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珠玉_分節(jié)閱讀_9
書迷正在閱讀:童養(yǎng)媳、[綜武俠]無忌他哥、[綜英美]就讀于中城高中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快穿之萬人迷攻大戰(zhàn)重生受、錐生零之異界男神、[綜英美]店主不好吃、影帝他不想被追[快穿]、反派有條紅紗裙[穿書]、[洪荒]神仙們的星際生活、攻了那個阿爾法
賈珠聽罷沉默半晌方才默默答句:“是嗎?如此甚好……” 身前煦玉不以為意,隨后便摟進(jìn)賈珠的身子徑自閉了眼。而賈珠則注視著眼前煦玉的睡顏,惟在心下黯然道句:“你真的知曉我言下之意嗎?若是真的明了了,你還愿與我共度一生嗎?……” ? ☆、第二十一回 殿試成名蟾宮折桂(二) ? 次日,珠玉二人亦是天不見亮便已早起,匆匆進(jìn)了些稀粥,便領(lǐng)著隨從登車前往順天府貢院。此次考試的日程安排與鄉(xiāng)試類似,惟有那考試內(nèi)容較鄉(xiāng)試難上了許多。|第一場考《四書》三道、《經(jīng)義》四道,第二場考論一道,判五道,詔、誥、表、內(nèi)科一道,第三場考經(jīng)史時務(wù)策五道。由此此次考試即便是賈珠亦是窩在號筒中寫得昏天黑地,事先將稿紙備了一摞,草擬之后再謄寫在試卷之上。 這九日賈珠已不知自己是如何度過的,總歸便是持續(xù)不斷地寫,腹空之后便隨意吃些糕點茶水,困頓之時便趴在案上睡一會兒,醒來之后又繼續(xù)答卷??紙鲋先巳司闶抢仟N不堪,便連煦玉這般前番考試提前完卷窩于號筒之內(nèi)百無聊賴、品茶吃點心之人此番出場之后均是神思恍惚、身形不穩(wěn),行走之時尚且還靠賈珠攙扶。 此番下場不同于以往,二人均不敢怠慢了,十六日一下場便一道回了林府,先將各自草稿交與應(yīng)麟檢視。應(yīng)麟先閱了煦玉的草卷,連連微笑頷首,道是這般完卷,若非遇上那實在荒疏的房師,玉兒此番中個會元亦非僥幸之事。 隨后又檢視賈珠的草卷,然此番卻是眉頭微蹙,面有疑慮。 一旁賈珠見狀則打趣地問道:“先生,珠兒此番可還有望中個貢士呢?珠兒只求能參加下月的殿試便可~” 應(yīng)麟則答:“此卷在為師看來倒是頗具奇氣、自有主張,只是篇幅略短了些,一問不過四百來字。若是遇那思維活絡(luò)、別具一格的房師,便是進(jìn)了前三亦并非甚稀奇之事;然若是遇到那迂腐之人,此番便是落第,便也不算抱屈,畢竟科場之上惟論文?!?/br> 隨后煦玉亦拾起賈珠的稿卷來看,閱畢說道:“我明了先生之意,亦虧得珠兒能做出如此之文,果真是與眾不同、見識高遠(yuǎn)?!?/br> 賈珠聞言聳聳肩對曰:“珠兒自知無玉哥那般文才,此番下場得失自有天定,珠兒聽天由命罷了。” 之后林府為珠玉二人備了一桌清淡的小菜,二人此番俱是疲憊不堪,草草地吃了飯便只管窩上床榻睡到自然醒。而此次會試在十七那日便會放榜,二十二日還有復(fù)試,遂賈珠便也暫歇在林府,待復(fù)試過后再回去賈府。而賈珠從這日中午睡到十七那日起身,精神便也恢復(fù)了大半。而待他起身之后卻見煦玉仍睡得很熟,全然一副不愿醒來的模樣,賈珠見狀仍是將他死扯活拽地拉起來吃了些東西,他仍是一副困頓不堪之狀。 到了十七那日,禮部放榜,更差人前往各處士子居住之地報喜。此番林府首先接到報喜,彼時煦玉與賈珠正于應(yīng)麟處商議復(fù)試之事,便見吟詩亟亟地奔進(jìn)小院喊道:“咱少爺大喜啦,中了第一名會元!” 