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珠玉_分節(jié)閱讀_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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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煙答:“今兒二爺是領(lǐng)著雙喜雙壽兩個小子去了?!?/br> 賈蕓聞言心下很是失望,只道是大清早前來尋人,不料卻兩頭都撲了個空。茗煙還欲為賈蕓端了茶來,然賈蕓卻道人既不在,亦不知將何時歸來,他等著也不耐煩,隨后便也不留,起身抬腿欲走。剛待走出書房,便聽見門前傳來一聲嬌聲嫩語的“哥哥”,賈蕓往外一瞧,只見是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頭,生得倒也細(xì)巧干凈。那丫頭見賈蕓出來,便抽身躲了開去。身后茗煙跟了出來,便問那丫頭:“好姑娘別跑,二爺今兒怕也不下來了,你進(jìn)去后晚間記得帶個話兒,說廊下的二爺今兒來過了?!?/br> 那丫頭聽罷茗煙的話,方才知曉原是本家的爺們,便也不似之前那般回避,下死眼把賈蕓釘了兩眼。自此,賈蕓便將這丫頭記住了,遂笑著說道:“什么是廊上廊下的,你只說蕓兒就是了?!闭f罷便也不待人,自去了不提。一面走,一面回頭看了幾眼,只見那丫頭還立在那處。 ? ☆、第五十七回 癡女兒遺帕惹相思(四) ? 賈蕓歸家后,先吃罷午飯。正待再行前往榮府打聽賈珠有未歸來,不料又忽遇幾個街坊舊友尋上門來,賈蕓不好就此將人打發(fā)了,只得先行前往了附近的酒店陪著吃了頓酒,過了一個半時辰,方才尋了借口告辭了出來。亟亟地趕至榮府,徑直前往賈珠的吟風(fēng)賞月齋,聞?wù)f賈珠正在書房中。隨后只見洗硯迎將出來,為賈蕓打起簾子,領(lǐng)著賈蕓進(jìn)了屋,穿過前廳,往了側(cè)間書房中來。此番進(jìn)屋只見賈珠正著了居家錦袍,跪坐在炕上,手中端著個翡翠碗,碗里盛著切成小塊的鮮紅水漾的西瓜,另一手則持著一根竹簽。此外又有一身著錦衣云袖的青年公子正仰躺在炕上,頭枕在賈珠的雙腿之上,手里還拽著本書冊讀著。地上則立著一溜兒小子侍奉著。 賈蕓不知那躺著的公子是誰,正不知如何稱呼,便聽洗硯從旁說道:“這是林大少爺,是大爺?shù)谋硇?。?/br> 賈珠聞言方知賈蕓來了,隨即抬頭對賈蕓笑道:“蕓兒坐,昨日讓你來,你竟真來了。此番你莫要見怪,我二人這般隨意慣了的。”說罷又吩咐潤筆倒茶。 賈蕓聽罷忙向上對他二人作揖請安,方才告了座,忙不迭對曰:“珠叔還請自便。蕓兒又不是外人不是客,無需見外。” 這邊賈珠一面叉了一塊西瓜喂進(jìn)煦玉嘴里,一面對身下之人說道:“這是本家的侄兒蕓兒,今日來是為派了事做?!?/br> 賈蕓忙道:“此事便全仰仗大叔了。” 煦玉聞言倒也渾不在意,在嚼完咽下口中西瓜之后道句:“這瓜倒也甜潤,只不很浸涼,不解暑?!?/br> 賈珠聽罷對曰:“我的大少爺,你哪能吃那涼的?待會兒我令人端了溫水喂你解那生冷?!彪S后又對賈蕓說道,“此番薛大爺派人給府里各房送了這些西瓜,我特意吩咐家人千萬留著一個莫要用井水浸過,方才敢拿了來給他吃。若是任他饞嘴吃了那涼的,今兒夜里怕就得躺著了。大少爺向來體弱脾虛,禁生冷,忌腥膻,素昔大都食素,隨了先生他老人家一道保養(yǎng)身體,幾日方能解禁吃少許葷腥。咱府里慣常吃的油多味重,除了為那應(yīng)景盡禮,他已是許久不曾同頭上老太太老爺?shù)纫坏烙蒙帕?,就因了脾胃承受不住?!闭f著又對煦玉說道,“你若再因膳食不當(dāng)?shù)瓜?,為先生知曉少不得又要?shù)落你的不是了,屆時定要你跟了他老人家一道吃齋?!?