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二去的，性子便有些個不好了。雖然還不到周歲，但小小的娃娃就有些個趙姨娘的尖酸和邢氏的淺薄。

    只是現(xiàn)在時日尚短，還沒有看出端疑來。而最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苗頭的時間里，最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的邢氏卻在忙著在她看來更為重要的事情。

    窮人乍富，總會有些飄飄然。邢氏從末落的官家子女嫁入豪富高門的賈家，雖然是只繼室，卻也是正經(jīng)的正室主子。

    人的心氣高了，所思所想便有了局限。在邢氏接觸的人中人，賈政是迂腐的，周姨娘是個木衲的，趙姨娘是個沒有眼色，上不得臺面的。

    雖然原配留下了三個孩子，但都是小輩，邢氏還真的沒有看在眼里，這一來二去的，便有了些其他想頭。

    此時的邢氏因為并沒有將邢家所有的財產(chǎn)都帶到賈家來，所以跟娘家的兄弟關(guān)系都還不錯。于是看到二房少得可憐的財產(chǎn)，整個人便將心思放在了擁有二房七層財產(chǎn)的賈珠身上。但賈珠差不多已經(jīng)成年了。出了孝期便要成親，而且賈珠在前院，邢氏便有些鞭長莫及。

    然后便是元春，嫁妝銀子和她打聽到的先太太部分嫁妝都在這姑娘手中看著拿著呢。但姑娘一直住在老太太院里，身邊還有宮里的教養(yǎng)嬤嬤，來到府中多日，她也聽說了大太太張氏對這個侄女有多維護，所以邢氏想來想去，便只能將心思放在最小的寶玉身上了。

    因著他最小，府中的人都心疼他，好東西也都先可著他來。再一個先太太一半的嫁妝聽說是給了他的。雖然鑰匙最開始時，是在大太太的手里，但她早就打聽到了，周歲后，所有的鑰匙都放在了那位李嬤嬤手中。

    對付一個嬤嬤，她還是有辦法的。

    別說她算計這幾個沒娘的孩子，她不也是父母雙無的人嗎？而且這些物件也不是給了別人，她現(xiàn)在好歹也是他們的母親了，資助一下他們的舅舅家，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嗎？

    于是邢氏忙完了院中的事情，便將主意打到了寶玉的身上或者說管著寶玉所有財物的唐朝身上。

    而面對不姓容，也不會甩針舞的李嬤嬤，邢氏算是真的丟人丟到家了。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這一日，邢氏收拾妥當(dāng)便去了史氏的上房。在那里先是侍候了史氏用早膳，然后又陪著史氏聊家常。

    說著說著，便將話題帶到了寶玉的身上。

    “老太太，先太太去了，媳婦之前沒進門，這才將寶玉養(yǎng)在了您這里。媳婦想著，是不是把寶玉挪回梨香院去？”

    史氏一愣，“抱回梨香院？”這是怎么說的，她的孫子不是都在她身邊養(yǎng)到七歲上下才去前院的嗎？

    看了一眼張氏，發(fā)現(xiàn)張氏同她一樣都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心中便明白，這是邢氏自己的想法了。

    “是呀，媳婦聽說珠哥兒便是養(yǎng)在先太太那里的，所以媳婦想著將寶玉接回去，養(yǎng)在媳婦那里。我們老爺有空了，也能時常教導(dǎo)著些。”

    邢氏惦記著寶玉的身家，自然是想要將寶玉要回二房去，這樣一來，做什么手腳不方便。不過，一慣小氣的邢氏，一邊巴望著寶玉名下的財產(chǎn)，一邊還有些心疼二房要多出一份份例了。幸好不是大姑娘，份例還小一些。

    她可是打聽過了，這賈府姑娘的份例是要高于哥們差不多一倍的。也不知道這府里的人是怎么想的，姑娘哪還能有哥兒金貴。

    史氏一聽邢氏提到二兒子，眉毛便是一皺。她兒子啥樣子，當(dāng)娘的能不知道。這寶玉要是回了二房，指不定就是下一個珠兒?！昂懿槐厝绱?，寶玉就養(yǎng)在我這里了。反正也不過兩三年的事情，就要去前院了。不必折騰了。到是你，”史氏看了一眼邢氏，又喝了一口茶，這才繼續(xù)說道，“你過門也有些日子了，還是好好調(diào)理調(diào)理身子吧?！边@話里什么意思，凡是成了親的人，都是明白的。邢氏一聽，臉便有些個紅，然后又是一白。

