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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紅樓之珠玉在線閱讀 - 紅樓之珠玉_分節(jié)閱讀_92

紅樓之珠玉_分節(jié)閱讀_92

    眾人聽罷疑惑,方問其故,那公子答曰:“我乃甄寶玉,我身旁的佛爺方是尊府上的賈寶玉?!?/br>
    眾人聞言大感意外,將他二人反復打量了一回,只見二人確也生得極像,方憶起老親江南甄家亦有一青年公子名寶玉者,與了京城賈府的寶玉生得一模一樣。又見那僧人從衣襟中掏出那通靈寶玉,眾人方才確信無疑。

    隨后只聽甄寶玉講述二寶玉遇合始末,原來那江南甄家是先于榮寧二府被查抄,甄寶玉雖隨族親一道身陷囹圄。后查無實罪,又仰賴親戚幫襯,出了銀子贖了出來。之后便成了一閑散之人,這些年均一人游歷四方、輾轉各處。某一回途徑一古寺之時,意外邂逅于該寺出家修行的賈寶玉,二人初識之時便一拍即合、相見恨晚。隨后甄寶玉便邀賈寶玉一道游歷,只道是人生何處不是修行,何需偏生空待寺廟之中,徒守青燈古佛之下。遂賈寶玉便離開古寺,同了甄寶玉一道游歷。

    期間甄寶玉亦曾詢問賈寶玉曰:“出家別親,舍高堂以棄養(yǎng),心下可稍加難安?”

    賈寶玉聞言不答,惟反問甄寶玉如何作想。甄寶玉則答:“幼時拘囿家中,尚因年少輕狂,常作出家棄絕紅塵之想。然如今闔府遭難,嘗以為理所當然的親緣關愛皆不復存在,方知世間之人,擁有一物之時尚不知珍視,待到失去,方知擁有之可貴……”

    賈寶玉聽罷若有所思,遂二人當即決定自南向北,回府探望一回諸親。未想尚未趕到京城,途中便聞知榮寧二府遭罪查抄,又被勒令限期遣發(fā)回籍。遂甄賈寶玉二人不敢耽擱,日夜兼程,終是趕在諸親南下之前趕到城外運河畔。

    此番眾人只見寶玉離而復歸,又正值賈府遭難敗落之際,遂皆是喜不自勝。只賈政見罷,冷哼一聲,斥道:“孽子!你既出了家,又緣何回來!我沒有你這兒子!”

    寶玉忙不迭于賈政跟前磕頭賠罪,只道是彼時富貴安樂,便也少不更事。這些年外出歷練,方知父兄之輩持家不易。此番歸來,正存著那悔過之心,愿一路護送伺候老爺太太南下回籍。老爺大可不認這兒子,然兒子到底需得為這家盡力方是。

    賈政聽罷,仍是負手背對寶玉站立,毫不理會。王夫人并了賈珠則從旁極力勸說一回,王夫人道:“老爺請息怒,自寶玉離了府里,音訊杳無,我無時無刻不在憂心。如今可算回來了,我亦是松了一口氣。寶玉雖不好,然此番女兒去了,珠兒又將外任,不得伴于身側。如今寶玉歸來,到底是我的親身骨rou,總好過老來膝下荒涼……”

    此言倒也說中賈政心中之事,賈珠雖好,然遠任在外,幾年亦是見不到一回。寶玉雖有萬般不是,若能守在身畔,倒也能聊勝于無,全了父子人倫之念。念及于此,賈政雖未應承,然倒也并未出言反對。

    而寶玉見賈政不言,知曉賈政已然默認,方轉向一旁的賈珠說道:“彼時弟年幼無知,不明好歹,離家期間,日日尋思反省,方知哥哥萬分不易。哥哥一人承擔這許多,皆因弟未曾分擔之過。如今闔家遭難,亦允弟為此家稍盡薄力……”

    一旁賈珠聽罷這話亦是欣慰非常,只道是這一年寶玉在外,當真舍了幼時的稚嫩,懂得體恤家人。又瞧了一回一旁的甄寶玉,心下暗忖寶玉能有這般轉變,只怕這甄寶玉功勞不小。

    然無論如何,寶玉歸來,到底令賈氏一族的南歸之旅轉憂為喜了。尤其是王夫人,見幼子歸來,更是心肝寶貝的疼。之后又拉住賈珠說道:“此事當真是好兆頭,我們尚未啟程,便已是好運連連,之前是劉親家趕來送行,此番寶玉并了甄家哥兒又一道回來。珠兒亦安心外任當值,待三年期滿,便告假回南,我們正可闔家團聚?!?/br>
    賈珠聞言,自是鄭重應下。隨后賈珠又與其余族人告別一回,方下了船。目視著帆船乘風行遠,方才轉身以待乘車西進。

