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珠玉_分節(jié)閱讀_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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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玉聞罷賈珠之言,隨后便又再度陷入了沉思。此番他雖已知曉這男男之間亦有情愛存在,然尚且不曉這男男之間是否亦如男女之間那般除卻情愛之外還有著性|愛。之后二人無話,直到馬車駛進榮府,此番按下不表。 ? ☆、第三十八回 中jian計戲子赴黃泉(五) ? 在這之后不久的一日,賈珠在檢視自家當鋪的賬本之時忽地見到其上記著一條交易記錄:“紅魄暖玉,XX月XX日,當銀XXX兩,當貨人:卜成興?!?/br> 賈珠見狀尋了負責當鋪生意的賈璉來問:“璉二弟可知這紅魄暖玉是怎么回事?” 賈璉聞言又喚了負責收貨與古董鑒定的冷子興前來,冷子興解釋道:“不知大爺欲詢問關(guān)于這玉的何事?……小的自入了這行之后對于玉器古董之類的從無錯看,此玉確屬難得一見的紅魄暖玉……” 賈珠聞言打斷冷子興的話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想問之事是這暖玉可與北靜王世子有關(guān)?” 冷子興聽罷忙答:“此玉正是當初傳聞中的北靜王家傳暖玉,只不知后來是如何落入了這卜成興之手?!?/br> 賈珠又道:“此物既如此珍貴,這卜成興又為何要將它當?shù)???/br> 冷子興則答:“大爺有所不知,這卜成興雖是鎮(zhèn)國公府的師爺,然生性好賭,因了嗜賭已耗了不少銀子在上面。此番怕是囊中羞澀卻又犯了賭癮,遂只得將這暖玉當了好拿了銀子去救急罷?!?/br> 隨后又聽身旁的千霰說道:“此事小的亦有耳聞,卻說這卜成興與那袁玉蓉有私,為了還這賭債,亦向袁玉蓉索要了不少銀子,威脅他若是不給,便將他與自己有私一事告知與北靜王世子,令他身敗名裂。這袁玉蓉無法,已為這卜成興訛去了不少,此番怕是欠得多了,這袁玉蓉又一時拿不出這許多,這卜成興便將那暖玉也拿來當了,卻碰巧當在了大爺?shù)牡昀铩?/br> 賈珠聞言冷笑道:“真乃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袁玉蓉當初為陷害這顏慕梅而與那卜成興勾結(jié),而這卜成興亦是個無賴之徒,此舉無異于飲鴆止渴引火自焚,此番便也將袁玉蓉自個兒賠了進去。而那卜成興既是賭徒一名,自是無藥可救,此玉并未寫明是死當,遂這暖玉還無法隨意地動用轉(zhuǎn)賣了……”隨后賈珠心生一計,遂又轉(zhuǎn)向一旁冷子興道,“子興,你去尋這卜成興,告訴他有客人欲買下他當?shù)呐瘢赋鏊斿X的兩倍,我想他既是一介賭徒,惟利是圖,見此番有利可圖,定會借此賣掉這玉的。之后你便將銀子給他,錢記在我的賬上便是?!?/br> 冷子興聞言答應去了。 賈珠心下暗道此番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玉既在他的店里,他倒是樂意花些銀兩賣個人情與顏慕梅與水溶。 