屋內(nèi)眾人一聽無不歡欣鼓舞,應(yīng)麟忙又喚住吟詩道:“可報了珠兒中的是多少名?” 吟詩則答:“回先生,此番這報喜的是專程來咱府報少爺?shù)模瑘笾榇鬆數(shù)呐率菆蟮綐s府去了!” 應(yīng)麟聞言點頭以示知曉。隨后小院中一行人忙一道趕到林府前院,只見此番林縉將報喜的迎入了林海外書房中,林海正看著手中報喜的條子,面上是喜不自勝,只見上面寫的是“鼎甲第一名,會元,林煦玉,年十五歲,直隸順天府舉人”。由此是確定無疑了,周遭家人見了皆是喜不自禁。報喜的人恭賀幾句便討要賞錢,通常情況下是賞十兩銀子,此番因了林海高興,命林縉取了二十兩賞了報喜的人,報喜的接過賞錢之后歡天喜地地打躬作揖。隨后只聽林海又道:“快將賈府珠大爺?shù)囊矆罅藖恚€有重賞?!眻笙驳谋闳チ?。 隨后賈珠便忙喚了鄭文回去賈府打聽報喜的可有到家,又聽聞榜已經(jīng)放了,遂又命潤筆前往貢院看榜,不多時潤筆歸來,面帶難色地對賈珠道此番賈珠倒是中了貢士,然卻是三十名。聞罷潤筆之言,煦玉率先立起身來道句:“不可能!珠兒怎會才三十名?!你確定可是看清楚了?” 潤筆則答:“此事至關(guān)重要,小的哪敢大意了,看榜的人多,小的擠了許久方才擠到人群前面,反復(fù)看了幾遍,連姓名、籍貫都看了,是三十。” 隨后鄭文亦回來了,道曰報喜的報到府里亦是三十名,眾人聞罷均默不作聲,尚未想出合適的言語寬慰賈珠,不料卻聽其說道:“無事,這不過是杏榜罷了,二十二日有復(fù)試,下月還有殿試,此番無論名次,能參加殿試便成,此種情況我亦曾料到過的……” 眾人見賈珠自己倒看得很開,便也放下心來,勉勵他二人之后好生準(zhǔn)備復(fù)試與殿試即可。 而此番為何煦玉中了會元而賈珠僅是三十名呢?話說此次會試的大總裁即座師正是內(nèi)閣大學(xué)士謝鉞以及禮部尚書孫家鼐,而這謝鉞正是侯孝華的祖父。而煦玉的房師即閱卷人正是鴻臚寺少卿侯孝華而賈珠的房師乃國子監(jiān)祭酒李守中。 話說孝華本便是眼高于頂、目無下塵之人,然此番見了煦玉朱卷,到底為其卷所折服,道是“《五經(jīng)》通明,策對平允加之策滿千言、文采斐然”,遂將該卷與了座師薦了頭名。而謝鉞見狀還未細(xì)察墨卷,便笑著打趣道:“難得啊,還有能令華兒賞識之卷,過去多少頭名被華兒親手駁落了下來……”而待兩位總裁檢視之后,倒也均認(rèn)同了該卷得頭名。而隨后待孝華填榜之時拆對朱卷與墨卷,見頭名這人正是煦玉,憶起當(dāng)初在北靜王府見過該人,不禁皺了皺眉頭,心下只道是未想該少年還有些本事,倒真期待此人殿試的發(fā)揮了。 而另一邊賈珠的朱卷本在李守中手中,守中欲將之薦了鼎甲,道曰頭名有人,二三名亦可。然此番待孫家鼐閱過賈珠朱卷之后卻覺該卷雖有些才調(diào)與見地,然策論篇幅較他人都短,又略遜于文采,遂認(rèn)為入鼎甲不妥,只點了三十名,其他人亦無甚理由反駁,便也依了。待李守中拆對墨卷填榜之時,方才知曉此乃賈珠的試卷,心下倒是很為賈珠惋惜了一番。然亦道賈珠這等才調(diào),殿試之時必有發(fā)揮。 ? ☆、第二十一回 殿試成名蟾宮折桂(三) ? 到了二十二那日,珠玉二人參加復(fù)試,均通過,由此便也順便進(jìn)入最后的殿試環(huán)節(jié)。而照例在中了貢士之后便是門生集會并設(shè)宴謝師,而因了此番賈珠會試名次并不太高,賈府便也并未大宴賓客,不過就近請了各方親友并房師李守中。而林府則是大擺筵席,加之林海本便身在官場,場中交際更是廣闊,此番便連二位總裁并房師一并請了,除此之外連帶著鄉(xiāng)試的座師房師一道。