    卻說賈珠此番外任,送別的親友不少,更有那素昔相好的世家貴胄們惠贈不少程儀。賈珠見狀,先對熙玉打趣道:“若說這銀子是你哥哥給的,我自是二話不說地收了來,只會嫌少;然此番乃熙兒擅自拿了府里的銀子來‘孝敬’我,不怕你哥哥醒來知曉后惱你~”

    熙玉聞言訕笑對曰:“珠大哥哥說哪里話,哥哥不是外人,弟這五百金不是甚大數(shù)目,與了珠大哥哥路上賞人罷了。若是哥哥得以起身送行,只怕便不是這區(qū)區(qū)幾兩銀子的事了……”

    隨后對了其余王、薛、史諸家的程儀,賈珠亦是謝過收下。

    至于那侯、柳、蔣、韓諸人并四大郡王的程儀,賈珠則笑道:“賈某雖系左遷之任,所到之處又是苦缺之地。然若說路上使費的銀子,倒也尚能湊得幾兩。諸位好意,我心領了,這銀子倒也不好收下;然我若是就此奉還,倒像與諸位見外分生一般,說我不知好歹,嫌程儀少了。好歹日后回京,賈某尚需仰賴諸位權貴照應,不可分生了,遂此番賈某自是恭敬不如從命,多謝諸位好意?!?/br>
    與諸親友招呼畢,賈珠方轉向應麟則謹二人,此番賈珠收斂了面上笑意,眼里噙了淚,分別拉著應麟則謹之手,心下涌起萬般不舍,喃喃說道:“先生公子請千萬保重,這三年,珠兒無法隨身伺候,承歡膝下,惟能日日替二位祈福,待歸來之時再行侍奉身側……”

    應麟聞言搖首道:“此話多說無益,你無需懸念我二人。你往了那處,那衙門聞說不好入住,且自己多加小心,保重自己?!?/br>
    賈珠恭敬應下,隨后頓了頓,方對二人鄭重說道:“至今為止,珣玉仍未醒來,他從未病至如此地步,我……我著實放心不下。然離別在即,我亦是無能為力,只能將他全權托付與先生公子,請二位千萬替珠兒留心他些許……”

    則謹聞言頷首。應麟對曰:“這話更不必吩咐,我如何不曉。你安心去罷,以為師觀之,玉兒尚且未到大限之時,歸天還不是時候?!?/br>
    賈珠聞罷這話,方才安下心來,之后待應麟又吩咐幾句,方轉向另一邊。此番送行之人除了諸親友外,更有從前跟隨賈珠的眾家人。只見千氏兄弟、鄭文、執(zhí)扇并了筆墨紙硯四小廝皆在此處,其余諸如從前賈府店里的管事、伙計之類自不必細述。

    卻說千霰為替賈珠送行,專程從天津趕回,兄弟二人將匯星樓經(jīng)營所得交與賈珠,遂此番賈珠雖遭逢抄家之難,倒也并非捉襟見肘,很是寬綽。然賈珠倒也并未攜帶太多,只道是人出門在外,難保遭甚意外,恐露財遭災,還是兩袖清風,落落一身的好。遂將大部分銀兩皆退了回去,令二人替他往了銀號里存。

    待對千氏弟兄吩咐畢,又轉向潤筆說道:“此番筆兒跟隨扇兒一道回去林府,莫要隨我出京。我這一去少則三年,指不定何日歸京,將你跟扇兒兩地相分,還不知扇兒打心底里怎生怨我……”

    此番未及執(zhí)扇開口,卻是潤筆率先打趣一句道:“此番大爺出京,便是大爺與了少爺尚且兩地相分呢,何況我和他,又有甚好多說的?他更不敢怨?!?/br>
    一旁執(zhí)扇聞言干咳一聲,隨后說道:“若非我需在京替大爺守著少爺,我倒愿與筆兒跟隨大爺一道出京,我到底是大爺?shù)男∽硬皇??此番我既不可隨大爺一道,便令他跟隨大爺一道,皆是我二人商量好的。”

    賈珠聞罷這話,倒也不再推卻,道句:“如此我便不客氣了,有你們跟著,我倒能安心些許,你們我倒也使喚得順手。”