不料此番賈珠剛從那卜成興手中得到暖玉,還未及尋個時機送還給顏慕梅,卻忽地從千霰口中聞知了顏慕梅身隕一事,很是吃了一驚。隨即便命人備了車,亦來不及知會煦玉一聲便只身趕往了傅慶明家中。 待賈珠趕至該處,只見慕梅的尸身還放置在床榻之上,來不及裝殮。賈珠尋了傅慶明詢問此乃何故,從傅慶明口中得知此番慕梅是投繯自盡的。 卻說自從珠玉二人前番來探視之后,便知曉慕梅心病深重。遂心病未除,這rou身自是不得安寧,由此即便如何請醫(yī)吃藥亦是不得見效。終至于此番他還未及待這北靜王爺歸西,自己便已是病入膏肓無力回天。 便是在這一日夜半時分,慕梅彌留之際,忽地腦中清醒萬分,憶起自己平生經(jīng)歷,遭際堪傷,只道是皆出于自己命途不濟墮入梨園之故,這一入梨園,便如失足一般為自己的人生打上了恥辱的印記。遂此番彌留之時亦掙扎著起身,特意命了伺候的小子尋了火盆來點著了,將些舞袖歌扇、翠羽金鈿等素日用于唱戲登臺之物通通焚毀干凈了。之后將伺候之人俱趕了出去,自己又硬撐著起身,拾了條白綾帶在身上便步出了屋子。 一路之上回憶起當年自己在臺上唱著那弄梅心事,水溶于臺下望著臺上的自己如醉如癡,二人臺上臺下雖相顧無一言,然卻早已兩情相悅、兩心相許。奈何總歸不過是“天有不測之風云,人有無常之禍?!保闶悄恰俺?,葉葉腰身”,亦難禁那多病逡巡。遂一路來到花園的梅樹旁邊,將白綾懸于樹枝之上…… 據(jù)聞那一夜冷月高懸,花園中隱隱傳來那句唱詞:“偶然間心似繾,梅樹邊。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愿,便酸酸楚楚無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陰雨梅天,守的個梅恨相見?!粫r間望,一時間望眼連天,忽忽地傷心自憐。知怎生情悵然,知怎生淚暗懸?……” 那日賈珠在傅慶明家留了半晌,與了他家一百兩銀子令其好生為顏慕梅裝殮超度一番,亦算是他的功德一場了。未想之后水溶竟也趕至此處,對著慕梅的尸身哭得死去活來。賈珠從旁亦不知如何出言相勸,若如尋常那般勸人節(jié)哀,遇到水溶顏慕梅這般動了真情之人,無異于是種譏諷。若是彼此動了真情,這般死別又如何能輕易釋懷忘卻? 待此番水溶哭得夠了,賈珠便將身上帶著的本打算還與顏慕梅的暖玉交與水溶,道是此物本便是他之物,此番物歸原主,亦算是留個念想。水溶接過,心下百味摻雜,睹物思人,念起此番他與慕梅分離,皆因此物而起。此物本為他二人的定情之物,此番卻又成為令他二人兩廂分離的罪魁禍首了。如此目視著這暖玉暗紅的光澤半晌,均是沉默不言,亦不知該作何之想…… ? ☆、第三十九回 探心意賈珠微露酸(一) ? 卻說此番兩年過去,翰林官員又有一番人事升遷調(diào)動,彼時孝華已升至鴻臚寺卿,煦玉轉(zhuǎn)遷翰林侍讀而賈珠升翰林編撰。因了職位升遷之故,如今這藏書閣便也不屬于賈珠的工作范疇,該處自有新進的庶吉士入內(nèi)管理。然這五皇子自之前賈珠為其整理了《武經(jīng)總論》之后,便總喜尋了賈珠幫他于藏書閣中尋找各類兵書雜選之類。即便此番已另有專人負責此事,他亦是放任不管,專喚賈珠幫忙。 這一日午后,賈珠正與煦玉一道在翰林院中的官員休息處散坐閑談。不料卻見五皇子的親隨稌永尋到此處,見了賈珠便賠笑著說道:“抱歉在此時前來叨擾賈大人,我家殿下欲尋那《強兵戰(zhàn)勝演術(shù)章》,正在兵部候著,此番遣了屬下前來尋賈大人,還望大人抽空幫這一個忙……” 賈珠聞罷稌永這一席話,語氣雖極為客氣,然卻也不容人拒絕。