/br> 煦玉對曰:“吃了這許多年的齋,也合該膩味了?!?/br> 賈珠又道:“卻說方才在靜王府里,王爺為款待你專程命廚子做了許多素食,然你卻因了那茶水不合口味使性子,便連那午膳亦未用多少。幸而如今執(zhí)扇也學(xué)會了如何沏茶,否則誰還能伺候你?” 煦玉則道:“不還有珠兒嗎?珠兒便為我沏一輩子的茶罷。” 賈珠聞言笑曰:“若我有朝一日死了抑或是離了你,又當(dāng)如何是好?” 煦玉聽罷這話隨即便拉下了臉,肅然對曰:“怎的竟道出如此不祥之言?!……” 賈珠見狀笑了笑,忙又喂了一塊西瓜在煦玉口中,將煦玉剩下之言通通堵在了口中。隨后似是方才憶起賈蕓亦在這屋中一般轉(zhuǎn)而開口道:“我昨日令你今日前來,正是因你之前曾言欲跟了我做事,我心下倒也正有一樁事欲交與你去做……” 一旁賈蕓見此番總算說到自己的問題,緊張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只盼著此番賈珠能分派與他一宗大事。不料說到這里賈珠卻又停下,自己叉了一塊西瓜吃了,又喂了一塊進(jìn)煦玉口中。隨后便將手中的翡翠碗遞與一旁侍立的潤筆,接過絲帕試了番嘴,又另拾了一張為煦玉擦拭了。方抬頭對賈蕓說道:“我這里的這宗事務(wù)能令你獲利不少,且充分發(fā)揮你的才干,只目下有些工序尚未完成,只得再等等……” “……” “如今園子里亦需人補(bǔ)種些花木,此不過是一樁小事,不足掛齒,你還是等著那件工程完工再接管吧……” 賈蕓聞言忙對曰:“請大叔千萬開恩,將這樁補(bǔ)種花木之事賞與侄兒吧,待侄兒將此事完成,大叔那宗大事定也完成了,我再接手,不也正好合適?” 賈珠笑曰:“你胃口還不小?!?/br> 一旁執(zhí)扇端了茶來,賈珠便喚煦玉起身飲茶。賈蕓從旁見了忙不迭從執(zhí)扇手中接過泡著群芳最的曜變天目盞親手恭恭敬敬地奉與煦玉,煦玉坐起身,伸手接過,道了聲謝便垂首蹙著眉飲了。賈珠見狀對賈蕓笑道:“你倒還乖覺。罷了,這樁補(bǔ)種花木之事便交與你罷。待會兒你攜了對牌領(lǐng)票往府上銀庫上支領(lǐng)了銀子,明日便進(jìn)園中種樹。只你亦需前往璉二爺二奶奶處知會一聲,告知他們這事我交與你做了。” 賈蕓聞言鄭重應(yīng)下了。 隨后賈珠又道,此番卻是神色嚴(yán)肅:“這種植樹木之事你需盡快完成,好騰出手接管這后一宗,方才是我真正欲你接手的。我在城外有一處莊子名‘趣園’,之前一直在修繕改建,近日便將打理妥當(dāng)。趣園本屬我個人的私產(chǎn),然因了咱府里建園子需要銀子,我便將趣園以一萬兩的價格抵押了出去。只大少爺見了于心不忍,又將園子替我贖了回來,由此現(xiàn)在趣園乃是大少爺名下的財產(chǎn)……” 這邊賈蕓只留心聽著,聽到此處卻止不住心下疑惑。若說賈珠因需要銀子而將園子抵押了他倒是相信,此番只難以置信的是竟以區(qū)區(qū)一萬兩便將園子抵押了。然賈蕓知曉其中定有原故,倒也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并未多嘴將疑惑問出口。 賈珠接著道:“……待園子各處修繕妥當(dāng)并了桌椅床帳各處人手之類皆齊備之后,方再行投入使用。我將全園分為前半部分與后半部分。園子依山而建,山下為前院,通常可留作招待外人度假游玩之處;園子后半部分位于山腰之上,位置隱蔽,乃是溫泉所在地,則惟留于我們居住享用。此處雖本為我與大少爺閑暇之時游玩度假之處,不過我二人只怕也無甚閑工夫能前往長住,倒是我二人的恩師邵先生并公子看上了那處,今后主要是留待他二人搬進(jìn)去。而你所需接管的正是此事,將作為趣園的經(jīng)理人,直接接手趣園的經(jīng)營管理諸事。