    除卻潤筆,其余鄭文潑墨剪紙洗硯皆跟隨賈珠出京外任,兼了親友亦薦了些人跟隨。然賈珠慣常不喜外邊之人,恐心思叵測,信之不過,遂礙于面子,惟留了兩人跟著,其余的皆婉拒了。剩下的還有趕車的管馬的,總歸了一行人倒也不少。

    卻說此番眾人送別之地亦有那別的得了缺的官吏,正與了眾親在城外辭別。這官吏得了貴州的缺,亦是苦缺,見了一旁賈珠等人送別的陣勢那般浩大,以為是一達官顯貴得了肥缺的,好不眼紅。待打聽之下,方曉是川省西邊的某縣,分明較了自己的缺更苦,便也好生納悶不解。

    賈珠見此番天色不早,遂與眾親友道了別,又鞭策了執(zhí)扇幾句曰“在家好生守著少爺,若少爺生出甚三長兩短,回來定不輕饒”,方才登車,眾家人上馬,告辭而去。

    ?

    ☆、第八十四回 應麟南下晚景凄涼(二)

    ?  另一邊,卻說待賈珠離京三日后,煦玉方從昏迷之中醒轉,那伺候在旁的丫鬟們見了,忙不迭四處喚了熙玉、應麟等前來探視。煦玉素昔習慣自己病時賈珠從旁照料,此番睜眼醒來,堪堪恢復些許意識,便不自覺地一疊聲呼喚賈珠。周遭圍著探視的熙玉應麟等人聞見,皆心下黯然,不知如何開口向煦玉解釋,可知賈珠早已離去多日,此番往了何處尋了賈珠前來。

    煦玉是上奏之日發(fā)病昏厥,惟知探春遠嫁之事有了轉圜的余地,之后的諸事并了景治帝對賈氏諸人的處置皆一概不知。此番喚了賈珠幾聲,卻不得回應,又見身側眾人支吾不言,心下頓生不祥之感。忙不迭開口詢問道:“珠兒何在?我依稀聞見他喚我名姓,我欲答話,卻口不得言……”

    終于一旁應麟開口答道:“珠兒已于三日前出京外任?!?/br>
    煦玉聞言大驚:“此乃何故?先生此言何意?”

    應麟方將煦玉發(fā)病之后諸事悉數(shù)告知,道是賈府諸人雖未大懲,然小罰難免,闔府遣發(fā)回籍,賈珠外任苦缺知縣,只怕三年之內(nèi)不得歸來。煦玉聞罷此言,登時氣極攻心,一口血從口中嘔出。周遭諸人見狀驚得手足無措,只道是煦玉方才恢復意識,如何經(jīng)得住這般刺激,應麟忙坐于榻前替煦玉順那胸口,又一面吩咐家人熬了凝神靜氣的藥來。

    此番本在門邊侍立的則謹見狀靈機一動,將賈珠留下的撰扇拿出對煦玉寬慰道:“他臨走之時曾來府里探視你,陪坐許久,只欲待你醒轉。你瞧,此物正是他留下的?!闭f著將手中撰扇撐開,“這上面還寫了些洋碼子,我們亦是瞧不明白,惟有他認識的……”

    榻上煦玉聞言,方緩緩轉頭,伸手接過撰扇,細細瞧了半晌,雖不知那扇上兩個詞代表何意,確是出自賈珠手筆無疑。然念及此并非自己熟知之領域,需仰賴孝華之力知之,便也心生不快。隨后開口道句“翌日邀子卿前來一視”,便聞應麟道:“據(jù)聞華兒亦是臥床養(yǎng)疴,亦不知其好轉與否?!?/br>
    聽罷這話,煦玉方不再做聲,兀自凝視著那柄白絹撰扇不言不語。眾人見狀,只得勸曰千萬保重,以待日后與賈珠重逢之日。煦玉聞言,不過道句“這是自然”。饒是如此,之后數(shù)日,煦玉雖再未出現(xiàn)昏睡不醒之狀,然較了從前,卻是沉默凝神的時日愈多,時常精力不濟,體質(zhì)愈發(fā)羸弱欠佳。

    不料自煦玉醒轉不過數(shù)日,便有一不速之客以探病之名意外來訪,此人正是吏部尚書信親王稌澤。煦玉聞罷,只得命丫鬟伺候穿衣梳洗一回,命了執(zhí)扇詠賦兩個攙扶著,前往外間承蔭堂面見招待一番。