賈珠與煦玉相顧對視一眼,只見此番煦玉雖并且開口,然卻登時黑了半張臉,顯而易見乃是心下不悅。 賈珠心下暗道一句“果真官大一級壓死人,說是請求,然和那逼迫又有何兩樣?敢情你五王爺已將我賈珠當成了自家小秘不成”。隨后又暗地瞥了身側(cè)煦玉一眼,還未尋思清楚煦玉那臉色是何意,便聞見對面稌永說道:“大人請帶路,小的此番隨大人一道前往協(xié)助大人尋書?!?/br> 聽罷這話賈珠忙地回過神來,對稌永笑道:“請隨下官來?!?/br> 之后待賈珠將五皇子所需書目尋到交與稌永之后,已到日落時分,此番待他返回之前的休息之處,只見該處之人已寥寥無幾,亦不見煦玉身影。賈珠尋了潤筆來問,潤筆答在此之前煦玉已登車去了。 當日下了值,聞說這一日煦玉徑直回了林府,賈珠便也遣人回榮府通報一聲曰是今日自己先不回府,在林府歇了。隨后待車進了林府大門,賈珠下車后先行前往應麟院中請安面見一番。 卻說此番煦玉回府之后,心下莫名煩悶,卻又不知是因了何故,遂心煩意亂之下便也前往花園中散淡漫步。彼時落日西斜,只見半空之中飛來一對雙燕,二鳥嬉戲打鬧著一道飛回了巢中;隨后又轉(zhuǎn)頭望向身側(cè)的蓮花池,便見池中一對雙棲嬉水的鴛鴦正交頸纏綿,真真羨煞旁人。煦玉見狀心下煩悶不見稍減,反而愈深,心中生出許多陌生的情緒。自覺呆立于此亦是無趣,隨后便返回了房中。 而彼時賈珠亦從應麟院中出來,穿過花園的小徑一路向臥雪聽松室這處行來,遠遠地便望見煦玉于園中荷花池畔長身而立,半晌之后便又轉(zhuǎn)身負手步回了臥雪聽松室,隨后又招呼丫鬟前來伺候筆墨。 賈珠亦跟隨其后進到房中,悄聲制止了被煦玉招來侍奉筆墨的雪蓮翠蓮二人,揮手示意她們退下。從二人手中接過研磨的工具將墨汁研好,隨后又取來一支煦玉常用的小號湖筆潤好墨,再將之遞到煦玉手中。煦玉伸手接過,隨后猛地抬首,只見身旁立著的這人正是賈珠,在意外之余不禁生出幾分驚喜,開口問道:“珠兒你怎來了?!” 賈珠不答,卻是微笑反問:“林大才子此番可是詩意填胸,不發(fā)而不快了?” 煦玉聞言方才憶起自己令了雪蓮翠蓮二人伺候是欲作詩,然乍見賈珠到來,方才的詩情驟斷,此番雖執(zhí)了筆在手中,心下卻煩悶異常,反而不知該如何落筆。躊躇片晌,終是將手中之筆放下了。而見了身側(cè)站立的賈珠,心中登時浮現(xiàn)“綠衣捧硯、紅|袖添香”八字。情不自禁地,煦玉猛地伸手抓住賈珠的胳膊往自己這邊一拉,將賈珠拉到自己懷中。垂首只見懷中之人并未反抗,而是抬頭向自己望來,摶雪作膚,橫波若水,秀骨珊珊,柔情款款。倏忽間心念一動,煦玉遂垂下頭去,欲吻上懷中之人的雙唇。就在二人即將上下相觸之時,煦玉登時回過神來,思及自己此舉是在做甚,便硬生生地停下動作。念起自己竟對與自己從小一道長大的弟兄有了那等欲念,頓時便羞得滿面通紅,忙不迭地將頭抬起,拉開二人間的距離,隨即將懷中之人放了開來。而話說賈珠本目視著上方煦玉向自己吻來,亦是滿心期待,正待迎上前去,不料卻見煦玉在半中間止住了動作,分明便已情動,卻又強制壓下,裝作若無其事之狀,心下頓時便也倍覺失望。 待煦玉將懷中賈珠放開,二人均因了方才之事很是尷尬。正不知如何開口打破這等難堪的沉默,便見晴雯掀開簾子進來道曰應麟那處擺了飯,詢問他二人可欲前往那處用膳。