既需作為趣園管家代我二人照料先生并公子,又需作為趣園老板負(fù)責(zé)趣園的經(jīng)營盈利之事。此事若成,我自是不會虧待你。你自可往了眾人之中打聽一番,但凡在我手下充任了經(jīng)理之職之人,收入均與營業(yè)額成那正比,按利提成。所以,此事方才是最為考驗?zāi)惚臼轮?,亦是你職業(yè)規(guī)劃中能作長遠(yuǎn)打算之事,斷非是那領(lǐng)了一票銀子栽種樹木所能比擬的。只你需得明白,我此番所需之人乃是忠誠可信之人,且你可有那本事能充任好此二職……” 此番未及賈蕓回答,便見重又躺倒在賈珠膝上看書的煦玉放下手中書冊插言道:“珠兒,為何你每回與千霜等人說那生意場上之事時,所道之言皆那般疑惑費(fèi)解?” 賈珠聞言垂首望著煦玉笑道:“自古以來皆是士農(nóng)工商,士子為上,商人為下,由此士人之中又有幾個能去潛心研習(xí)那與仕途毫無干系的經(jīng)商之道的?古來的圣人之書怕也斷然不會有那教導(dǎo)世人如何經(jīng)商的記載,遂你對那商業(yè)之事知之甚少亦實屬尋常。難得此番亦有大才子你不曉之事,我倒也很是欣慰。不過珠兒我實屬異類,我不會嫌那銀子多的……” 之后只聽一旁賈蕓說道,似是已下定了決心:“此番我不敢擔(dān)保此事交與了我便也萬無一失,然珠叔只相信了我若接手,定然盡我所能,完成此任。珠叔與我有恩,大丈夫受恩自當(dāng)重報,此番我定然不負(fù)所托,令珠叔瞧了侄兒本事!” 賈珠聞言首肯,說道:“如此甚好,你既如此說,我亦不懷疑了你的本事。你明兒往了園中種樹。待趣園修繕妥當(dāng)之后,我再領(lǐng)你前往林府拜見先生公子,隨后你且協(xié)助他二人搬入趣園。至于經(jīng)營之事,尚有許多細(xì)則需得與我商議,此外你亦需尋了千霜相助?!彪S后賈珠命潤筆取了對牌,又批了領(lǐng)票交與賈蕓,令其支領(lǐng)銀子,明日進(jìn)園種樹。 這邊賈蕓接過票牌,只見領(lǐng)票上批了二百兩銀子,心下已是大喜過望,千恩萬謝之后前往銀庫,隨后又尋了賈璉鳳姐道明此事。他夫婦二人聞罷此乃賈珠的主意,自是不敢違逆了,只心下納悶這種樹一事本是他夫婦二人心下打過的主意,還未兌現(xiàn),怎的便平白令賈珠將這一人情送了出去,俱是百思不得其解,只道是賈珠果真有些手段。 ? ☆、第五十七回 癡女兒遺帕惹相思(五) ? 賈蕓之事話畢,此番且說林紅玉。上回說到賈珠早已將欲令那林紅玉作自己屋里的丫鬟之事告知與了王夫人,王夫人在喚了紅玉前來打量一陣后亦是首肯。只將此事瞞著林紅玉本人,未曾令她知曉。卻說林紅玉本是里的二等丫鬟,不允其進(jìn)屋伺候主子,平素只令其做些澆花喂鳥挑水之類的雜事,私下里其他一二等丫鬟不欲做之事便也紛紛扔與她做。加之中的丫頭俱是一等的勢利,無不是生得牙尖齒利,個人只將個人的位置盯得死緊,令了他人難鉆。那日,房中的一等二等丫鬟們偏偏皆因他事走了個精光,后屋里的紅玉聞見寶玉在前面叫茶喝,半晌皆無人回應(yīng)。只道是自己機(jī)會來了,忙不迭地端了茶送出去。不料此舉竟為正巧挑水進(jìn)屋的秋紋碧痕二人發(fā)現(xiàn),兩個丫頭仗著自己較了紅玉等級地位高而將紅玉狠命排揎數(shù)落了一陣,將紅玉素昔那點(diǎn)向上高攀的心都弄灰了一半。加之之前又丟失了手帕,心下便更為悶悶不樂。心灰意冷地回了房中躺倒,隨后便神思恍惚地入了夢。夢中出現(xiàn)的男子正是幾日前在寶玉外書房中見過的本家爺們賈蕓,前來歸還自己丟失的手帕。之后她從夢中驚醒,方才發(fā)覺此不過是個夢境。然自此以后,紅玉倒入了那纏綿情思,終日神思恍惚,不得開解。 卻說這紅玉與了賈蕓也是注定有些緣分。紅玉因在伺候,長期居于大觀園中,不慎在園中丟失了手帕。而正值那時賈蕓又接管了種樹一事,這幾日正忙不迭地指揮小子家人在園中種樹,遂無意之中便拾到了紅玉丟失的手帕。