當(dāng)日連帶著賈府在內(nèi)的世家亦應(yīng)邀前往赴宴。此番煦玉自是知曉孝華乃他會試的座師薦了他的試卷一事,又念及當(dāng)日在北靜王府初識孝華之時二人發(fā)生的齟齬,倒也暗自慶幸孝華不計前嫌。然待孝華前來林府赴宴之時,林海吩咐煦玉為座上眾老師行禮,只見此番坐于謝鉞旁的孝華依舊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神色,到底難生親近之情,心下頗感不自在,遂只得別別扭扭地施禮道了聲“侯大人”,亦不多言。此番按下不表。 三月過后,到四月二十一日便是殿試的日期。殿試地點設(shè)在保和殿,此番賈珠與煦玉俱是首次進(jìn)宮,當(dāng)夜均興奮得有些難以入眠。此番由禮部官員唱名,將考生分為單雙數(shù),單數(shù)從左掖門入,雙數(shù)從右掖門入。此番賈珠與煦玉正好被分為單雙數(shù),由此便分開了走。來到保和殿前,眾人行三跪九叩大禮,跪在地上接了試題,乃是時務(wù)策一道,通常便是從崇學(xué)、吏治、民生、靖邊方面來出題,今年的是靖邊方面的內(nèi)容,論肅清倭寇的策略。接題過后再行大禮,然后就坐答題。賈珠知曉在殿試之上書法至關(guān)重要,因為殿試試卷并不謄錄而是直接審閱。因此在這之前,賈珠曾苦練館閣體,力求做到字體方正、筆劃光圓。 此番接卷后答題,便先在試卷之上按要求將考生簡歷填寫清楚: “應(yīng)殿試舉人臣賈珠,年十四歲,直隸省順天府人,由景昌XX年鄉(xiāng)試中試,一應(yīng)XX年會試。恭應(yīng)殿試。將三代腳色開具于后:曾祖賈源,榮國公,故;祖賈代善,榮國公,故;父賈政,工部員外郎。” 待將簡歷寫清,其后便是策問的內(nèi)容。此次殿試乃是賈珠科舉征程的最后一役了,若說他僅求一個進(jìn)士的身份,他大可為求穩(wěn)妥而只按既定的格式套路來答,泛泛而論;然而此次的題目是論述平定倭寇,屬于靖邊的內(nèi)容,又和軍事搭邊,均是平日里他頗有興趣的問題。此番他倒是欲求一個別出心裁、與眾不同,遂綜合自己古往今來的歷史軍事知識,再結(jié)合平生所學(xué),盡情發(fā)揮,擬出了《平寇八策》,分別是“愛民、禮士、務(wù)實、改虛、練兵、惜餉、內(nèi)治與爭江”八大內(nèi)容,逐條論述。待列好了提綱,賈珠抬頭望了一眼此番座位在自己斜前方不遠(yuǎn)處的煦玉,只見煦玉正奮筆疾書。賈珠嘴角輕揚,略笑了笑,只不知煦玉此番會如何應(yīng)答。平日里便是個喜好拽文掉書袋的,自詡才華橫溢、文采斐然,不知會將這萬言策問做成什么樣子。待日暮之時考試便結(jié)束,眾人交卷。 此番殿試的試卷是分交八名讀卷官,每桌一人,輪流傳閱,各自打分,最后將評分為佳卷最多的十份試卷選出遞呈皇上審閱,由皇上欽定御批“三鼎甲”。|而彼時景昌帝尚在,尚未傳位與太子令自己做太上皇,此番因了存有考驗皇子功力幾何之心,遂將眼下幾位已成年的皇子喚至跟前,分別是太子稌龍、三皇子稌澤、四皇子稌鳳與五皇子稌麟,其中二皇子早逝。幾位皇子一道品評這十份試卷,從中評定出鼎甲三名即狀元、榜眼及探花。 此番這四位皇子分別將這十份試卷閱畢,珠玉二人的試卷俱在其中。而眾皇子此番均是知曉此乃景昌帝專為考驗太子而設(shè),遂其余三人不過各自不動聲色,隨意敷衍幾句罷了,惟待太子如何說。而這剩余的三位皇子亦是各分派別,各懷心思。其中三皇子屬太子一黨,惟太子馬首是瞻;而五皇子在所有皇子之中才華最高且軍功顯赫,當(dāng)初立太子之時因了年幼而未能入選,然這些年卻因了功高而隱隱有趕超太子之勢,此番已官至兵部尚書;此外四皇子則是眾皇子中出名的閑散王爺,授了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一職,未見其偏向皇子之中的哪一派。 