他二人聞言倒很是慶幸此番橫插一事,省得二人相對無言,遂當即答應前往與了應麟則謹一道用膳,此番按下不表。 ? ☆、第三十九回 探心意賈珠微露酸(二) ? 當日夜里,賈珠自是留在林府過夜。如今當是不比年少之時,侍奉的丫鬟不多。此番這偌大的林府只得煦玉一人,負責侍奉他起居的丫鬟人數(shù)較從前便更多,僅放在房里的大丫鬟便有四人,除卻年幼之時便前來侍奉煦玉的雪蓮、翠蓮以及當初賈珠要來贈予煦玉的晴雯之外,又添了兩名喚作巧蘭、初蘭的丫頭。卻說這兩名丫鬟本名叫作冰梅與尋梅,奈何煦玉對這“梅”字總有著心病,頗為不喜,遂便將這兩丫鬟改為了以自己喜愛的“蘭”字的名。除了這五名大丫鬟之外,還有二等丫頭三等丫頭,總之侍奉的丫鬟人數(shù)是頗多。 入睡之前,四名大丫鬟便前來伺候珠玉二人洗漱,此番年長的雪蓮與翠蓮伺候煦玉而年幼的巧蘭與初蘭則侍奉賈珠。期間只見那雪蓮與翠蓮二人暗地里對著煦玉擠眉弄眼、搔首弄姿,低聲調(diào)笑道:“少爺今夜可還要人家為您暖被窩啊~” 一旁賈珠聞罷這話暗地里蹙了蹙眉,隨后強制按捺下心中陡然升起的不悅,斂下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地直視著兩個丫頭戲謔著說道:“你家少爺若是畏寒,燒上兩個手爐放進被子里便足夠了,要你們丫頭做甚?” 身側(cè)二人聞言雖覺賈珠語氣輕柔,聽不出甚指責的意思,然總覺賈珠向她二人飄來的目光如一根根小刺一般扎得她二人心神不寧。遂忙地收斂了之前的輕佻之舉,垂首默不作聲了。 此番煦玉亦是心緒不佳,便對二人道句“下去吧,屋里不需要你們了”便將一干丫頭打發(fā)了。隨后對賈珠說道“歇了吧”,便先行躺上了床,朝里臥了。另一邊賈珠吹了燈,亦隨之跟著上了床,躺在了外側(cè)。此番賈珠見煦玉并未回過身來如往常那般摟著自己的身子入睡,遂便也伸出雙臂從煦玉身后摟著他,一面輕輕問道:“玉哥怎么了?不摟著我的身子怎么睡得著?” 煦玉聞言卻不答,亦不回轉(zhuǎn)過身來,然賈珠亦感覺到煦玉覺察他動作之時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此番見煦玉不言,賈珠便也不再多說,此后一夜無話,直到天亮。 次日,賈珠休沐,遂便也留在林府,亦未急著回去榮府。大清早處理完了尋來林府回事的諸人之后,特意騰出了時間,趁著煦玉前往應麟處品茶閑談之際單獨喚了執(zhí)扇出來,二人來到林府花園的一個角落密談。 此番賈珠便也開門見山地問道:“可知大少爺房里的雪蓮與翠蓮兩個丫頭是怎么回事?素日里和大少爺有甚私情?” 執(zhí)扇則答:“回大爺,這兩丫頭是當初這府里的太太放在少爺房里的,太太道是如今少爺年紀亦是不小,合該到了娶妻的年紀,便先在屋里放了人。又道是與其在府外或別處尋了生人,還不若放這兩個伺候了少爺多年的丫頭,心性品質(zhì)都很了解,年齡也大了,對少爺亦算忠心耿耿,便令這兩丫頭伺候少爺就寢……” 賈珠聞罷這話冷笑一聲對曰:“這兩丫頭怕不單單只是想侍寢那般簡單吧……” 執(zhí)扇道:“大爺是知曉的,但凡這房里人,跟了主子的,誰不想謀個側(cè)室當當,便也使出渾身解數(shù)。加之咱大少爺又生得那般風流倜儻、才貌雙全,那些個女子見了便也心猿意馬,亦實屬尋常之事……” 賈珠聽罷冷哼一聲,自顧自道句:“想做妾?沒門!大爺我的臥榻豈容他人安睡!……可知在我們那個時代,都是一夫一妻制,就沒妾這種東西!