那賈蕓知曉這手帕定是園中之人丟失的,并未將之交出去,竟鬼使神差地收在自己身上。這邊廂寶玉總算憶起了先前約賈蕓面見之事,遂忙命了墜兒前去將正當(dāng)值監(jiān)管種樹的賈蕓領(lǐng)至。彼時紅玉則因綺霰命她描花樣而正前往蘅蕪苑索回毛筆。在紅玉路經(jīng)蜂腰橋之時,正巧撞上墜兒領(lǐng)著賈蕓往了去。卻說自上回賈蕓紅玉二人在寶玉外書房相見之后,彼此對對方皆暗自留了心。此番二人邂逅,賈蕓亦是一面走一面拿眼打量著紅玉。而對面紅玉則佯裝著和墜兒說話,暗地里亦斜覷著賈蕓。繼而二人四目相對,紅玉不禁臉紅心跳,忙不迭轉(zhuǎn)身跑開了。 這邊賈蕓進(jìn)了,隨著墜兒一路拐了幾轉(zhuǎn)方轉(zhuǎn)進(jìn)了碧紗櫥中,只見寶玉正脫了鞋倚在榻上拿著書在看。賈蕓見狀心下暗自好笑,只道是這賈珠寶玉兩兄弟均在他跟前顯出隨意灑脫的一面,真是奇事。此番來,賈蕓倒也將此處好生打量了一番,又與了幾日前在賈珠處所見的光景暗自比較一陣,只覺這處金碧輝煌、秾艷綺靡,和賈珠處書香暗溢、雅致別趣很是不同。隨后襲人前來倒茶,寶玉便和賈蕓聊些沒要緊的閑話,諸如誰家的戲子、誰家的花園、誰家的丫頭、誰家的酒席之類,全然一富貴閑人的情趣派頭。賈蕓口里|不過順著寶玉說,心下卻也很是無趣,思及幾日前在賈珠房中談到的若干生意經(jīng),只覺這兄弟二人之間果真如傳言那般性子差別甚大。說了一會兒,見寶玉有些懶懶的,便起身告辭。寶玉亦不十分留,道句“你明兒閑了,只管來”后便命墜兒復(fù)又送了賈蕓出去。 賈蕓此番出來,一路上便忙不迭地詢問墜兒,先行詢問墜兒自己的情況,墜兒均一一告知與他。隨后賈蕓又問方才與墜兒說話的叫小紅的丫頭,說自己曾撿到一塊手帕子。聽墜兒說紅玉果真丟失了手帕,心下喜不自勝,便知那帕子果真是紅玉的。又見墜兒向自己追索,登時靈機(jī)一動,從袖內(nèi)將自己的一塊取了出來交給墜兒,令其交還與紅玉。心下只道是若紅玉發(fā)覺手帕不是自己的,定會再度尋了賈蕓索要,屆時他二人便又能面見一番了。墜兒得了手帕,送出賈蕓,回來又去尋紅玉,不在話下。 卻說賈蕓自從賈珠手中接到事做之后,思及賈珠既是自己恩人,又是自己前程的主導(dǎo)者,心下待賈珠自是慎重,絲毫不敢怠慢了。加之他為人向來乖覺討巧,善于逢迎,入了賈珠的吟風(fēng)賞月齋兩三次后便與其間各色人物熟識了一半。他本欲向了賈珠跟前的得力之人打聽賈珠之事,只不料賈珠手下之人愈是親近重用的口風(fēng)卻是愈緊。沒奈何,賈蕓只得轉(zhuǎn)而向賈珠院里的二等三等家下人打聽,方才探出一些消息。諸如“珠叔跟前通常跟著的是哪些人,里間的大丫頭有幾個,誰最得力,林少爺跟了珠叔是何種關(guān)系,身旁又跟著什么人,珠叔的小子丫頭們一月多少銀子,珠叔并了林少爺平素性子若何,待下人怎樣”等等不一而足。 從打探中得知,賈珠這處規(guī)矩謹(jǐn)嚴(yán),除非犯了大錯兒,卻也從無打罵體罰奴才之事。所重用之人如千霜千霰并潤筆為代表的家人小廝每月收入除府中每月慣例的月錢之外,更有那額外的提成獎賞。由此,在賈珠跟前的奴才較了府中其他主子跟前的,皆更為富有神氣。因而府中多少家人曾削尖了腦袋欲跟了賈珠做事,奈何他人皆云“大爺擇人一向嚴(yán)苛,由此能得他青目首肯之人不多”。聞罷此等消息,賈蕓心下倒也很是慶幸自己竟機(jī)緣巧合地得了賈珠賞識,能跟隨他做事自是不比跟隨了榮府別的主子。 此外,他又聞知賈珠與煦玉二人關(guān)系不凡,雖為表兄弟,卻是自小一道長大,同起同臥,同進(jìn)同出。由此,乖覺伶俐如賈蕓,在奉承討好賈珠的同時亦留心逢迎煦玉,以侄兒自居與了煦玉套近乎,成日間只將“玉叔玉叔”的掛在嘴邊。如此行事不僅因了平素賈珠與煦玉關(guān)系親近密切,亦因他即將著手監(jiān)管的趣園到底是煦玉名下的產(chǎn)業(yè),煦玉無異于自己的頂頭上司,亦有直接的厲害關(guān)系。 