待四位皇子分別閱畢這十份試卷,只道是在此之前已為翰林讀卷官篩過一遍,此番不過是大同小異,各有各的長處,便誰也說服不了誰。而其中惟有五皇子在讀到賈珠試卷之時眼前一亮,心下暗道其余眾人之卷不過泛泛空談,按著殿試格式將些黼黻太平的文字填塞進(jìn)去罷了。惟有這賈珠務(wù)實,以他深諳己朝軍政之事的眼光看來,其所提之八策實乃切實懇絮之言。這五皇子向來看不上取試腐儒,不想此番這些人之中尚還藏有這等胸有別才之人,何況現(xiàn)下年方十四便有如此見識,今后必定大有作為,五皇子遂將賈珠的名字記下了。 待五皇子尚且將注意力放在賈珠試卷之上時,那邊評定鼎甲排名已經(jīng)開始。四皇子向來崇尚文采風(fēng)流,遂隨口提出莫如此番便將林煦玉點了狀元:“此卷用典舉重若輕、雅和題稱,加之文辭鏤金嵌玉、姿肆韓莊,年紀(jì)不大便有如此才調(diào),可知才華過人?!?/br> 然此言一出,太子便曰不妥,道是:“此卷雖才調(diào)不凡,然到底鋪陳敷衍,壘詞疊句,過于靡麗,可知是個詞臣格調(diào),華而不實,惟可黼黻太平?!毖援呌至硎傲藘煞菰嚲恚涝?,“以兒臣看來不若這二人的,到底年長些,策滿萬言,銀鉤鐵畫,筆老格高,造詣深遠(yuǎn),全然符合取試規(guī)范?!?/br> 座上景昌帝聞罷,隨后又命其他皇子參言,三皇子自是首肯,而四皇子亦無可無不可,最后詢問五皇子,五皇子尚在思慮賈珠試卷,對方才太子與四皇子之爭亦無甚在意,遂道曰:“可,便將太子殿下所提二人點了一名二名,將四殿下那份點三名,其余二甲便是?!?/br> 此言一出,景昌帝頷首,眾人均無異議,隨后喚了禮部官員前來填榜,遂此一屆科考便也就此塵埃落定。 ? ☆、第二十二回 雁塔題名瓊林賜宴(一) ? 殿試發(fā)榜是在二十二日,眾士子于那日五更入朝,至午門等候傳臚。待皇上升殿后,將眾士子傳入太和殿前跪下,此番無論賈珠還是煦玉俱已是興奮難安。 只聽禮部官員唱名:“第一甲第一名,趙熊詔?!彪S即響起一陣鼓樂,只見賈珠后方一人猛然抬頭,只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愣了片晌方才踉蹌著爬起來,慌忙上前跪了。 而一旁煦玉見狀元不是自己,面上立即顯出無限失望。 隨后又唱:“第一甲第二名,戴???。”此番又一須發(fā)半百之人歡天喜地地上前跪了。 而煦玉見自己連榜眼亦未曾中得,頓時便已垂頭喪氣失落至極,撐在地面的雙手拳頭均拽得死緊,竟如落榜一般。 一旁賈珠見狀心下嘆道:“這小子犯不著如此吧……” 之后臺上又唱到:“第一甲第三名,林煦玉?!?/br> 而此番唱名之后賈珠頓時松了口氣,心下只道這要命的小子總算還中了個探花,否則還不一副尋死覓活之狀。然卻見一旁煦玉半晌均無反應(yīng),賈珠遂忙用手肘撞了煦玉一下,煦玉方才回過神來,上前去跪了。 而這邊賈珠見自己已排在一甲之外,心下亦不禁一陣沮喪。只道是若非鼎甲三名,狀元授編撰,榜眼與探花授編修之外,其余之人不過是各部待業(yè)抑或外任罷了。 如此自顧自想著,不料卻忽聞臺上傳來一聲“第二甲第一名,賈珠”。 乍聞此聲,賈珠不禁一陣恍惚,心下只道是這算什么?一名之差?!他與煦玉的待遇便要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了!