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珠玉_分節(jié)閱讀_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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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玉聞言忙道:“快請諸位往廳中奉茶,我自是親自前往招待?!闭鹕恚阋娏质亢喗恿藨肭皝?。遂煦玉只得令熙玉并跟來的四人先行前往廳堂,自己則留下與應麟交談。 應麟見此番煦玉因淋了雨而大病,身體已是極虛,隨即將煦玉很是面斥一頓,當即令其萬事莫管,立馬歇下方是。煦玉沒奈何,只得將賈府遭罪之事對了應麟和盤托出,。應麟聞言大吃一驚,亦是憂心如焚,于書房內(nèi)踱來踱去,一時之間亦不得個主意。反倒是煦玉從旁勸慰道:“先生無需憂慮,此事皆學生一手料理應對。不過盡人事而聽天命罷了?!?/br> 應麟聞言倒也冷靜些許,又念起煦玉之病,忙不迭寫了藥方,命府中家人立即按方熬了藥端來。彼時已知事態(tài)緊急,然以方才診視結果,煦玉病情可謂是來勢洶洶,急需歇下將養(yǎng)方是,然亦知在此節(jié)骨眼上,煦玉是斷不肯就此歇下,定然勉力強撐。 待與應麟匆匆交待一回,煦玉方攜了奏本前往廳中與候于此處的眾生交接一回,只見此處除卻方才在書房中見過的四人外,還有諸多館中同僚。此番聞罷煦玉染恙,其中有那慕名向往煦玉聲望名聲的抑或是希欲與林府結交的,俱借探望煦玉之病為由前來林府招陪。 眾人見煦玉到來,紛紛見禮,問候一回煦玉病情,煦玉兀自強撐,面上自是道曰無妨。分賓主落座,煦玉又命家人抬來凳子令諸人皆能坐下。隨后方道了正事:“今日遣人往匯星樓喚回舍弟,只為商議上奏之事,未想驚動諸位。然諸位既至,林某多謝諸位厚愛,此番若諸位能施予援手,林某感激不盡……” 隨后便將自己欲上奏替賈氏一族說情減罪之事解釋一回,只道是若是在座諸位愿附其議,請于奏本之后簽名附議。熙玉自是無有不可的,二話不說,命家人端了筆硯來,于奏本末尾處簽名附議。孫念祖并了岳維翰亦是隨即附議,煦玉見狀,淡笑著問孫念祖道:“此事未曾知會你父親,你就此附議,你父親可會認同?” 孫念祖答道:“此事未嘗知會家嚴,弟亦不知家嚴如何應對。然此事事關內(nèi)人諸親生死,弟自詡責無旁貸。何況賈侍郎于弟親事有恩,弟當報之。” 煦玉聞言頷首,又令熙玉將奏本當眾誦與諸人,眾人聞罷,則各懷心思,雖知曉此事輕重,自知若是附議,奏本一旦惹怒天顏,自己少不得被判了拉幫結派。此事若成尚可,若是不成,自己豈不跟著一道遭殃?雖如此忖度一回,然眾人聞罷那奏本之言,通篇鏤金錯彩,盡皆被那奏本所述情理并了辭藻折服,便也一個接著一個簽名附議。待簽罷名姓,諸人審視一回,見自己之名同了顯宦貴胄同了頁數(shù),心下亦是得意了一回。 煦玉見此番已有十數(shù)人附議,倒宛如士林齊聚一堂,心下亦是欣忭,隨后又對熙玉吩咐道:“明日按例乃是國子監(jiān)于明倫堂宣講《訓士規(guī)條》之日,明日待我前往國子監(jiān)后,方才進宮上奏?!?/br> 熙玉聽罷答是。 之后廳中眾人用過茶果,閑談一陣,將當日集會所做詩文探討一回,邀煦玉點評一陣,待至一更,方一并告辭而去。 ? ☆、第八十三回 無怨無悔此心不渝(二) ? 