因之前采買花木之故,賈蕓認(rèn)識了一批專做花木生意的商人。知曉煦玉愛蘭惡梅,他便托人購得一盆蓮瓣蘭的稀有品種孝敬煦玉。煦玉見罷自是欣喜非常,順手便將自己近日里常常隨身攜帶的湘妃竹撰扇回贈與賈蕓,自己則另取了一柄白紙灑金象牙雕花洋漆撰扇代之。卻說煦玉素昔撰扇不離手,由此倒也并不常將此物贈予他人。賈珠從旁見罷便笑著打趣道:“此番蕓兒可是賺了,這扇子上可有玉哥親題的墨蘭圖并七律一首。京城里林大才子的詩作可是一字百金,你算算那扇子得值多少銀子~”賈蕓聞言更是佯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捧著竹撰扇對曰:“蕓兒本不識貨,然聽珠叔這般說,蕓兒定是不敢怠慢了,將扇子拿回家里供奉起來,只怕也能得神仙庇佑了……” ? ☆、第五十七回 癡女兒遺帕惹相思(六) ? 之后不久,趣園已是宣告竣工,各處亭臺樓閣皆已修葺完畢,此番只差各處山石樓臺應(yīng)題寫懸掛的牌匾對聯(lián)。卻說煦玉因了上回大觀園題寫匾額對聯(lián)之事未曾知會自己而耿耿于懷,遂此番定要由自己包攬了此事。待工程告竣,即刻便與賈珠領(lǐng)著賈蕓千霜一道前往趣園探視游覽。一路觀覽一路題寫匾額對聯(lián),賈蕓則從旁記錄,之后再命人按了煦玉所題造了匾額石坊裝上。賈珠見狀從旁笑道:“趣園雖屬你我之物,到底先生公子此番欲前來居住。先生雖對了這等題詩作文之事向來不甚上心,然玉哥好歹留著《趣園序》請先生他老人家親自動筆,先生題或不題另當(dāng)別論,到底我們后生亦需全了這禮方是?!膘阌衤劻T這話亦覺在理,方才作罷,留下園門前的《趣園序》未做。 趣園此間事畢,賈珠又領(lǐng)著賈蕓前往林府拜見應(yīng)麟則謹(jǐn)。進(jìn)了應(yīng)麟書房,賈珠煦玉只老神在在地往東邊椅子上坐了,隨后告知座上二人此乃趣園的負(fù)責(zé)人,今后自是由他料理負(fù)責(zé)他二人在趣園的日常起居。而賈蕓自是知曉此乃珠玉二人的先生,世間有名的大儒名宿,自是不敢怠慢了。立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請安行禮,隨后方才抬起身來,暗自打量一番炕上二人。只見右邊之人身著一襲家常青衫,未如想象中那般老態(tài)龍鐘,面相觀來卻是分外年輕,難以揣測實齡。容貌清若秋水、郎如玉山,加之言詞清藹、氣象虛沖,一見之下便知乃是一飽學(xué)之士,心中頓時肅然起敬。又掃了一眼左邊那人,只見其身著一襲艾綠色長衫,頭上卻戴著一盯垂著輕紗的斗笠,瞧不見其下的容顏。 此番應(yīng)麟令賈蕓在地上的椅子上坐了,命邵筠倒茶。隨后卻并未與賈蕓交談,先是與煦玉談及熙玉之事。只道是如今孝期已過,煦玉打算令熙玉在下屆科考下場,此番便正值提升時文寫作水平的時期。只道是如今煦玉官復(fù)原職、再入朝堂,自是無暇顧及熙玉的課業(yè)。遂命煦玉將熙玉送回林府,令其仍舊跟隨杜世銘習(xí)學(xué),之后每隔三日送往趣園由自己親自考較指點(diǎn)。 隨后應(yīng)麟又覽閱一番煦玉不日前為趣園各處景致所題寫的牌匾對聯(lián),笑曰:“此番怎不將那《趣園序》亦一并做了與我瞧上一番?” 煦玉則答:“有先生在上,學(xué)生不敢妄擬?!?/br> 應(yīng)麟聞言大笑對曰:“玉兒向來自命不凡,凡遇這等題詩作文之事皆是當(dāng)仁不讓,何時會囿于這等俗禮?”說著將眼光瞥向一旁的賈珠,“這話定是珠兒說的?!?/br> 賈珠見為應(yīng)麟識破,只得如實說道:“先生慧眼識人,此事當(dāng)是瞞不過先生。珠兒只道是先生對了趣園亦是心儀萬分,欲前往居住,此番難道不欲在此留下個只言片語以彰己我之志。