    此番即便面對三皇子,煦玉仍是不卑不亢,淡淡道句“帶病之身,難全禮數(shù),此番失禮之處,還望王爺見諒”。

    三皇子聞言,倒也擺手示意無妨,隨即趾高氣昂地道曰自己乃是奉皇上之命前來探望林閣學:“……皇上聞知林大人昏倒于大殿之上,很是憂心,特命臣弟前來探視,皇上希欲林大人早日康復。近日兩廣總督上書告急,道是該地科場弊病頻現(xiàn),懇請圣上另派高明學道出任廣東?;噬仙钪笕酥牛坏朗俏┐笕四芙饣噬现畱n,然念及大人尊體染恙,圣上體恤臣下,遂亦惟有耐心以待大人痊愈方是……”

    此番煦玉聞言,如何不曉其言下深意。雖然面上說得是一派恭敬,似是包含體恤之情,然言語之中不乏威逼之意,堪堪聞說自己恢復神志,隨即遣了三皇子前來暗示逼迫,令自己出任廣東學政。想必乃是因了自己之前為賈氏一族上書求情之事,令圣上一舉剿滅賈氏勢力之心未能如愿,遂心下氣惱,只得出此計策,發(fā)泄一回心下惡氣。

    盡管如此,出任學政到底是造福天下士子之舉,煦玉倒也樂得接下。隨即對三皇子說道:“為人臣者,自當為圣上分憂。王爺既為吏部大堂,臣便當面向王爺銷假,請王爺轉告圣上,臣即刻準備出任廣東之事,待上報禮部,臣即出發(fā)?!?/br>
    三皇子見狀,心下冷笑一聲,亦是甚為滿意,面上裝成一派和顏悅色之態(tài),頷首道:“有林大人這等為人臣者,我朝幸甚。既如此,本王這便前往回稟圣上。”

    言畢亦不多坐,隨即起身,告辭而去。煦玉亦不虛留,不過送至大堂門口,方令熙玉代自己將三皇子送至府門乘轎。

    卻說此番林府眾人聞知煦玉答應出使學差之事,皆責煦玉輕率,只道是如此沉疴,未嘗大愈,此番尚且體弱身虛,向吏部請示延遲病假乃是正當之說,斷無就此迫使官員出京之理。煦玉聞言不過淡笑對曰:“此番不過是我求情之舉有違圣心,為圣上遷怒一回罷了。若是就此告病推卻,恐圣心愈加不滿,留待京中,又將借機生出別事??倸w了珠兒亦不在身畔,不若就此外任出京,適或反倒安全?!?/br>
    應麟等聞罷此言,雖覺在理,然念及煦玉帶病之身,就此外任,只怕是兇多吉少,遂長嘆一回說道:“彼時為師尚且于珠兒跟前應下,定要于京中好生照料顧看你,然你就此出京,若是有個甚三長兩短的,令為師如何是好?……”

    煦玉反倒寬慰應麟道:“學生此時出任,鄉(xiāng)試已過一載有余,未待三載便可歸京,較了尋常學道,豈非更為便利?何況若是科場不平,則學子不平;學子不平,則仕宦不平矣。學生此舉,乃是造福眾生……”

    言盡于此,應麟亦是再難勸說,尋思片晌,方道:“此番便令謹兒同你一道南下,謹兒自小在羅浮山長大,對了廣東自是熟稔,正可就近保護顧看你……”

    一旁則謹聞言對曰:“我跟隨玉兒前往廣東并無不妥,然留你一人在此,當如何是好?”

    未及應麟回答,便聞見家人報曰孝華來訪。煦玉忙命快請,令家人將孝華直接迎入內(nèi)書房中。卻說孝華此番前來,正是因了聞說煦玉病重之故,待自己痊愈,方忙不迭趕來探望。見應麟則謹亦在林府,便又拜見他二人。

    此番應麟將煦玉將出任廣東學政之事告知與孝華,孝華聞言蹙眉對曰:“此事當是推托的好,然珣玉既已應下,此番亦是多說無益,惟有賢弟多加保重方是。”

    煦玉則從旁說道:“此番無需多慮,方才公子已是首肯,欲隨我一道南下,如此便也萬事無憂。只若公子亦離,留待先生一人,我卻是放心不下……”