卻說次日早朝,景治帝本欲令眾言官唱這主角,于群臣跟前將賈氏諸人之罪參劾上奏一通,占據(jù)言論主導,將賈氏一族就此扳倒,令其永無翻身之地。不料卻見炎煜出列上奏,將奏本奉上,道是多日未曾定下的和親之事總算有了眉目,先是上奏曰:“郡主炎煐身體欠佳,臥病在榻,若是此時出發(fā)前往番邦,只恐旅途勞頓,難以支持;便是僥幸到得茜香國,亦是多有勞損,難當和親聯(lián)誼重任,且郡主身體欠佳,有傷我朝威儀。慮及于此,臣方與太妃商議,只道是另擇一上佳之人取而代之,如此和親之事便也萬無一失了。” 景治帝方問擇以何人,炎煜則道此人正是太妃義女,亦可充了郡主之名,乃榮國賈政第二女,已故賈貴妃之妹。 景治帝聞罷兀自尋思,只聽炎煜又道:“賈氏一族與我朝有些淵源,祖上為開國元勛,如今更乃已故貴妃母族,不容輕忽。此番將貴妃之妹遠嫁他鄉(xiāng),數(shù)年前又為母妃認了義女,彼時尚有許多誥命夫人一道作證。論了身份,倒也不失我朝國威。今番賈氏一族雖為戴罪之身,陛下若允此事,豈非與了賈氏一將功贖罪之機,正可彰顯陛下寬待功臣之胸襟……” 座上景治帝一面聞聽炎煜奏請之言,一面掃視一回奏本內(nèi)容,只見奏本末尾尚有一干官員附議,正是北靜王、侯孝華、蔣子寧、韓奇這干與賈府素來要好之家。景治帝見罷冷哼一聲,正待拿了話駁回,便聞殿外通報曰:“兵部員外郎鄧開運,攜孝親王奏本求見?!?/br> 眾人聽罷,心下暗道“原來五王爺還藏了這一手,暗自安排了人手,待賈府事發(fā),便遞上奏本”。 景治帝聞言微瞇雙眼,咬牙道句:“宣?!?/br> 隨后只見一個身著從五品官服的年輕官員手捧奏本垂首步入大殿,步至眾臣之前,跪下行禮叩首,隨后見內(nèi)侍下了臺階,方將那奏本恭恭敬敬遞交與內(nèi)侍。 座上景治帝問道:“孝親王是如何吩咐你的?” 那鄧開運答:“王爺只吩咐下官,待皇上清算賈府之時,將奏本上達天聽?!?/br> 景治帝聞言不答,只于手中翻看這奏本,只見本中所言,于這位五王爺而言,竟是少有的懇切謙遜。其中所言無非是賈珠乃本朝少有之俊資英才,若得留任兵部,可當大用。望吾皇能寬宏大量、不計前嫌,不拘一格、廣納賢才,方保我朝昌盛,國泰民安。 景治帝閱罷,心下冷笑一聲,暗忖如爾之言,若朕執(zhí)意除去你這兵部侍郎,豈非顯得朕惟知排除異己,無容人之雅量?正兀自尋思著,便又聞見內(nèi)侍通報曰:“內(nèi)閣學士林煦玉并翰林編修林熙玉求見。” 景治帝聽罷笑道:“這林閣學昨日已然染恙,今日聞得吏部來報曰林閣學告了假,何以此番求見?” 待內(nèi)侍宣了二人覲見,二人行禮畢,煦玉方道:“臣昨日求見,皇上告臣曰有事方明日早朝奏請,遂臣不敢違逆,雖身染疾恙,仍只得強撐了前來,奉上奏本。”說罷將手中奏本奉與內(nèi)侍,遞與座上景治帝。一旁熙玉亦將一頁宣紙一并奉上。 景治帝接過奏本,心下已料到煦玉奏本內(nèi)容,不過便是為賈氏一族求情而來,心下暗道此番任你如何花言巧語,自己亦斷不會沒了主意。不料待閱罷奏本全文,只覺全文情真意切、懇摯言深,所道之言不無道理。待閱至末尾,更有那翰林諸人簽名附議,另一邊那由熙玉呈上之單頁,正是京師國子監(jiān)全體監(jiān)生簽名附議奏本之言。景治帝見罷,方覺此奏本有那千金之重。此奏本之言,已斷非林煦玉一家之言,實乃這身居內(nèi)閣學士的京師才子憑一己威望,與士林諸人聯(lián)名上奏。若自己此番惟以一己之見,一意孤行,定要重處賈氏一族,倒顯得為君之人違拗士心。 一時之間,景治帝亦是難以抉擇。