珠兒正是念及于此,如何肯僭越了,遂方才特意令玉哥留了這《趣園序》待先生筆墨,亦能供我等后輩拜服瞻仰一番?!?/br> 應(yīng)麟拊掌大笑說道:“珠兒這張嘴,真真令人無話可說!明明乃是逢迎討好之言,卻也被說得這般不動聲色、冠冕堂皇,自己還凈作一副無辜之狀。前方便是陷阱,亦令人只得迎頭受下,否則又能如之奈何?” 一行人說完珠玉之事,應(yīng)麟方才轉(zhuǎn)向賈蕓。聞?wù)f賈蕓乃是賈珠甄選的趣園的管理者,知曉今后會與了自己關(guān)系密切,遂與之懇談了一番,心下對了賈蕓倒也遂意。事后對賈珠說道:“賈蕓此人乖覺伶俐,善于言談機(jī)變,取巧逢迎,然為人倒也忠誠懇摯,值得信賴?!?/br> 此番趣園建成并各處家下人等買來分派妥當(dāng)之后,應(yīng)麟則謹(jǐn)便欲搬入居住。待擇了一適宜日子,府里命家人將家具行李提前運(yùn)往趣園,賈蕓自是隨了賈珠煦玉二人在趣園安排籌劃。而待珠玉二人將應(yīng)麟則謹(jǐn)從林府接到趣園之時,賈蕓亦是在園門口迎接。隨后更是親自引路,珠玉相陪,將他二人領(lǐng)往園中各處游覽一陣。此番只因了則謹(jǐn)體質(zhì)的關(guān)系,一行人多在室內(nèi)停留。應(yīng)麟未嘗盡興,只道是擇日陰云無陽之日,再行痛游一回。 之后又抽空將《趣園序》作成,洋洋灑灑長達(dá)上萬字,成后又命賈蕓尋了那優(yōu)良的刻工將《趣園序》在石上刻成,再安置在入園處。而期間見罷賈蕓表現(xiàn),自是甚為滿意。自此,賈蕓便作為賈珠手下之人,專管著趣園的料理經(jīng)營諸事。在應(yīng)麟則謹(jǐn)入住趣園之后,便將前園開放,作為游覽接客之用。此事務(wù)自是不比了在榮府接手些小宗事務(wù),賈蕓作為管理人,不過數(shù)年的工夫,便已是小有資產(chǎn)。當(dāng)然此乃后話,此番則按下不表。 ? ☆、第五十七回 癡女兒遺帕惹相思(七) ? 此番再說紅玉。卻說上回賈蕓故意將自己的手帕取了命墜兒代為交還與紅玉,遂那之后,墜兒便尋了一日,在滴翠亭中將帕子交與紅玉并告知賈蕓之事。紅玉識出此手帕并非當(dāng)日自己丟失的那塊,便欲墜兒將這塊手帕交還與賈蕓。而這邊墜兒則因了紅玉之前承諾尋得手帕?xí)o自己謝禮而向紅玉索要。又問紅玉除了自己之外又將如何酬謝賈蕓,而紅玉只道是賈蕓乃是這府里的主子爺,撿了丫頭們的東西,自然是該歸還的,還需什么謝禮。墜兒則道若不許賈蕓謝禮,自己又當(dāng)如何向他交待。紅玉聞言便將自己的一樣?xùn)|西交與墜兒,命她交給賈蕓。 正值她二人密談此事之時,卻聞見從不遠(yuǎn)處傳來腳步聲,她二人隨即便閉口不談了,忙不迭地推開隔子探頭一看,只見賈珠房里的映雨正往了這處走來。 映雨見紅玉正在亭中,忙不迭地叫住說道:“紅玉jiejie,我可尋到你了!” 紅玉不明所以,遂對曰:“這不是珠大爺房里的映雨嗎?這半會兒尋我做什么?!?/br> 映雨道:“是大爺讓我領(lǐng)你去外間,大爺要見你。” 紅玉忙問:“見我是為了什么?” 映雨一面在跟前引路一面回答:“我不曉,怕是大爺有話要問你罷。” 紅玉見問不出什么話,只得滿心疑惑地隨了映雨前去。待入了院中,念及紅玉是丫鬟,外間俱是小子們自處,這映雨便徑直將紅玉領(lǐng)進(jìn)了里間。此番只見房中賈珠正盤腿坐在炕上,手里拿著一本書看著。一旁地上則立著幾個丫鬟,舉止嫻靜優(yōu)雅,更不似自己平素所見的中的眾丫鬟那般艷抹濃妝。只見其中一個最為年長之人作媳婦妝扮,衣著舉止更是較了其他丫鬟不同,紅玉一見便知此人正是從小便伺候大爺?shù)睦浜伞?/br> 賈珠待紅玉進(jìn)了屋,方將手中書冊放下。紅玉見賈珠向自己望來,忙賠笑著問道:“大爺使喚我做什么事?” 