是沖著這個來的。 如今來看,老叟應(yīng)該也并非神通廣大的人物,他同樣會受到時空規(guī)則的限制,因?yàn)闀r空不允許這個世界出現(xiàn)不死不滅的人,所以一旦當(dāng)老叟來到秦國,出現(xiàn)在咸陽,那么他就和尋常人無異了,嬴政想要?dú)⑺浪?,也是輕而易舉就可以做到的。也正是因?yàn)檫@樣,當(dāng)刑罰加諸在他的身上之后,他就屈服了、軟弱了。因?yàn)樗牖钪?。也許他在這個時空死亡,便是真正的死亡。畢竟徐福依據(jù)自身的變化來說,若真有時空規(guī)則這種東西,那么它必然是一視同仁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怕是還有待確認(rèn)。 徐福和嬴政對視了一眼。 “打開?!辟馈?/br> 旁邊的侍從上前來,這才打開了困住老叟的囚籠。 嬴政握住了徐福的手,兩人走了進(jìn)去。 胡亥被拋在外面,連忙撇嘴,扒住了鐵柵欄。 嬴政走近之后,居高臨下地看著那老叟,冷聲問:“你來咸陽是想要什么?” 老叟卻并沒有回答嬴政的話,他只是掙扎著,口中斷續(xù)地喊著:“救……我……” 徐福微微彎腰,試探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為了長生不老而來?” 老叟還是沒回答,但徐福卻注意到,他的身體在那瞬間微微顫抖了一下。徐福臉色微變,登時就肯定了這個猜測。 只要知曉老叟是會死的,而他的確害怕死亡,不愿死亡,那就可以推測出來了。 徐福不由得又想到了他問老叟,可知長生不老時,老叟幾次回答,都是說只有他才知曉。 所以,長生不老之謎還是在他身上? 老叟在這句上,當(dāng)真沒說謊? 嬴政如何敏銳,他自然也沒有錯過老叟身上的異狀,他的驟然間變了臉色,看著老叟的目光變得不善了起來,“原來如此。”嬴政咬著牙關(guān),目光冰冷銳利如刀鋒。 原來這人從一開始便是沖著徐福來的! 此時將一切都想通了,嬴政恨不得立即將老叟開膛破肚以消心頭之恨。 嬴政拉著徐福走了出去,口中吩咐道:“將人拖出來?!?/br> 兩名侍從立即上前,將老叟拖了出來。 老叟看上去是真的近乎奄奄一息了,他費(fèi)力地?fù)伍_雙眼,遙遙看向徐福的方向,“你……你……”他朝著徐福抬起了手。 沒等老叟將完整的話說出來,胡亥已經(jīng)當(dāng)先躥了出來,直接擋在了徐福的跟前,瞪了瞪老叟,“瞧什么?不許瞧?!?/br> 原本緊張的氣氛,登時被胡亥破壞了個一干二凈。 胡亥抿了抿唇,道:“我有法子問出話來。”說罷,他便兩眼亮晶晶地看向了徐福和嬴政,像是在說,快來找我吧快來找我吧! 嬴政神色微微緩和,“胡亥莫要玩鬧。” “沒有玩鬧,我真能問出來?!焙フJ(rèn)真地道。 徐福彎腰俯在胡亥耳畔,問:“你給他下蠱?” 胡亥點(diǎn)頭,“給他吃藥,吃毒藥。” 徐福頗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也知曉,在這一點(diǎn)之上,他是當(dāng)真不如胡亥。 不待徐福做出決定,這頭嬴政已經(jīng)道:“胡亥,那便交給你了?!闭Z氣輕描淡寫地,仿佛像是只吩咐胡亥掃個地、收拾個桌子一樣簡單。 胡亥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面上放光,很是興奮。 嬴政摟著徐福便出去了,一邊往外走,他一邊還俯在徐福耳邊道:“只有讓胡亥做些小事,他才能從中得到滿足和榮耀感啊?!?/br> 小……事? 這算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