隨后只得開口詢問眾臣之意,惟盼著上奏參劾賈氏的言官能力戰(zhàn)諸人。然此番在場諸臣從旁察言觀色,皆知此事非同小可,堂上情勢微妙,顯然雙方是相持不下,且便是座上圣上亦不知如何拍板定案,遂皆不愿做那出頭之鳥。 景治帝見狀心下暗恨,只道是這干言官,上奏參劾之時尚且百無禁忌、不吐不快,如何待到堂上,便又噤若寒蟬,不肯輕易開口,唯恐成那眾矢之的。待景治帝復又詢問一回,方有那言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出列,將賈氏之罪重申一番,道是此等大罪,罪不容誅。另一邊站立的水溶隨即出列對曰:“賈氏有罪不假,只臣等懇請圣上給予賈氏一個將功贖罪之機,既能有功于我朝,又可令賈氏折罪,豈非一舉兩得?加之如五王爺奏本所言,賈珠南征有功確屬事實,言官所參之罪尚未構成實罪,當從輕發(fā)落……” 之后又有言官出列,自有煦玉、炎煜等人一并駁回,雙方你來我往,各執(zhí)一詞。景治帝掃了一眼堂下立著的幾位殿閣學士,自早朝伊始,尚未表態(tài),遂對其中的東閣大學士謝鉞問道:“對此事,謝閣老有何看法?” 謝鉞素來老謀深算,對景治帝用意洞然明了,方道:“此事言官們既有參奏,想必知之甚詳,無需老臣再行參言;然南安王、北靜王所言之事亦頗為在理,允賈氏戴罪立功,對上則有利于國,對下亦可安功臣之心,倒是個兩全其美之法;此外林閣學之本亦不無道理,附議之人甚眾,想必是大有可行之處……” 座上景治帝聞言心下冷哼一聲,道曰“老狐貍,令你表態(tài),你便說些無關緊要之言搪塞,一味和那稀泥,倒將自己置身事外,著實可恨”。 隨后又問了幾人,皆是位低的倒是極力慫恿重處賈氏一族,位高的均與謝鉞的看法無出其右,惟一副坐山觀虎斗之態(tài),其中禮部尚書孫家鼐見自家兒子亦簽名附議煦玉奏本,自己當是無法撇清關系,遂出列附議煦玉之本,只道是“賈氏之罪抑或并非子虛烏有,乃確鑿屬實,然如今緊要之事乃是如何處置賈氏一族。若是過輕以至于盡恕其愆,則恐罰不襯典,萬難服眾;然若是用典過重,則如林閣學所奏之言,只怕有違人心,令士林功臣一派寒心……” 景治帝聞罷孫家鼐之言皺眉,早已聞說這林家與孫家聯(lián)絡有親,如今觀來果真如此,分明便是同氣連枝。這孫家鼐一語道破林煦玉奏本的真意,這奏本不過是欲向自己表態(tài),若是自己欲一舉將功臣之族連根拔除、除之而后快,當與眾人之愿背道而馳。念及于此,眼光不動聲色地掠過案前的奏本,待掃過末尾一干簽名之時,微瞇雙眼,心下暗道:“這林煦玉當真好手段,竟伙同這一干翰林監(jiān)生聯(lián)名上奏,逼迫自己從寬處理,否則便是有違士心、不近人情,還背負著兔死狗烹之名,真恨不能將之一并剪除?!?/br> 然雖如此作想,景治帝到底并未失了理智,氣惱歸氣惱,亦知這座下的林煦玉確為不世之才,出任學差、整頓科場,功績顯赫,若除了他,倒也當真落了老五的口實,道是自己無容人之雅量了。 躊躇半晌,景治帝終暗嘆一聲,對炎煜說道:“明日辰時送那賈探春入宮面見一回太后、皇后,令她二人甄別審查可否擔此大任?!?/br> 炎煜聞言大喜,忙不迭叩首謝恩。 隨后景治帝不過吩咐幾句,便令眾臣退朝,眾臣三呼萬歲,送帝登輿。 待景治帝去后,殿內(nèi)眾臣正依次退出大殿。有那素昔相好之輩圍攏一處,其中炎煜對煦玉打趣道:“林大人好大的人物,務事繁忙。昨日出此大事,小王于靜王府專候大人大駕,不料竟尋不到人~” 煦玉聞言,對炎煜作揖答曰:“昨日在下入宮,失候于王爺,還請王爺恕罪。