可知這第三名與第四名雖只差了一名,然而運氣好便也點個庶吉士,進(jìn)入翰林院見習(xí);運氣差點便只是待業(yè)。念及于此,心中這口氣便直梗在那兒難受,然到底無法可解,遂只得上前跪著受了。 此番眾人于太和殿跪了許久,總算待到禮部官員將二百九十二名進(jìn)士排名唱完。唱完名后便是將鼎甲三人中狀元授了翰林院編撰,榜眼與探花則授了編修之職。其余進(jìn)士則待日后分派。 而對于此種結(jié)果,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只不過歡喜之人占了絕大多數(shù)。煦玉自是于一旁忿忿不平,畢竟取試中舉人人只有一次機(jī)會,不若現(xiàn)代高考那般可復(fù)讀再考,此番中即中了,再無重考之理。而這也意味著他永無狀元及第的機(jī)會了,此生斷無趕超侯孝華的可能。而賈珠亦是默默不語,然低迷的情緒不過片晌便也漸漸散了。先前還受了些許煦玉情緒的影響,到底有些少年意氣,因了未能高中鼎甲而垂頭喪氣。隨后轉(zhuǎn)念一想,只道是此番自己的名次亦不算太差,僅次于鼎甲三名,大抵之后便是選為庶吉士入院見習(xí),而古往今來有多少名臣顯宦不是通過庶吉士提升而入翰林入內(nèi)閣。自己不過是將取試作為躋身官場的途徑,此番亦算是完成了此既定目標(biāo),念及于此,心下稍感釋然。 隨后眾士子照例是恭聽圣上臚傳圣訓(xùn),座上景昌帝庭訓(xùn)吩咐眾士子在入了朝堂之后當(dāng)需為君盡忠、為民效力。而此番景昌帝還特意提到多年以來科場之上因了師生、同年、同科之間所滋生的結(jié)黨營私、朋黨為jian之類的現(xiàn)象,告誡眾士子勿要不念君恩、不顧綱常、不循大禮,需得忠貞向君、兢兢業(yè)業(yè)。賈珠一面聞聽圣訓(xùn),一面便也忍不住于心下暗道:“道理誰不知曉?然而結(jié)黨營私之事又是何朝何代能夠幸免的?即便是在自己曾生活的現(xiàn)代,不也還是靠著裙帶關(guān)系、姻緣結(jié)親上位的嗎?” 待此番景昌帝慢條斯理地訓(xùn)畢,隨后便宣“新科狀元率諸進(jìn)士上表謝恩”。只見趙熊詔答應(yīng)一聲,起身向御座行了幾步,隨后又行三跪九叩大禮,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袖中取出黃綾封面,將早已擬好的謝恩折子當(dāng)眾朗讀起來。不過是粉飾太平、華麗空泛的頌圣文章,每屆科考的固定程序,隨著最后那句“謹(jǐn)奉表稱謝,以聞”結(jié)束。隨后眾士子一齊伏首高呼:“臣等恭謝天恩!”期間賈珠偷空斜睨了身旁煦玉一眼,只見此番煦玉面無表情,然以賈珠對煦玉的了解,只道是這人此番定于心里暗自鄙夷這折子寫得不盡如他意了吧。 隨后將折子呈遞于景昌帝,只見景昌帝將其打開隨意覽視了一番,頷首說道:“甚好,不愧是狀元手筆,文辭尚可入眼?!?/br> 座下趙熊詔聞言忙叩首答道:“臣惶恐,臣不敢欺瞞,此謝恩表乃臣與一甲第二名進(jìn)士戴??找坏篮献h,由臣執(zhí)筆寫成。” 景昌帝聞言垂首望了跪伏的趙熊詔一眼,隨即說道:“原是狀元與榜眼合力所為,只不知如今謝恩折子如此,今后入了廟堂,你等是否亦是合作無間呢?” 一滴冷汗從趙熊詔頭上滴下,他惟將身子跪伏得更低,一時間無法斷定圣上之言是褒還是貶,亦不知該如何作答。 好在之后景昌帝又徑自說道:“記住朕之言,爾等今后只管忠心耿耿為朝廷辦事即可,為朕效忠朕自會嘉獎重用;而若是結(jié)黨營私、惑亂朝綱、圖謀不軌,則罪不容恕,朕定不輕饒!” 此言一出,不僅前方的趙熊詔,連同后面一眾新科進(jìn)士均齊聲作答:“是,臣等謹(jǐn)記。” 