賈珠則將紅玉上下打量了一回,笑著道句:“今日見你怎不比頭回在太太那處,憔悴了好些。” 紅玉忙乖覺對曰:“大爺說哪里話,紅玉自是沒什么變化,只大爺成日間對著屋里這些如花似玉的jiejie們,瞧得多了,對了我這等普普通通的丫頭,當(dāng)會覺得遜色許多?!?/br> 賈珠聞言笑道:“生得好一張乖覺伶俐的嘴?!闭f罷這話,只見賈珠隨即斂下面色,肅然說道,“寶玉屋里的紅玉,我亦曾聞聽過你的名頭。素昔眼大心大,不比其他丫頭,頗有見識,亦有些本事。只可惜了那中人人生得一雙勢利眼,頭上幾個看得嚴(yán)些,素日里又拿腔作調(diào)、爭風(fēng)吃醋,便也只令你做些澆花看茶喂鳥之類上不得臺面、入不了主子眼的雜事,令你分毫無法施展,惟受排擠打壓,很是抑郁,可是如我所言?”言畢從旁接過冷荷遞來的鷓鴣斑盞,垂頭飲了幾口。 這邊紅玉聞言早已是驚詫萬分,只不料這居于外間的大爺竟對了自己的心事了如指掌,心中七上八下正尋思是哪個小丫頭多了嘴,將自己之事抖落了出來,卻又聞賈珠說道:“你且莫要懷疑周遭之人,并非誰在我跟前亂嚼舌根,我自有辦法知曉我欲知曉的一切,不單單是我屋里的丫鬟小子,便是整個府里的腌臜,我也一清二楚了?!?/br> 紅玉聽罷對曰:“既瞞不過大爺,不知大爺此番是有何吩咐?” 賈珠則道:“此番喚你前來只為告知你一聲,前日里我已稟明了太太,欲令你來我這處跟了我,做我屋里的丫鬟,與我身邊這幾個我慣常所用的大丫鬟同樣的待遇。由此之前太太方命你前往她跟前令她看看你是何種人品?!?/br> 紅玉聞言自是大出所料、大感意外,心下納悶曰既早已回稟了太太令我跟了你,為何直到今日方才將我喚了來,而不是當(dāng)日便將此事告知與我。然紅玉心下雖作此之想,卻也不敢表露。尚未思量明白,便又聽座上賈珠說道:“此番只怕你心下亦是疑惑我無緣無故地怎便索了你做丫鬟?!?/br> 紅玉聽罷這話心下一凜,暗忖這話倒是說到自己心坎上了。 賈珠遂解釋道:“但凡這府里之人皆知曉,我向來任人唯賢,最為賞識那等有想法有見識有本事之人,手中斷不養(yǎng)那游手好閑吃里扒外之徒。我自是知曉你心中煩憂,苦于自個兒被埋汰在了,無法施展。此外你更欲尋到一可靠的依傍,令自己日后亦能有所退路抑或指望……” 卻說這邊紅玉聞言亦是目瞪口呆,只不料心中所想竟盡數(shù)為賈珠所知曉,正怔怔地不知如何作答,又聞見賈珠道:“……或許對了其他主子而言,那等呆傻充愣的奴才自是最好不過了,有些心思有些眼界的反倒成了主子的眼中釘rou中刺,成日間只欲除之而后快。只我并非如此,我只欲我手邊之人有本事能為我所用,而斷非是些酒囊飯袋而已。正因如此,我知曉你之本事,此番方欲為你提供一個可供你施展之地。只不知你可是那等眼高手低之人,徒有理想,卻不具將之實現(xiàn)的手段……” 紅玉聞言笑道:“紅玉也不敢在大爺跟前擔(dān)保什么,只不知大爺欲紅玉為大爺做何事?” 賈珠聽罷心下暗道果真是個有見地的,自己方才雖以言語小激一番,不料這丫頭竟也沉得住氣,亦不盲目隨棍而上,便又說道:“不瞞你說,若只是諸如澆花喂鳥守茶爐子之類的事,我又何需專尋了你不可?便是這等事情在我這處亦是有專人負(fù)責(zé),亦是不可由他人替代的。此番我尋了你來,正是瞧上了你頭腦清晰,是個明事理的,今后可為我辦事。更為要緊之事便是我房里缺了會識字記賬的丫頭,惟一的冷荷跟著千霜倒也學(xué)了一手,只如今我不可整日留她在房里伺候。千霜在距咱府不遠(yuǎn)之地買了房子,我尚需每日放她回去跟漢子團(tuán)聚的不是?……” 一旁冷荷聽罷這話只羞赧地攪緊了手中絲帕,紅著臉說了句:“大爺說哪里話?!?/br> 賈珠笑而不睬,只接著道:“這屋里她一走,一旦大少爺待在這屋里,我又剛巧不在,丫頭們不認(rèn)得字,大少爺欲命人取本書來均尋不到人。巴巴地尋了書來又不是少爺要的那本,這大少爺少不得又要生氣使性子。