三meimei之事當是仰賴于王爺,在下代親族向王爺?shù)乐x,容日后相報?!?/br> 炎煜擺擺手答:“亦非小王一人之意,全賴賈姑娘自請,愿代妹和親遠嫁,倒是幫了小王一家一個大忙,需言謝之人正是小王……此番她府上自顧不暇,她出嫁一事小王府上自是責無旁貸,定然盡我所能,以備厚資……” 煦玉則道:“多謝王爺費心,若有需在下相助之事,請王爺盡管開口?!?/br> 炎煜頷首,隨后又道:“此外奏本一事亦有賴子卿擬筆,小王如何得有那般文采?!?/br> 煦玉聽罷這話修眉微蹙,心下暗忖方才殿里眾言官紛紛參言,惟有此人一言不發(fā),未曾表態(tài),全然一副漠不關己、置身事外之狀,不料竟暗地里相助炎煜等人。 之后眾人一面商議一回探春之事,一面往殿外行去。不料此番未行多遠,眾人只見身側一人忽地倒地,忙一并望去,正是煦玉。一旁熙玉見狀,高呼一聲:“哥哥!”隨即一個箭步跨上前來,蹲下探視,只見煦玉面色慘白,昏厥過去。似是已兀自強撐許久,終于支撐不住…… 翌日,炎煜按圣上口諭,著人將探春精心妝飾打扮了,又由南安太妃親自攜了一道進宮參見太后皇后。卻說探春雖為賈府庶出之女,然生得是文彩輝煌、聰慧機敏。自幼皆養(yǎng)在賈母身畔,由賈母一手教養(yǎng),后為南安太妃認作義女,入得王府學了王府規(guī)矩,亦增了許多見識,較了普通大戶世家之嫡出小姐,亦是毫不遜色。故此番雖入宮受太后皇后甄別,然亦是無可挑剔之處,何況她二人亦知所謂入宮覲見甄別不過是那形式,乃皇上于眾臣之前的借口,不欲當面應承賈氏之女遠嫁之事罷了。遂如何有那刻意刁難之理?而皇后倒當面贊賞探春幾句曰有貴妃在先,此番觀貴妃之妹,亦是過于常人了。 另一邊,當日下朝后,景治帝回到御書房,將今日所收的奏本復又翻閱一回,然手中雖動作不停,然心思倒也并未停在那奏折之上。尋思著方才早朝諸事,嘆了回氣,暗道句:“父皇,兒臣今日方知您當日所言,這皇位到底不好坐啊,便是老五已遠至北疆,卻似近在咫尺。兒臣欲行之事,偏生有那重重顧慮,顧慮諸臣之言,掛懸老五之念。朕這皇帝,做的當真不太自在。” 如此尋思半晌,隨后又掃了一眼五皇子所遞奏折,其中極力上書賈珠之才。景治帝冷哼一聲,本嗤之以鼻,然忽地腦中得了一主意,嘴角一揚。憶起之前四川總督上奏,道是邛州府大邑縣強盜橫行,盜案命案上百件,該縣知縣因稽查強盜喪生,過去幾任知縣束手無策,總督奏請另派賢才。念及于此,景治帝冷笑曰:“你老五既道賈珠才華過人,堪當大任。若棄置這等人臣不用,朕則失容人之雅量。如此,朕當需委以重任……” 隨后景治帝命內(nèi)侍遞上圣旨,正式論判賈氏諸人之罪,曰:“……賈赦賈璉父子,交通外官;賈珍賈蓉祖父子二人,國孝期間于府中聚眾賭博,違理背德;賈敬制下不嚴,賈政治家不善,鞠實論判,應奪其爵位官職,沒其家產(chǎn),用流徙法。然念其乃功臣之后,其子賈珠南征滅賊有功,其女賈探春遠嫁番邦,結親以修漢夷百年之好。現(xiàn)念其祖之功、其子之績,特網(wǎng)開一面,族人之罪從輕發(fā)落,以彰圣上寬宥之德,以慰諸功臣先烈之心?,F(xiàn)判:奪其祖上爵位,賈政賈璉賈蓉奪其官職,抄沒祖宅并違制家產(chǎn),族人遣發(fā)回籍。賈珠轉遷邛州府大邑知縣,即刻上任……” 擬定判罰圣旨并允探春和親的上諭,隨后于次日早朝當眾宣布,命北靜王前往賈府宣旨,撤走賈府周遭禁軍,遣返部分家產(chǎn),限期出京回籍。