    孝華聞言,隨即打斷煦玉之言道:“此事無礙,交與愚兄便是?!彪S后便轉向應麟說道:“想來先生亦有多年未曾入住修國公府,此番珣玉不在府里,不若便移駕入住學生府里,亦便于學生就近侍奉,以全尊師之禮?!?/br>
    未及應麟回答,煦玉便率先說道:“如此亦可。我與公子不在京中,熙兒又需留館當值,恐先生獨居,稍嫌寂寥。若與子卿一道,正可唱和相伴?!?/br>
    應麟聽罷,雖并未有此打算,然耐不住身畔二位愛徒之言,只得就此應下移居修國公府之請。

    此事約定,幾人又說了些閑話,見此番煦玉已從昏厥之中好轉,孝華方告辭而去。

    三日后,煦玉便匆匆出京外任。期間林府諸人如何籌備,出京之時親友如何送行,自是不消細述。只說出京當日,煦玉裹緊周身棉服,將身子蜷于車中之時,意識尚且不清不楚、昏昏沉沉。自賈府出事之后,煦玉為賈府連番奔走,更于大殿之外淋了冷雨,自此元氣大傷。事后費盡力氣醒轉,只道是若能“渡此大劫”,想必定能換來與賈珠相守。未料天不遂人愿,轉眼便令賈氏被抄,賈珠左遷,臨去之時,便連親口道別亦未兌現(xiàn)。煦玉只覺如黃粱一夢,人生竟了無生趣。此番外任學道,煦玉亦懷勘破之念,只道是賈珠既已離京,他獨自留待京師,亦是毫無意義,不若就此出京,任命浮沉罷了。

    而另一邊,待煦玉與則謹一道出京,應麟亦隨即移居修國公府。他本與修國公府諸人不甚熟稔,兼了這些年來皆不曾與除卻國公爺并了孝華之外的侯家諸人打交道,遂府中諸人于應麟而言,不過皆為點頭之交。期間應麟雖得孝華相伴,然心下仍是不甚自在。不料未過多久,孝華又為朝廷派了巡按御史,出京南巡。孝華本請應麟居于自家府中委屈一陣,待自己歸京之后再行奉陪。然應麟聞知,卻是婉拒了孝華之請。熙玉欲就此邀應麟回去林府,應麟亦是謝絕,思及如今自己的三名愛徒并了愛人盡皆出京,對了京中再無念想,遂欲就此南下。只道是如今煦玉出任廣東學政,廣東亦是自己的舊游故地,更有忘嗔那等舊識,多年未見,正可前往拜見一回。遂待孝華出京之日,應麟亦隨之一并出京南下。

    卻說應麟一生慣常出游,此番出京,亦只攜了家人邵筠,是跟隨邵家數(shù)十年的老仆,十分忠誠。此外,熙玉聞知應麟南下之事,因了應麟乃是林府座上賓,又是兄長的業(yè)師,便也不敢不盡心,亦是備了豐盛的盤纏,指派了林府的家人隨行伺候,吩咐好生陪侍著南下,將人好生交與自家長兄方是。孝華本欲遣了侯府家人跟隨,應麟不欲欠了修國公府人情,遂便也堅決謝絕了。

    此番應麟攜了邵筠并了林府一干家人沿運河乘船南下,邵筠慮及如今應麟上了年紀,身子骨不比從前,恐旅途艱辛,應麟捱不住,遂直勸應麟途中勿要停留,一路直達廣東,投奔了煦玉則謹方是。然應麟則道自己本籍金陵,自上京步入科場朝堂,這些年無論南下抑或北上,皆未曾再返故土,離鄉(xiāng)已有數(shù)十載。他一生雖有不宜回南的箴言,到底人有返本之心。何況數(shù)年前江南地區(qū)遭逢戰(zhàn)亂,百廢待興,應麟亦欲就此回籍探視一番故土面貌。遂便也不顧邵筠苦勸,執(zhí)意在江寧泊岸,欲游逛一回鐘山。

    此番往了山上覽賞,感慨一回數(shù)十載風景依舊,時光的流逝惟有在那人工之力罕至之處方才不易顯現(xiàn)。隨后又往江寧東城門所在的龍廣山這處游來,只見江寧圍戰(zhàn)之中,被王師大炮轟塌的城墻雖已為五皇子下令重新修葺,然斷裂處的磚痕仍是歷歷在目。應麟注視著這段城墻,遂未曾親歷,亦能想象彼時攻城之戰(zhàn)的激烈艱辛,思及彼時賈珠亦是親歷其間,經(jīng)歷生與死、血與火的洗禮,應麟便長嘆一回。