兼了大少爺素昔對那黃白之物最是不上心,至今均不曉那稱銀子的桿秤如何使,對了一兩銀子有多少亦是全無概念。若在那外間,尚還尋得到小子們幫忙,若在這屋里,還需丫鬟幫襯著方是。由此前些日子太太欲往我這屋里添人,只道是這屋里畢竟有我跟大少爺并了小少爺一道住,伺候的人少了怕短了人手,我方才特意指了你來。在我這處,自是人人有分工,亦不怕誰沒有用武之地……” “……” “此外若說跟了我,做我跟前的丫鬟有甚好處,這頭一件便是無論是家生子還是外頭買來的,身契皆由我保管。但凡我手下之人做夠了時日,今后若是欲自奔前程的,我可做主放了他出府。其二,因了某些緣故,我與你有些額外的緣分,只此番尚還不便透露,待日后,自會見那分曉。我話已至此,只道是你可愿隨了我?” 紅玉聽罷這話閉眼深吸一口氣,隨后方開口對曰:“愿意不愿意,我也不敢說。然饒是我紅玉,也曾聽人說起過珠大爺?shù)谋臼?,較了府里別房的主子爺們是不同的,想必跟了大爺,我紅玉也不至淪為那只澆花兒、喂雀兒的粗使丫頭了。” 賈珠聞言嘴角掠出一絲輕笑,心下暗嘆:“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我還是頭次遇到一個丫頭能產(chǎn)生與我對抗之感。不吃我的激將法,反而拿話激我?!?/br> 正待開口回一句,便聽身側(cè)的冷荷冷不防地對曰:“紅玉,你莫要故作姿態(tài),不識那抬舉。任你有那三頭六臂、甭管了有多少本事,你如今不過只是的二等丫頭罷了,里人人大有來頭,頭上的丫頭不是老太太的人便是太太派的人,你再有本事,怕也難以出人頭地。你盡管上外頭去打聽打聽,大爺這屋里是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擠進(jìn)來的,不比那其他姑娘爺們房里的丫頭,不過徒有體面,何嘗能求得個真正的安穩(wěn)。何況這房里的丫頭哪個不是有來頭的?我算在這屋里待得最久的,這事我最清楚不過了。除了站在這里的你一個,其余的我們當(dāng)初有哪個不是太太專程挑了才給送到大爺這處來的?這里也不是那任誰都能進(jìn)來的地方。如今大爺器重你,特意回明了太太才允了你今日能立在這處。若你自個兒真會打算,你便也明白如今是你絕好的機(jī)會,便也不會不知那好歹了……” 賈珠聽到此處打斷冷荷的話插言道:“冷荷,何必如此排揎了她。這丫頭是有些個氣性的。她如此說正可表面她是個有見識的,深諳良禽擇木而棲之理,審慎小心,斷不會與其他丫頭那般盲目跟風(fēng)起哄……”隨后又笑著向了紅玉望來,笑得滴水不漏,說道,“我可向你擔(dān)保,你不會后悔你今日的決定的?!?/br> 紅玉從旁聞言,只道是一主子爺們能有此見識氣度,真真少見,心下對了賈珠更有幾分刮目相待、相見恨晚之感。 隨后只聽賈珠肅然說道:“只你來了我這處,有這兩處地方需得注意了。其一,眾所皆知的,頭上太太向來對了我這處看得緊,最忌諱生出些男盜女娼、不端不齒壞那名聲之事。加之這屋里除我之外爺們還不少,林大少爺不必說自是長住我這處的,林小少爺目下雖離了咱府歸了家,然少不得要時常地過來這府里給他哥哥并老太太老爺請安,也是常來住的。外間還有管事爺們小子們進(jìn)進(jìn)出出的,由此你且注意了,在此需得安分守己,切忌做出越矩不端之事。若為太太抓住了把柄,屆時便是我,只怕也救不了你?!?/br> 紅玉聽罷鄭重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 賈珠又道:“其二,往昔你在寶玉房里伺候,因重了寶玉的諱而更名為紅兒了,如今亦依了此例,大少爺問起你的名字,你便莫要告訴他你的原名,以免犯了他的諱惹他不痛快。告知周遭眾人,皆如此稱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