闔府眾人聞罷此信,如蒙大赦,只道是本以為此番定然九死一生,未料不過是奪了官爵,抄沒家產(chǎn)罷了。未曾有一人得以流徙從軍抑或身陷囹圄。何況探春遠嫁,賈珠外任,到底尚為府里留下幾絲生機。只闔族之人見罷府中一派衰敗之相,家人大部分遣散,憶起昔時府中的繁華勝景、富貴風流,皆只如南柯一夢,過眼云煙。 只賈珠心下五味陳雜,此番雖歷經(jīng)劫后重生,未曾就此命喪,便也生出幾許欣慰。然念及此番自己外任川內(nèi)地區(qū),卻是極苦之地,前往任職只怕亦是前路多舛、兇多吉少。兼了祖宗基業(yè)幾近毀于一旦,便連京籍宅邸亦就此歸于他手,令自己有何顏面叩拜祖宗靈位。何況便是自己日后外任歸京述職,亦未得一宅邸落腳。隨后又轉念一想,到底京里還有煦玉并了趣園呢,大不了從此“既嫁從夫”,隨他一道居于林府。此外,便是金陵原籍產(chǎn)業(yè),亦是小具規(guī)模。江寧戰(zhàn)亂之后,賈珠曾隨軍停駐江寧以待新任兩江總督上任,彼時曾與代為經(jīng)營原籍產(chǎn)業(yè)的吟詩見過一面,得知吟詩已遵從自己指示,戰(zhàn)時購置江寧城中城外大量店鋪、土地,待戰(zhàn)后江寧重建,百姓回籍,這些土地并了店鋪皆已升值,吟詩因此大賺一筆,成為江寧城中首富。如今賈珠懷揣此事,倒也并未事先知會府里一干親戚,只待族人回了原籍,方告知此驚喜。此外另一可喜之事便是已進入官場朝堂的賈氏子弟并未因此事受到牽連,如此賈氏一族除卻先祖爵位已失,然支脈尚埋藏于官場之中,原籍的家塾中亦有不少子弟正待下場,以期日后躋身官場??傆幸蝗?,會有更多賈氏弟子,在朝堂之上立足。 之后此事既定,由禮部發(fā)布諭告,將探春以南安郡主的身份遠嫁茜香國之事昭告天下。此番探春之嫁資妝奩皆由南安王府預備,又因探春和親之事亦系我朝懷柔番邦,賜以恩命,以彰我朝之女節(jié)典章,遂景治帝亦命皇后備齊嫁資,皆按我朝公主成親之典制規(guī)矩,備以水師大船,護送探春遠嫁茜香國。特命欽天監(jiān)擇定時日,于清明之時從城外運河登船,由義兄南安王炎煜親自護送,沿河南下,至江蘇省淮安府大淤尖出海,由粵海將軍鄔帆送抵茜香國。 ? ☆、第八十三回 無怨無悔此心不渝(三) ? 待探春和親的上諭發(fā)出后,賈政賈珠二人依旨進宮謝恩。在御書房中面圣,父子二人跟隨領路的內(nèi)侍低頭躬身步入,行至御座前,隨即忙不迭磕頭行禮。期間賈珠抬起眼角,偷覷一眼書案后的景治帝,只見景治帝正手持五皇子賜予自己的那柄鴛鴦劍把玩。待行禮畢,父子二人卻不聞座上之人命自己“平身”。跪了半晌,周遭不聞絲毫動靜,二人亦不敢稍加抬首窺探,遂只得耐心候著,只覺頭皮發(fā)麻,仿佛腦上懸著一塊石板,隨時會落下砸中天靈蓋那般。 戰(zhàn)戰(zhàn)兢兢以待圣音,卻是過去半晌,方才聞見景治帝冷冷開口道:“犯臣之女得以遠嫁和親,擬史上昭君之行,成一世之美名,乃是念在爾等先祖之功績。此乃朝廷恩惠,爾等自當跪謝此恩……” 父子二人聞言忙不迭叩首,嘴里自是千恩萬謝。 待二人謝罷,景治帝又兀自沉默尋思片晌,方才再度開口說道:“……爾等家產(chǎn),如先帝所賜而與爾等越制不符者,皆已抄沒,只此物……”說著頓了頓,舉起手中鴛鴦劍,轉向座下二人,冷哼一聲,說道,“乃孝親王賜與爾等,實屬五弟之情誼,朕亦知曉,遂命人拾了來,返還而等,且好生珍存供奉了,正是對爾等的恩賜?!?/br> 座下父子二人聞罷此言,自是明了座上那人話中之意。只道是此番賈府雖獲赦,然仍不失為五王一黨。