    待從龍廣山上下來,因今日已逛了大半日,應麟只覺身心俱疲。遂便令身畔跟著的林府家人前往雇了肩輿來,將自己抬下山去。又令一人下山打了水來。此番身側跟著的人少了,貼心的便惟有邵筠一個,山上遍布山石,應麟游逛之時,竟不慎為尖銳石塊絆倒,當即暈了過去。一旁邵筠等人見狀,唬得七魄去了其六。眾人就地手忙腳亂地將人救醒過來,卻見應麟雖恢復意識,半身卻已動彈不得。不料這一跌,竟中了風,摔成了半身不遂。

    待那雇肩輿之人回來,眾人將應麟抬下山去,往城中的客棧中落了腳。應麟醫(yī)術過人亦不令人去請大夫,只自己指揮了家下人寫了一個方子,往藥鋪里抓了藥來。卻說如今城中藥鋪亦有那黑心藥商,專程欺詐外地人。那前去買藥的林府家人名喚李發(fā),剛入府當差不久。本是京城中的小商販,做些欺詐生意,被人告發(fā)因而破了產(chǎn),只得自薦入了大戶人家做了長隨跟班。林府自因煦玉病重之后,家中管事之權便由熙玉代理。府中豪仆欺壓小少爺年幼,不諳俗務,便也隨心所欲,這李發(fā)等人便趁機進入府中,做了長隨,此番被熙玉指派跟隨應麟南下。如今這李發(fā)貪圖便宜,欲賺取私利,便將些次等藥材買來,以次充好。

    待將藥材買來煎好,送至應麟跟前。應麟藥理精深,此事如何瞞得過他。雖將藥湯飲下,卻覺味道不純,知曉是為人欺詐,心下很是憤懣。然念及自己病已至此,百事不能,兼了出門在外,亦是諸事不便,遂便也不欲理論下人,以免徒遭氣受。然生病之人如何能受此悶氣,兼了客棧人多嘈雜,更不利于靜養(yǎng)。遂應麟之癥竟是日益加重,時而清醒,時而昏聵。邵筠見狀,心急如焚,待應麟清醒之后,便忙不迭請求于他處賃了干凈清靜的房屋居住。應麟首肯。

    隨后邵筠便于江寧城南的報恩寺后院賃了房屋,較了那城中客棧,自是清靜。只寺院中雖供柴米,然廚房惟有自己動手,需自己配備廚子。幸而此番跟隨之人中,還有那頗慣烹飪的家人,正可勝任。待于報恩寺中安頓下來,邵筠又親自請來大夫,替應麟診治,雖按了方子抓了藥來,端來與應麟服下,然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因應麟上了年紀,又系半身不遂之癥,時常大小便失禁,其余家人見狀,不肯服侍,惟有邵筠多年如一日般忠心耿耿,全無絲毫勉強埋怨。應麟雖病重,對此情狀又如何不曉,遂心中更是郁結。

    卻說此番應麟南下,熙玉唯恐應麟路途之中有所欠缺不周,出發(fā)之時與了應麟許多盤費,孝華亦是惠贈不少,遂應麟一路的財產(chǎn)倒也很足。然正因如此,方才動了歹人之意。那李發(fā)見應麟病重,自己跟隨一道伺候,又是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兼了之前他買來次品藥材之時為應麟發(fā)覺,如今應麟但凡意識清醒,諸事皆避著他,不令他經(jīng)手。遂這李發(fā)便也懷恨在心,知曉應麟盤費頗豐,而自己并非林府家生子,不過是跟在府里做事的下人,沒有身契,連名姓皆是假的,便也私下起了歹意。某一日,趁著邵筠外出而應麟昏睡之時,尋了借口將其余家人盡皆打發(fā)了,隨后潛入應麟房中,將裝著銀兩財物的拜匣打開,又取了一塊包裹,將其間財物盡皆傾倒其中。隨后卷了包裹,從寺中溜之大吉。

    此事正可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

    ☆、第八十四回 應麟南下晚景凄涼(三)

    ?  之后待邵筠回寺,方才發(fā)現(xiàn)大部分財物被竊,登時心急如焚,忙不迭往了城中坊官報了案。正待向其余家人交待莫將此事透露與應麟知曉,以免添了應麟煩惱,令其病勢加重。不料待回了寺,發(fā)覺此事已被家人嚷得沸沸揚揚,還欲尋了寺里和尚問罪。如此鬧了一陣,應麟又如何不曉,登時氣得嘔血,躺于榻上渾渾噩噩,昏昏沉沉。