無論我身處哪個時代,我都不接受!……雖說大少爺畏寒沒個人暖床就睡不著,但那亦是大爺我的事!……” 此番還未待一旁聞罷這話的執(zhí)扇尋思出此言是何意,什么叫做“我們那個時代”,便忽聞賈珠又問道:“那大少爺自己又是如何打算的?此番可是喜歡那兩個丫頭,欲給了她們妾的名分,將之名正言順地收進房里?” 執(zhí)扇則吞吞吐吐地答道:“若是這事小的便也不能回答了,畢竟這是少爺內(nèi)院里的私事,平素我們男人又不得入了那內(nèi)宅……” 賈珠聽罷這話心下也暗生懊悔,是了,他此番怎的因了惱怒,一時大意地便問出了這等問題,讓旁人知曉自己竟關(guān)注兄弟房里納妾的問題。何況這種事便是問了小廝亦無濟于事,得尋了丫鬟來問方是。如此除卻他當日在煦玉身邊安插了小廝之外,此番還需安插了丫鬟才行,要不他尋個契機,亦培植一個既正直又忠心于自己的丫頭安在了大少爺房里以便于他隨時掌握大少爺房里的動向才是。隨后又轉(zhuǎn)念一想,即便你們這等丫鬟有這些個“暖床”的心思,亦需大少爺在了這屋里方能行事,可知這大少爺宿在何處很大程度上仍取決了賈珠,讓他跟了自己一道就寢,難不成你們還能在大爺我眼皮下行事不成?如此念著賈珠便又心安些許。 之后又對執(zhí)扇吩咐了一番,勿要將今日他二人的談話透露分毫,又令其繼續(xù)打探著煦玉房中各人的動向,之后便打發(fā)執(zhí)扇去了。此番按下不題。 ? ☆、第四十回 暗布局賈璉娶熙鳳(一) ? 卻說上回賈珠尚且還未尋思出如何處理煦玉房中丫鬟之事,便忽地從洗硯那處得知了近日里王子塍將前來京城一事。卻說王家在京城亦有住宅,在之前王子騰點了京營節(jié)度使之后便由王子騰一家居住,而王家長子王子塍反倒是退而居其次,攜了家人返回金陵原籍居住。如今王子塍再度來京,賈珠暗自推算了一番,十有八|九怕便是為了其女王熙鳳的親事而來,看來他母親王夫人果真并未閑著,此番已經(jīng)在為賈璉的親事暗中布局了。而他近段時日里為了翰林院諸事并自己的生意忙里忙外,便也未曾過多留心榮府內(nèi)宅之事。此番乍聞洗硯告知了這一消息,雖并不意外,倒也很是驚訝了一番。 話說此事自從王夫人明了賈珠無法娶親之后便也開始暗暗謀劃,只道是自己在這榮府之中雖有子有女,然而頭上頂著的婆婆是精明萬分,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瞧著,對于自己全攬這榮府內(nèi)宅大權(quán)一事仍是最大的阻力。而若是這內(nèi)宅之中有人能助己一臂之力,令自己得以將榮府上上下下的權(quán)力握在掌中,那便再好不過了。若是賈珠能夠娶親,自己這頭個兒媳婦便也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屆時便是自己的一大助力。奈何算盤打得雖好,賈珠卻不能婚娶,王夫人不得已之下便惟有將這娶妻的希望放在了從小跟隨在二房這邊長大的賈璉身上,且如今賈璉亦到了合該婚配的年齡。王夫人亦是瞧得明白,賈璉雖是大房之子,然其父賈赦對于賈璉之事并不理論,加之本性貪婪,惟有一心斂財,若是讓他從賈璉的婚事之中大賺一筆,他怕便是無有不可的。兼了此番賈珠令了賈璉協(xié)助管理銀號并當鋪一事,賈璉從中賺得不少銀子,感情之上便也日益偏向賈珠,對賈珠之言便也無所不從。此外,若說欲令媳婦成為自己的助力,成為自己的耳目臂膀,性子太過溫吞軟弱亦是派不上用場,尚需一些手段與謀略方好行事。 