    “弟妹房里不是還養(yǎng)著三丫頭嗎？再加上寶玉到是有些擠了。更何況，趙姨娘那里…不是還有一個。還是聽老太太的吧。咱們老太太是誰，那可是最有福氣的人了。養(yǎng)在這里。你看看哪個不是又聰慧，又壯實的。更何況寶玉是先弟妹最小的孩子，放在老太太這里，我們安心，便是先弟妹泉下有知，也是欣慰的?！蹦阋粋€后媽，總惦記原配的小兒子干什么，這不是沒事找事是什么。

    邢氏對于史氏的話，不能反駁。但對于張氏的話，就有些個敏感了。她又不是專門給姨娘養(yǎng)孩子的，“話是這么說，只是我聽說寶玉房里的李嬤嬤看著也不是個妥帖的。這才有些個擔(dān)心。就怕委屈了寶玉。”

    邢氏也是打聽到了，前兩天李嬤嬤便請了假回家去了。說是老娘過生日，那大包小包的東西，二門上的婆子小廝誰看不見。

    說是什么無事時給全家做的換季的衣服，哼，騙誰呢。

    邢氏這話一說，屋中一子就靜寂了。看向她的眼神，都帶著一種想要扶貧卻不知要如何扶的感慨。

    李嬤嬤是誰？那可是自小便在老太太身邊養(yǎng)大的，到了嫁人前才出的府。就算是出府了，老太太惦記著，大太太喜歡著，每隔個三五日必是要招回來說話的。

    就是二太太這個平時不怎么表示的，臨終還求著老太太，太太允了讓李嬤嬤給小兒子當(dāng)奶娘呢，這樣的一個人，也是他人可以隨隨便便說不妥的？

    現(xiàn)在說李嬤嬤不妥當(dāng)，是說老太太和大太太不會用人嗎？還是意指府中的主子苛刻了二房的嫡次子？

    這么直白的打臉，真的好嗎？

    蠢到這般境地，也是人才了。

    邢氏也是被最近的動作弄得失去了一開始的小心了。不然也不會如此。古人常說，‘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此時的邢氏便有一種她是二房老大的錯覺。

    在邢氏的眼里，姨娘要么一個老實到像影子，要么張揚短視，蠢到讓人無語。男人又是好擺弄，靠不住的。所以自信心極度膨脹的邢氏便走向了一條讓賈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路。

    趙姨娘是誰，若是真的蠢不可及，又怎么可能一連生下一兒一女?，F(xiàn)在消停不過是想要安生的生下孩子，故意表現(xiàn)的罷了。

    就連新婚第二天的試探，雖然帶著示威，但也是想讓邢氏不敢刻意的怠慢她。

    她不傻，賈家雖然比較太平，但也不過是這十幾年才太平下來的。老太太那輩，內(nèi)宅的手段，趙姨娘的母親可是都親身經(jīng)歷過的。

    武將之家，一般在內(nèi)宅上便不比讀書人家嚴謹。男人要時時地上戰(zhàn)場。也許便是一去不回。多納幾個姨娘，懷孕生子，也不過是怕后繼無人，血脈中斷。偏寵幾分姨娘妾室，也不過是想要讓庶出子女更容易生存罷了。

    而自從老國公下了戰(zhàn)場，賈家就再也沒有人上戰(zhàn)場了。不上戰(zhàn)場，又娶了讀書人家的姑娘做長媳，這府里的規(guī)矩才會不同于以往。不過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卻并非是水過無蹤，了無痕跡。