    卻說出了此事,倒也著實牽動了應麟心事。應麟回顧自己一生,幼時便因命途多舛,飽嘗親人棄世之苦,九年丁憂,娶妻科場一并延誤,日后雖得入宦,步入朝堂,然歷經(jīng)官場浮沉,已是心如死灰。之后半生飄零,看盡人世倥傯。一生雖好閱博覽,然亦為詩文耗盡心力,雖贏得著作等身之名,老來回望,不過虛名一場。平生親緣寡淡,膝下亦無子女承歡,惟欣慰之事便是得則謹相伴余生,收徒以傳道授業(yè)。不料到得油盡燈枯之時,卻仍是老來棄養(yǎng),孤老臨終。

    此番邵筠雖從旁寬慰,只道是自己身上尚有銀兩,盤費無需費心。然應麟自知己身時日無多,已生棄世之念,又如何聽勸?邵筠又道自己即刻去信與則謹,請則謹前來相陪。然應麟只道是則謹?shù)眯徘皝?,此事必然瞞煦玉不過。煦玉本便已體虛身弱,強撐外任,若是煦玉知曉此事,按了煦玉意氣用事的性子,只怕是病上添病。遂亦是止了邵筠,令其勿要告知他人。邵筠如何忍心,遂便私下偷偷往了廣東寄信。應麟又命邵筠研墨,口授書信一封與則謹,交待后事,盡述相思之意。吩咐則謹聞知自己兇訊,亦無需替自己守喪,將煦玉之事了卻之后,便回羅浮山,與其師兄忘嗔相守。

    隨后又令邵筠端來炭盆,將自己沿途所著詩文盡皆焚毀。邵筠見狀如何忍心,還欲相勸,然應麟執(zhí)意命邵筠燒了。邵筠只得于應麟跟前佯裝著燒了些紙篇,私下里將那大本的私藏著。之后應麟還待吩咐,只道是此番若有萬一,好歹已回了原籍,就此扶靈葬回祖墳,亦是便宜?;厥鬃约阂簧?,雖不求立功,更不求立德,好歹能夠立言。又吩咐曰待料理完后事,邵筠若能北上進京,請煦玉替自己做一篇人物傳,刻在那石碑上,立于墳前,此生便已再無遺憾。

    正說著,不料窗外竟刮來一陣怪風,將窗欞吹得呱啦呱啦直響,只見那案上燭臺被風幾近吹滅。待風去后,屋內(nèi)重回亮光,卻見榻上應麟已是張口難言,面上嗔目結舌,掙扎了幾下,隨后便也一動不動,蹬腿去了。一旁眾家人見狀,皆大驚失色,邵筠更是伏在榻邊號啕大哭。那寺院里的僧人聞罷動靜,紛紛趕來探視,見房主去了,方寬慰一回眾人,道是節(jié)哀順變,先行料理后事方是。其余倒也罷了,惟有邵筠只是守著直哭。眾人見狀,又圍著勸慰一回,邵筠方漸漸止了。

    卻說自上回那李發(fā)將財物盜走之后,邵筠身上所余財物便已所剩無幾。兼了這幾日又需為應麟請醫(yī)抓藥,并了寺廟的房錢柴米錢,哪里還有多少銀子剩下,遂便是裝殮入棺之類,皆成了難事一樁。而那干林府家人,見熙玉交與自己侍奉之人已逝,如今更是盤纏皆無,便是到了廣東,落入煦玉手中,亦恐煦玉怪罪,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此相偕著逃之夭夭。如今這處便惟剩了邵筠一人,身上更無使費。邵筠無法,只得將自己并了應麟的幾件大毛衣物往城中當了,換了些銀兩,亦惟能購置一具薄棺。將應麟按士人之禮冠帶裝殮了,此番亦只得暫且寄放于報恩寺中,待自己湊夠了扶靈回鄉(xiāng)的路費,方雇了人運回祖墳安葬。

    然此番身上值錢之物皆已當盡,哪有余錢雇了人夫。兼了江寧雖離應麟原籍不遠,然原籍哪里還有人。邵筠尋不到人相助,走投無路,念及應麟這些年來亦是小有名氣,正是江南地區(qū)聞名的大儒。大抵尋了那熟悉士林、知曉應麟名聲的官吏相助,對方適或便能解囊相助亦未可知。念及于此,邵筠方抱著嘗試之心,就近前往江寧知府求助。