基于上述的考量,王夫人便也自然而然地將結(jié)親的目標放在了自己娘家長兄王子塍的女兒王熙鳳身上,此女既是自己娘家之人,又兼這鳳姐兒自小便被家中假充男子教養(yǎng),為人精明爽利,頗有見識才干。若是能納入自己麾下,不僅能協(xié)助自己理家,更能令自己王家在榮府的勢力更為鞏固。 雖如此想著,王夫人尚且未及自己出手,某一日便忽聞賈母處正招待來訪的南安王妃,即是日后的南安太妃。二位誥命夫人相見,自是彼此恭維一番對方好福氣。南安王妃令賈母將哥兒姐兒喚出來見見,賈母便命侍立在旁的王夫人將寶玉并了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姐妹帶來。 南安王妃聽罷便問道:“怎的不令你家大哥兒也出來見見我?” 賈母笑答:“珠哥兒前往翰林院當差還未歸來?!?/br> 南安王妃聞言遂感嘆一句:“想來你家大哥兒我都有好些日子沒見了,好個標致俊朗的人,如今亦是成器中了舉,如此他爹便也省下不少心吧。我之前見了哥兒便很是喜歡,若非當年哥兒扶乩占命,如今我倒也樂得做個媒人,給你家哥兒說一門親事呢……”此番南安王妃正說著,一旁王夫人便領(lǐng)著哥兒姐兒來到廳里。眾人見了,便也請安問好,之后命各人坐了。 南安王妃先拉著湘云與迎春打量,詢問這可都是家里的姐兒,賈母指著湘云道曰此乃她娘家的侄孫女,又指著迎春道這是老大那邊的姐兒;隨后南安王妃又拉著探春與惜春詢問,賈母指著探春介紹道這是這房里的姐兒,又指了惜春道這是隔壁府里珍哥兒的妹子。南安王妃聞言先是逗弄了一番年齡尚小的惜春,隨后又細瞧了一番探春,對探春的模樣氣度倒很是滿意。之后轉(zhuǎn)向一旁的賈母說道:“我瞧著你家這幾個姐兒都挺討人喜歡的,我是個個都想夸的呢……這里的這幾個都是小的呢,我還記得幾年前見過你家大姐兒,那時還不很大,和大哥兒一起見的呢,也是個頂標致的人兒啊,面有貴相,無怪乎如今選到宮里去了!”之后命了跟來的媳婦取了四份禮物來贈予了四個姑娘,她幾人便也拜謝收下了。 賈母則接著那話說道:“是啊,元丫頭與珠哥兒年歲差得不很大,如今元丫頭進了宮,亦算了了我一樁心事了。而珠哥兒的事我心里亦是急啊,奈何珠哥兒命里犯了忌,不合娶妻,否則又如何會待到此時還孤家寡人一個呢?我是羨慕你啊,世子都娶了媳婦啦……” 南安王妃則道:“托了老天爺?shù)母#雷渝呀?jīng)懷了有三個月了,如今狀況亦好……” 賈母賠笑道:“你瞧瞧,這真令人眼紅啊……如今珠哥兒的事兒我插不上手,好在璉哥兒的年紀也到了,我等著抱重孫子呢……王妃若有了合適的人,可給我留著啊……” 一旁侍立的王夫人聞罷這話心下驟然一驚,不想原來賈母亦有插手賈璉婚事的意圖,只是苦于尋不到合適的人選,方才耽擱到現(xiàn)在。 南安王妃聞言問道:“璉哥兒?可是大老爺那房的?” 賈母答曰:“正是呢,比這房里珠哥兒小個三歲,王妃可要留個心啊……” 南安王妃聽罷這話點頭首肯:“老太君既吩咐了我自當記在心里……” 之后二人又聊了幾句家常,南安王妃在榮府中用了午飯,便也上車回府了。 另一邊,王夫人自打聞說了賈母亦欲插手賈璉婚事之后,待她一旦空閑下來,便也忙不迭地去信與金陵的王子塍,道明欲撮合了他女兒王熙鳳與賈璉的婚事。王子塍思及四大世家之間聯(lián)姻實屬尋常,而自己這一房較了王子騰的二房而言本就無甚優(yōu)勢,常年為二房排擠,自己這王家正兒八經(jīng)的長房竟為王子騰騰地方而闔家遷回了原籍,心下自是郁郁不平。