    府里的老一輩，又有誰不知道那些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和是非波瀾呢。

    因此像是隱瞞懷孕，在顯懷前悄悄養(yǎng)胎的蠢事，趙姨娘是不會干的。你自己沒報出來，將來沒了，小產(chǎn)了，也是自己的事情。

    畢竟誰知道你懷孕呢，沒人知道，誰還能動手害她不成。

    所以在新太太入府后，將懷孕說了出來，一來是趙姨娘本來就是張揚的性子，二來便是如此了。

    果然，之后邢氏抱走了三姑娘。但這個丫頭對于趙姨娘來說，還真的沒有多重要。這年頭，只要有了兒子，才是立身的根本。大房太太都是如此想，何況她們這種以色侍人的妾室了。

    再說了，有了兒子，姑娘還怕要不回來嗎？而且姑娘養(yǎng)在太太身邊，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擺在明面上的文章。

    這年頭，并不是只有書生才會做文章的。書生的文章也不過是花團錦繡，可這后宅的文章，卻是鮮血織就。

    “哦？老二媳婦，說說這李嬤嬤哪里不妥貼了？”聽了邢氏的話，史氏低下頭，喝了口茶，語氣有些低沉地問道。

    史氏對于這位身份有些低的兒媳婦本來就有些看不順眼，可想著自家這三個嫡出的孫子孫女，史氏便也決定委屈一下自家的二兒子。

    可這才嫁進來多久呀，都鬧出多少事了。打發(fā)先太太的陪房，她可以理解，所以事情發(fā)生時，她什么也沒有說。但這時間卻太短了些，連自己都沒站穩(wěn)呢，就想著做這樣的事，可見也不是聰慧的。

    再一個，便是裁撤了針線房。二房那小小的不過十來個人的針線房，一年能花費幾個錢？偌大的梨香院，光是帳幔椅套這些就是不小的工程。還有被褥，衣衫，賞人的荷包等等，就屋里的那幾個丫頭能干的了什么。

    一副小家子氣。

    有多大的碗，便吃多大的飯。這話是不假。但現(xiàn)在她還沒死呢。既是分家未分府，一個府里住著，弄出一種極端來，這家還能消停嗎？

    一面大家氣派，一面窮酸之相。對比之下，便是下人看了，也是要小瞧二房幾分的。平民老百姓還講究個窮家富路，既是全家住在府里，更應(yīng)該為了顏面著想。

    真真是不知所謂。

    哼，還有，當(dāng)她不知道這幾天，這邢氏天天叫人到碧紗櫥問唐朝那丫頭，寶玉每天過得怎么樣了嗎？老大家的三個孩子，現(xiàn)在再加上瑚哥家的小芝哥都是在她院里養(yǎng)到七歲的。哪個不是健健康康的，說是唐朝丫頭不妥帖，是說自己老了，還是自己不妥帖。

    史氏越想越生氣，但史氏城府極深，便是如此，臉上也是一片云淡風(fēng)清之態(tài)。這滿屋的老少媳婦，大小丫頭們，也許也只有張氏這個在史氏身邊侍候幾十年的長媳能夠看出來，自家的婆母此時已經(jīng)處于盛怒中了。

    于是給自家兒媳婦使了一個眼色，婆媳倆便老實地坐在一旁靜觀事態(tài)發(fā)展。

    邢氏卻是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的。連忙將之前找人打探的關(guān)于唐朝在寶玉房中作威作福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邢氏能找誰調(diào)查，不過是那兩個寶玉周歲時便被遣回家的兩個奶娘罷了。而那兩個奶娘能說唐朝什么好話？

    唐朝把持著寶玉所有的財產(chǎn)，連個線頭都不帶讓人稍帶出去的。就算是寶玉小的時候，將什么東西摔壞了，唐朝也特別無私的將碎片保留下來。然后登記造冊，哪年哪月哪一天損壞。

    因此就連離開，也沒有撈到一點油水的兩個奶娘，自然是怨氣沖天了。在王善寶家的找來后，自然是把唐朝說的十惡不赦。

    其實唐朝就是有些矯正過度，她那個時候，總以為這是個有神仙，有鬼怪的世界，以前一定是因為她手腳不干凈，貪了許多小便宜，這才報應(yīng)在李狗蛋頭上的。所以為了她其他的家人，她也不敢再貪小便宜了。

    不但如此，她還以著我不能貪，別人也不能貪的心態(tài)，把寶玉的房里管的那叫一個水潑不進的。當(dāng)然也好在唐朝自己以身做則，這才沒有引起眾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