之后景昌帝亦不多言,惟道句:“爾等跪安吧?!?/br> 眾士子聞罷此言,俱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氣,亟亟地叩首,高呼“萬歲”,恭送皇上離座升輿。隨后鼓樂大作,由禮部官員抬出幡龍金榜,再經(jīng)禮部尚書孫家鼐護(hù)送,眾士子隨行,從午門正中行出,走向天街,開始御街夸官。此番一甲三人皆是披紅戴花,身跨白馬沿街而行。道路兩旁圍滿了爭相瞻仰新科鼎甲進(jìn)士風(fēng)采的民眾,夸官隊伍過處萬人空巷。只見當(dāng)頭的三人中,其中兩人均是已過不惑之年,須發(fā)半白,弓腰佝僂,面色蠟黃;惟有煦玉,乃翩翩公子,少年登科,岳岳清才,英年折桂??芍^是玉堂金馬、才子神仙,神光似玉、寶氣如珠,圍觀之人爭睹其容,皆是歡呼雀躍,只道是此屆探花郎,真真好不神氣。 ? ☆、第二十二回 雁塔題名瓊林賜宴(二) ? 御街夸官畢,眾士子便要前往禮部領(lǐng)受恩榮宴。此番讀卷大臣、鑾儀衛(wèi)使、禮部尚書及侍郎,以及受卷、彌封、收掌、監(jiān)試、護(hù)軍、參領(lǐng)、填榜、印卷、供給、鳴贊各官均要出席。欽命內(nèi)大臣一人為主席,主席大臣每員一席,受卷以下各官二員一席。狀元一席,榜眼、探花一席,其余進(jìn)士四人一席。 賈珠見此番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四皇子坐了主席,之后禮部尚書孫家鼐坐一席,東閣大學(xué)士謝鉞坐一席,八位讀卷大臣分別各人坐一席,其中正有侯孝華與李守中。宴會上珍饈羅列、橫陳肴錯,照例需歌《詩經(jīng)·小雅》中的鹿鳴之詩,隨后便是宴會賦詩。本次科考的鼎甲三人,本便屬煦玉才高一籌,遂題詩之時,趙熊詔便題了一首七律而戴??談t題了一首五律,惟有煦玉當(dāng)仁不讓,飛筆成章,寫就一首七言古體,二十四韻。隨后當(dāng)場誦讀,頓時技驚四座、眾生拜服。鄰桌賈珠見狀雖亦為煦玉才情折服,然心下亦是忐忑難安,只道是煦玉素昔率性而為,倒也無人與之計較;然今后入了官場,若仍是這般鋒芒畢露,無意之中得罪了權(quán)貴亦不自知,卻又如何是好。 賦詩之后,眾新科進(jìn)士便也漸漸放開,因了與主席之上的各官吏尚且隔著一段距離,座下的各進(jìn)士便也與同桌之人聊了起來。此番與賈珠同桌的另三人分別是二甲前四名,細(xì)察這四人,雖不知其心中到底對己我成績滿意與否,到底面上看來確實喜氣盈腮、洋洋自得。而賈珠身旁所坐之人名楊錫恒,與賈珠交談之后知曉賈珠乃國公之后,頓時面上便顯出畢恭畢敬之態(tài)。賈珠見狀心下了然,只道是這科考登第之士大多俱是出身寒門,遂對于豪門大家之士,便也身不由己地存了幾分諂媚討好之態(tài),畢竟誰不欲在步入官場之后能結(jié)交權(quán)貴,作為自己平步青云的助力?而賈珠心下倒是對寒門之士懷了幾分欽佩,可知寒門之中的方才是真正經(jīng)受了雪案螢窗二十年煎熬之人,個中辛苦又如何是煦玉這般雖常將“雪案螢窗”掛在嘴邊,但由萬人伺候讀書的大少爺所能體會的?由此賈珠對待身側(cè)一干同科倒也分外親切平和,彼此隨意交談一番故鄉(xiāng)家人之類的閑話,并應(yīng)付著間或探身到賈珠這方來閑話的煦玉,只道是將這宴會的時光打發(fā)過便可。 然不料宴會進(jìn)行到一半之時,卻忽見一身著錦袍頭戴金冠之人領(lǐng)著數(shù)名親隨往設(shè)宴處行來。賈珠等人尚且不知此系何人,便見主座之上的四皇子忙地起身迎了上去,而身后一干官員尾隨其后。