無論是之前獲罪抑或如今遭釋,皆與五皇子相關。雖念及如此,二人面上仍是不露分毫,惟有答是應下。待從內(nèi)侍手中接過鴛鴦劍,景治帝又催促一回闔族盡快離京返籍,賈珠即刻出京上任之事,方命二人退下。 待此番出宮,賈政賈珠二人乘車回府,扶著賈政出宮之時,賈政吩咐曰鴛鴦劍既為五皇子賜予賈珠之物,此番自由賈珠攜了此物出任,無需由族人攜了回籍供奉。賈珠聞言應下了。待二人歸府,賈珠道是出京在即,欲前往林府探望一回煦玉。賈政首肯,賈珠方自去不提。 卻說之前北靜王前來賈府宣旨之時,便已告知賈珠此番賈府之事煦玉出力頗多,還詢問可是他二人一并商議之果。賈珠聞言很是納悶,道是自己全然不知煦玉計劃,自府里被查抄之后,至今尚未與煦玉見面接洽。遂此番前往林府,正可尋了煦玉問個明白。 不料待入了府里,只見府中諸人面上皆是一片愁云慘霧,賈珠心知不妙,忙不迭入了臥雪聽松室探視。尚未入得臥房,便見屋內(nèi)幾人率先迎將出來,正是熙玉、應麟、則謹。其中還有一人正是孫念祖,想必是與黛玉一道回府探親。賈珠忙與諸人見禮,彼此稍敘寒溫。賈珠忙問煦玉如何了,應麟方將之前諸事盡皆告訴,道是聞知賈府查抄獲罪之日,煦玉隨即進宮求見,當日天降大雨,圣上不肯召見,煦玉便于殿外跪了一個時辰有余。彼時已然受了傷寒,隨即高燒不止。歸府后又忙于書寫奏本,兀自強撐,竟支持了半日。次日進宮見圣,力戰(zhàn)言官,替賈府說情。未想待圣上應允探春之事、賈府獲釋之時,似是因心下掛懸之事已了,竟昏倒在大殿之上,就此一病不起,之后送回府里救治,太醫(yī)大夫請了一大堆,施針用藥的施了個遍,然時至今日,亦不見醒轉。 賈珠聞言大驚,哪知其間尚有這等緣故,探春自愿遠嫁之事尚在意料之中,然卻未料煦玉竟為自家之事幾番奔走、不顧死活。彼時自己唯恐煦玉被卷入自家之事,尚且告誡他千萬莫要插手,何況自己亦曉煦玉性子,自詡平生惟以至人為目標,大抵已修得半個完人之境,遂平生絕不為免罪而叩頭乞求。未想如今到底顧念自己并了親族,仍違背了自己初時之愿。 然此番面對榻上病入沉疴,尚且無聲無息的煦玉,賈珠心里油然而生一陣悲涼之感,步至榻邊,坐在榻沿之上,將煦玉的的腦袋摟進懷里,已是雙目盈淚,喃喃開口說道:“若我早知此事,此番便是發(fā)配充軍,亦斷不會令你為我如此行事……你拼盡一腔意氣,累及自己性命不保,如此便是我有命活著,與你陰陽兩隔,又有甚意義……” 榻上煦玉仍如熟睡一般,不見絲毫動靜。 賈珠又道:“自那日起,我們已分離了這許多時日,如今我好不容易抽空來瞧你一回,你為我做了這許多,亦不欲醒來與我說說?……” 煦玉:“……” 賈珠道:“明日便是我出京外任之日,之后少則分離三載,多則只怕歸京無期,你我亦是多日未見,你亦不欲與我話別一回?……你這般臥病在床、毫無意識之態(tài),便是我明日離了,亦是牽腸掛肚的,走了亦不安心,你便忍心如此待我?!……” 這話一出,周遭侍立之人皆覺黯然,熙玉并了孫念祖早已避往外間去了,伺候的丫鬟亦打發(fā)了,此處惟剩應麟則謹二人。他二人見賈珠幾近肝腸寸斷,情難自己,雖有意相勸,然亦有感于情,不知如何開口。只道是這般生離死別之情,乃人生之至痛,千愁萬慮、千言萬語亦訴之不盡,他人之勸無異于杯水車薪,如何有那成效?遂只得從旁沉默相伴。何況他二人亦是觸景傷情,見了珠玉二人離別,心下亦勾起許多愁緒,哽噎在心。 賈珠道:“……你亦曾許諾,斷不會棄了我回去天上,你與我許下生生世世,你可是忘了?……難道你已厭棄了這人世,便欲就此食言?