而如今賈家榮府正如日中天、權(quán)勢大盛,自己meimei賈王氏誕下的二子一女,長子中舉長女進宮,若是能與之聯(lián)合,便也更能提升自己在王家的地位。而長房的次子賈璉雖說并非是王氏所生,然到底亦屬賈家的骨rou,這賈府若是好了,難道還沒有賈璉的好處在內(nèi)?如此他們王家便也能從中謀得不少好處。如此這般思量一番,王子塍便也認同了meimei提出的聯(lián)姻的主意,兄妹二人遂開始尋思如何說服賈璉的親父賈赦同意這樁婚事。只要賈赦同意與王家結(jié)親,屆時即便賈母心下反對,亦是無可奈何之事了。 首先,王夫人知曉此事定不可指望了賈赦的正室邢氏為自己幫腔,她素知那邢氏最是貪婪吝嗇之人,素昔對于二房的自己取代她這大房大太太掌管這榮府一事早已是心生不滿,此番對于這欲將自己內(nèi)侄女嫁與她那房的次子之事定不會認同,搞不好還會私下里使絆子令她成不了事,遂此事她需瞞著這邢氏自己暗中策劃。其次,欲成此事,她還需擇人為自己在賈赦耳邊說些好話方是,畢竟賈赦才是賈璉的親父,賈璉的婚事到底要他父親點頭才行。念及于此,她便也看上了賈赦房里新納的一名侍妾,此人目下很得賈赦寵愛,賈赦成日間便歇在那妾的房里。那名叫夏蝶的妾室年紀尚輕略有姿色,亦是以斂財克嗇為好,當初為賈赦買下做了房里人,便從賈赦那里討了不少好處。如今既然無法通過邢氏這一途,王夫人便也另辟蹊徑轉(zhuǎn)而通過這夏蝶達到向賈赦鼓吹與王家聯(lián)姻的好處的目的。畢竟這正室與妾室之間總歸有著不可協(xié)調(diào)的矛盾,這正室不愿協(xié)助之事,這妾室樂得與之針鋒相對,指不定便也愿意協(xié)助了。 念及于此,王夫人便也想方設法地討好那夏蝶。彼時榮府內(nèi)太太媳婦不多,太太們欲摸骨牌往往湊不齊人數(shù),由此王夫人便命丫頭將夏蝶請來湊成一桌。之后王夫人便讓金釧兒站在那夏蝶之后,將夏蝶需要的牌暗示給自己,然后不動聲色地將牌輸給她,令她每次均有錢可賺。之后更是自己得了甚好吃好穿的便也命人送了給她,幾次三番之后這夏蝶便也知曉了王夫人乃是有意為之。然而卻是無人不感激那與己于利之人,加之這二房的太太又是與自己利益無甚沖突之人,遂與王夫人便也日益親近。 ? ☆、第四十回 暗布局賈璉娶熙鳳(二) ? 之后的某一日,王夫人借了送御用宮紗與這夏蝶的機會命丫鬟請這夏蝶到自己這屋來,隨后趁機道明自己的用意,對著夏蝶和顏悅色地說道:“最近我這里有件事有些許棘手,正不知如何是好。今日趁著你在這里,你是個有見識的,我這處也沒個媳婦可以商量,你便幫我合計合計?!?/br> 這夏蝶亦是個伶俐之人,聽罷這話忙地開口對曰:“哎呦瞧太太這話說的,太太這般尊貴的人能有什么煩心事?家里哥兒姐兒哪個是不爭氣讓人cao心的?合該閑下來終日享福養(yǎng)老才是,外面何人私下里不羨慕了太太的福氣?” 王夫人聽罷這話倒很是受用,然仍是記得自己原先的目的,遂只將話轉(zhuǎn)了過去:“哎這些都是面子光彩里子難堪,外人不明就里的當然羨慕。哪家里沒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像我娘家的大哥,現(xiàn)下住在金陵的,家里的姐兒到了待嫁之齡,于是便千里迢迢地寫了信過來讓我?guī)兔ξ锷锷?,瞧著有甚合適的人選。