只見四皇子拱手說道:“不知五弟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還望五弟海涵?!?/br> 那人亦隨之拱手還禮道:“皇兄何出此言?弟這廂有禮了?!?/br> 眾新科進(jìn)士見狀亦亟亟地從座位上起身對來人行禮道:“恭迎五王爺。” 禮畢賈珠抬頭暗地里打量這位傳聞中以軍功居偉,如今已官至兵部尚書的孝親王稌麟,亦是諸皇子之中最早封王之人。只見該人玉裹金裝、清華貴重,鳳舉霞軒、骨重神清;劍眉暈殺而帶肅、鳳眸含威而有情,儀表堂堂、風(fēng)華雅麗。此外又聞這五王爺乃儒將,騎射既精,詞賦更妙,亦曾萬卷羅胸,不難七步成文。一見之下便與同為皇子的四王爺所崇尚之謝東山絲竹之情,孔北海琴樽之樂的王謝風(fēng)流大為不同。 隨后只聽五皇子說道:“本王方才自兵部而返,途經(jīng)禮部,聞知此處正宴請新科進(jìn)士,遂順道前來一視……”說著接過身后親隨遞來的一杯盞,向座下一眾士子遙敬一番,道句,“諸位請坐?!?/br> 眾進(jìn)士聞言齊聲同答:“謝王爺。”隨后歸座。 五皇子舉杯環(huán)視一番眾人,眼光掠過首座的鼎甲三人,在掃過煦玉身畔之時,與空中向他投來的另一股目光不期而遇,只見這目光的主人散發(fā)珠光月彩、內(nèi)蘊晶瑩云輝,打量自己的目光之中坦然無畏又滿含探究的深意。然一旦覺察他回望的目光,卻又將目光收回避開,垂下了頭。五皇子見狀不禁眼神一亮,見該人的座次,正是二甲第一名,他自是知曉這前十名的進(jìn)士排名,遂當(dāng)即便曉這人正是賈珠。念及于此,五皇子嘴角輕揚,興味頓生,能于殿試之中作出《平寇八策》的儒生,真乃與眾不同。然面上依舊按捺不動,轉(zhuǎn)而將眼光緩緩掠向其余眾人,說道:“自今日伊始,在座諸位將與本王同堂為官,愿諸位能與本王一道,為圣上盡忠,為朝廷效力,保我朝萬里河清、四海無虞,戶戶安居、處處樂土!”隨后率先將手中之酒一飲而盡。而座下諸人聞罷五皇子此豪氣干云之言,俱為其所感,紛紛齊舉杯盞遙敬那首座一旁站立的那人,隨后一道一干而盡。 五皇子見狀甚為滿意,又吩咐了幾句,令眾人無需顧忌,吃飽喝足。之后又與主座上的四皇子并一眾官員招呼之后,便領(lǐng)著一干親隨告辭而去。在座眾人見狀一并起身恭送。之后如何飲宴全禮等諸事,則按下不表。 ? ☆、第二十三回 賈珠入仕湘云進(jìn)府(一) ? 話說上回朝廷召集新科進(jìn)士面圣,隨后又是禮部賜宴,忙了大半日方才放了眾人各自歸去。由此折騰了一日下來,無論是賈珠抑或煦玉均是疲憊不堪,遂二人出來之后便也各自歸家。之后收拾整理一番,準(zhǔn)備明日前往翰林院等待分派職務(wù)。 待回了賈府,闔府之人俱已知曉賈珠中了第四名,在賈氏一族中算是科考名次最高之人了,遠(yuǎn)超當(dāng)年的賈敬,遂此番是人人稱道、闔府言歡。其中便數(shù)賈母、賈政與王夫人最為欣悅,婆媳二人笑得嘴都合不攏,便是連往日間俱少言寡歡的賈政亦是滿面堆笑,興奮異常。當(dāng)晚便闔府設(shè)宴,就近請了隔壁寧府并賈氏旁親一干人等慶祝,好不熱鬧。而又聞林府亦是設(shè)宴慶祝,只此番煦玉因了并未高中狀元,便也一個人關(guān)在房中鬧別扭生悶氣,期間林府眾人費了多少唇舌苦勸不止自是不題。而因了之前在禮部亦已飲宴,遂晚飯賈珠便也草草地吃了,由了一干家人自個兒鬧騰,自己則向長輩告了退,先行回自己的小院歇下。 因卯時便需到達(dá)翰林院,遂次日寅時剛過賈珠便已起身。因了今日是賈珠前往任職的第一日,闔府眾人俱是鄭重非常。