    卻說近日里江寧正逢朝廷派遣的巡按御史往了此地巡查暗訪,遂這江寧知府亦很是緊張。這一日又正值巡按御史按臨之日,江寧知府已絕早出城迎接巡按御史。此番衙門中惟有候補知府吳天錫,這吳天錫并非科舉出生,其候補職務乃是自家出錢捐的官。為人膽小怕事,辦事惟知馬首是瞻。對民間所分的幾處地方學派更是毫不知曉。

    此番邵筠前往求見,遞上應麟的名帖。那吳天錫雖不知應麟之名,然見是前科進士,便也同意面見邵筠。

    邵筠進了后堂,于吳天錫跟前磕了頭。吳天錫見邵筠身著家人服飾,打扮亦斷非儒生,遂蹙眉問道:“你便是邵應麟?”

    邵筠忙答:“小的并非邵應麟,小的是邵家家人?!?/br>
    那吳天錫聞言問道:“你前來面見本官,所為何事?”

    邵筠方將應麟之事告知與那吳天錫,那吳天錫聞罷邵筠此來不過是欲求那銀子的,頓感不耐,只道是本官日理萬機,今日又正逢巡按老爺按臨,需他留在衙門中照應,如何有那閑工夫料理一死人的喪葬之事。正說著,便聞衙吏亟亟奔來告曰:“巡按老爺已到城門口?!蹦菂翘戾a聽罷哪還有心思理論邵筠,隨即便命了衙中的皂隸將邵筠叉出。

    邵筠情急之下急道:“大人,我家老爺在世時正是前任兵部侍郎賈珠賈大人的業(yè)師。請大人看在同朝為官的份上行行好!……”

    那吳天錫乍聞此話,揮手令皂隸停下,頓了頓說道:“前任兵部侍郎賈珠?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處見過……”尋思一番,將手一拍,“是了,之前邸報有載,這賈家分明是獲罪之家,已被查抄,這賈侍郎更是左遷四川,這等人的業(yè)師,如何交得?”言畢,便也再不聞邵筠之言,無論邵筠如何分辯曰應麟亦為現(xiàn)任內(nèi)閣學士林煦玉并了副督御史侯孝華的業(yè)師,那吳天錫亦不理會,令皂隸將邵筠打出了衙門。邵筠跌跌撞撞地出了門,心下悔恨已極,不料賈府遭難,竟致使應麟亦遭人白眼,這世間人心,何以令人心寒至此?此番人既歿便連扶靈歸鄉(xiāng)亦是萬分艱難。

    邵筠出了衙門,從古御街上往南門行去,一面自顧自想著心事,尋思還有甚法子可想。不提防間便忽地被人使力推搡一番,伴隨著一陣吆喝聲在道“巡按大人來了”、“閃開”、“回避”。邵筠聞言,隨著被推搡在一處的行人一道往了那古御街上望去,只見從南門處行來一隊隊執(zhí)事,行于前的正是巡按御史的大轎,其后跟著江寧知府的大轎。邵筠于人群后目視著二人座轎從眼前行過,心下尚還暗忖曰那吳天錫乃是候補知府,不若過兩日去求見那正牌知府,以期該人能看在侯林二人面上,幫襯自己一回。

    正想著,眼光不期然地掠過那為首的座轎,窗戶敞著,正可從中望見轎中之人。那邵筠雖只是不經(jīng)意間一瞥,然仍是一眼便識出,那御史座轎中之人,不正是侯孝華是誰!

    邵筠見狀,宛如溺水之人驟見救命稻草一般,什么皆是不顧了,使力推開跟前擠攘的人群,一頭沖到轎前跪下叩頭急呼道:“二少爺,救命??!”

    一旁的衙差見狀,呵斥一聲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攔截巡按老爺?shù)淖I!”說著已將邵筠扭跪在地,正待捆綁后押送大牢,便聽轎內(nèi)傳來一聲輕聲喝止,嗓音不大,溫潤柔和,道句:“慢。”

    邵筠聞言忙道:“二少爺,我是邵筠!”

    轎中孝華聞言,忙命停轎,衙吏打起轎簾,身后騎馬跟隨的小子聽琴已下了馬,扶了孝華出轎,孝華見那地上之人正是邵筠,大感意外,忙開口問道:“你怎在此?先生何在?”

    邵筠聽罷此問,隨即淌眼抹淚地答道:“老爺,老爺已歸天了!……”

    孝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