這丫頭瞧著是模樣標致言談爽利,當初便連老太太見了也很是喜歡。我琢磨著這外人哪有自家人信得過,我家珠哥兒倒是年紀合適,才貌人品那是樣樣沒的挑的,這家里哪兒也找不出這樣好的人了,可惜就是神仙不讓咱珠哥兒娶親,否則我便也將我那侄女安排給我家哥兒了。而其他的哥兒不是年紀不合適便是已經(jīng)娶親,像那隔壁府里的蓉哥兒都已經(jīng)定親了。如此選來選去的,便惟有你家老爺?shù)沫I兒適合了……” 夏蝶一聽這話便也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知曉王夫人此番便是為了讓自己替她在賈赦跟前說些好話以便撮合這賈璉與她侄女,遂忙答道:“太太說的可不是嗎?我最近也常聽我們老爺念叨起璉二爺?shù)挠H事呢,道是不知去何處尋上一門門當戶對又有利可圖的親家……我就給老爺說啊像二爺那般人品,家勢好模樣好,這城里的姑娘家還不搶著要呢,到時候老爺還不挑花了眼?如今看太太說的,這不就是親事上門了嗎?太太娘家家勢又好,還怕人姑娘家短了咱家的嫁妝不成……” 王夫人聽罷這話便知這夏蝶果真是個伶俐識趣之人,一聽就明白自己的意思,說話也很能順著對方的心思,和明白人說話便是這般省力氣。只是此番還未待她繼續(xù)說下去,便聽外間周瑞家的喚道“太太,珠大爺與林少爺來了”。王夫人聞罷便也暫且停下不說,與夏蝶一道立起身來,見周瑞家的打起簾子,賈珠煦玉從門外進來。 他二人進屋之后向王夫人請了安,道是剛從賈政處請了安過來。王夫人見狀忙地喚賈珠在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了,煦玉則坐在王夫人手邊靠東面的椅子上。這夏蝶見了這格外光華耀目的二位爺,忙地對二人行了禮,賈珠見了便詢問王夫人這是誰,王夫人則答:“這位是你大伯那邊的姨娘,今天來我這里話些家常。”聽了這話賈珠頓時便明白了王夫人在打甚主意,雖心下知曉卻也并不開口道明。 一旁夏蝶聞罷忙開口說道:“這真是湊巧了,太太剛還和我說到大爺呢,夸咱大爺模樣好人品好樣樣都沒的挑。我啊進這府的時間短,還不曾見過這房的爺們,太太說了那話我先前還不怎么相信呢,然現(xiàn)在親眼瞧見了大爺?shù)钠访?,我覺得太太那話說的還很不夠呢~” 賈珠聽罷略微蹙了蹙眉,口里只淡淡道句“姨娘過獎”。而身側(cè)王夫人聽罷則很是欣悅,遂一面摩挲著賈珠的后背一面轉(zhuǎn)頭對夏蝶說道:“旁邊的玉哥兒和我家哥兒是一起長大的呢,又在一起讀書取試,所以常常在一塊兒。你沒見過我家珠哥兒也難怪,他平日里都要去翰林院當值,又管著家里幾處生意,較他父親還忙呢。昨日里老爺還跟我說在家里見到玉哥兒卻沒見到珠哥兒,他心下很是埋怨,說我家哥兒就該和玉哥兒一樣莫要成日里忙這忙那的,下了值就老實待在家里……” 說到這里王夫人又轉(zhuǎn)向賈珠說道:“說到老爺,今日老爺可又向你說起為寶玉請個先生的事了?” 賈珠點頭以示肯定:“老爺說起了?!?/br> 王夫人見狀嘆了口氣,說道:“這讓寶玉念書的事老爺說了多少回了,我倒是勸他莫急,寶玉年紀還小,難免貪玩了些,頭上老太太又縱著,逼得急了寶玉自己也不好受,老太太見了也不樂意,不若再等等。我這般說老爺聽了又不樂意了,我想他大概便也尋了你念叨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