出門之前賈政特意前往賈珠書房囑咐了許久,諸如如何對上司請安問好,如何與同僚協(xié)作相處等等不一而足,隨后又將負(fù)責(zé)趕車的鄭文與跟隨的小廝潤筆叮囑告誡了一番。而王夫人則敦促一眾丫鬟將賈珠需用的筆墨衣物等一一備好,又多番檢視了唯恐有遺漏之物。待吃罷了早飯,賈珠又前往賈母院中告了辭,便登車而去。 待到了翰林院,此番新科進(jìn)士則按殿試名次分別授以庶吉士、主事、中書、行人、平事、博士等在京文職,另一部分則授予推官、知州、知縣等外派文職,當(dāng)然其中最不走運之人則是待職,待有空閑之職后再行分派。而賈珠因了殿試名次尚佳,被授予庶吉士,即翰林院的見習(xí)生,跟隨翰林院的正式官員實習(xí),待三年見習(xí)期過后朝考,合格者留任。這等身份雖不入官階品級,然而亦相當(dāng)于半只腳踏入了翰林院,但凡今后工作之中不出大的差錯,留任抑或升職便是既定之事了。 此番賈珠與另一名新科進(jìn)士須洲一道被分配跟隨同一名上司見習(xí),遂賈珠便與之寒暄交談一番,以增進(jìn)些許彼此的同僚之誼。過了半晌,便忽聞有人在喚二人姓名,二人忙跟了前去,此人一副九品官員的服飾裝扮,自我介紹乃翰林待詔。賈珠二人原以為此番自己跟隨見習(xí)之人便是此人,不料卻聽該人道此番不過是奉命帶領(lǐng)二人前往侍講大人處。一路上賈珠正尋思這侍講大人是誰,三人便停在了偏廳之前。只見待詔將門推開,對屋內(nèi)正伏首案前之人道句“侯大人,賈珠須洲帶到”。只見該人聞聲并未抬頭,不過隨口答句:“甚好,你下去吧?!贝t關(guān)門而出,案前之人又寫了兩個字方才將頭抬起,再將手中之筆放下,立起身來。 一旁賈珠見狀,頓時大吃一驚,遂脫口而出:“這不是侯二公子嗎?!”隨后又忙改了口,“原來我二人此番是被分配跟隨侯大人?!毙南旅γΦ貙に籍?dāng)日之事他不會尚且還放在心上吧,但愿他不是記仇之人。 待賈珠細(xì)細(xì)打量一番跟前之人,只見其身著一襲深青玄端官袍,頭戴忠靜冠,搭配素帶,腳蹬素履,溫然玉立,一派肅然,與當(dāng)日在北靜王府所見的氣度又是迥然不同。此番面上還架著一副玳瑁水晶眼鏡,眼鏡之上垂下的掛鏈又是銀質(zhì)的,便于將眼睛掛在胸前。賈珠暗地里打量畢,心下嘖嘖稱奇,嘆道侯孝華不愧是修國公府大少爺,財力雄厚??芍莻€時代眼鏡可是奇珍異寶,屬稀罕之物,玻璃已是罕見,他那鏡片還是水晶制品,更勿論以玳瑁所制的鏡架,總共怕也值上千兩白銀。 賈珠尚在勉力按捺不自覺泛上心頭的“仇富”情緒,只道是即便是世家之間貧富亦有差別,便聞見一旁的須洲壓抑不住欣忭崇敬之情亟亟地向孝華施禮,賈珠亦急忙跟上,道曰:“學(xué)生拜見侯大人?!?/br> 跟前孝華見罷,向二人點頭以示還禮,仍如從前那般無甚表情,神色冷淡,亦并未顯出因了之前曾與賈珠相識的熟稔。 賈珠隨即念頭一閃,遂開口試探道:“學(xué)生有幸,在之前便與侯大人相識,此番又蒙幸能跟隨大人見習(xí),與大人可謂是緣分匪淺?!?/br> 然不料孝華聞言不過伸手扶了扶眼鏡,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你二人跟隨何人見習(xí)不過是拈鬮決定的,純屬巧合,何來緣分一說?” 賈珠聽罷默然,原來以為自己是因了與侯孝華是舊識方為他選中,奈何不過是巧合,真令他哭笑不得。賈珠暗地里瞥了一眼跟前之人,心下只道是這位大少爺一見之下便是不好相與之人,還不知今后的見習(xí)歲月是好過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