……” 煦玉:“……” 此番賈珠已是再難自持,痛灑熱淚,哭著嗔道:“林煦玉,你給我醒來!我不許你這般待我!林煦玉!你起來!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會好好的,你不過是淋了雨著了涼……你素昔不是最怨我對你直呼其名?我寧愿你起來惱我罵我……” 應麟則謹二人見罷賈珠此狀,只得上前來勸,賈珠擁在應麟身上泣曰:“自古戀人相分,尚能于岸邊執(zhí)手相看話別,如今我將離了,卻惟對著榻上無知無覺的他,令人情何以堪?……” 應麟則謹見狀,從旁寬慰許久,只道是賈珠出京,三年后總歸需得回京述職,重逢之日亦是指日可待。這期間他二人自會從旁敦促煦玉好生將養(yǎng)調(diào)理一回,想必不多時便能恢復如初。 賈珠聞罷,亦只得頷首。之后仍徑自將煦玉腦袋攬在懷里,暗自垂淚。陪坐許久,又自顧自說了許多話,似是欲將平生未盡之言悉數(shù)道完。惟那榻上躺倒之人,自始至終,一直未曾醒轉。期間,便連黛玉亦入內(nèi)探望了煦玉幾回,熙玉、孫念祖復又進來瞧了幾次。待到入了更后,便是賈珠再過不舍,亦到了不得不分別之時。賈珠將煦玉近日手里使著的撰扇拾了去,將自己身上攜著的一柄白絹扇面的竹撰扇展開,于扇面上題下一句:“Love Forever”留作紀念,方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次日,正是這一年的清明,陰雨紛紛。賈府與了南安王府諸人前往運河畔送別探春,之后便就此乘船南下回籍。彼時趙氏早已貶為粗使丫鬟,府邸查抄之時,府中大部分家人奴才俱為發(fā)賣遣散,趙氏亦在其中,至此亦未及再見親生女兒最后一面。 此番探春乘了一頂八人抬翠蓋珠瓔寶頂大轎,在宮里祭了天、拜了祖宗,向太后皇后辭行,方才一路出了宮。又往南安王府辭行,待到吉時,方出府往了運河邊登船。此番運送妝奩物什的人夫用了成百上千人,隨著南安王府送親的隊伍,一路從城里抬到城外,有好幾百里長。 登船之處早已派了禁軍圍得嚴嚴實實,又于郡主行經(jīng)之處搭了帷帳,送親之人除卻賈府的老爺太太,便是南安王府的王爺王妃等人,此日天公不作美,陰雨綿綿,江風將船上并沿岸的旗幟吹得獵獵作響。丫鬟將探春從轎中扶出,探春立定,轉頭環(huán)視一番周遭送別之人。自知此番別離,即是永別,斷然無法與當初的大姊一般風光歸寧。從此以后,故土并了府中親人便僅為夢中并了回憶里的風景,再無親眼目見的一日。念及于此,探春早已雙目盈淚,懸于眼中將落未落。即便如此,這位賈三姑娘仍是強自將淚水盡皆收在眼底,未曾撒了一滴出來。面上的神情始終倔強堅韌,斷不因一己私情而流露出絲毫脆弱。 正因如此,送別之時,隔著一個距離,賈珠目視著探春這般強作堅強的神情,較了任何別的神情,皆要令賈珠感覺心痛??芍奁l(fā)泄較了隱忍堅強皆要容易,獨自一人背負著家族的興與衰并了一個志向遠大的少女的全部自尊與追求,遠走他鄉(xiāng),大抵當初元春揮淚進宮之時,亦懷抱著這般義無反顧之心。 此番探春先行向南安王府的諸人行禮作別,隨后方又轉向賈府一干親人,仍是行了家禮。這邊王夫人等女眷被允了在前見禮,此番早已哭聲不迭,淚濕羅巾。便是賈珠這干男子遠遠瞧著,身側的賈政亦止不住淌眼抹淚。 之后未過多久,不過堪堪將那聲保重宣之出口,便聞見船上鳴炮,又有那禮部的官員提醒登船時辰已到。探春聞罷,面色登時退了血色,變得煞白,她輕咬櫻唇,強制按捺著,不令自己就此哭出聲來。饒是如此,仍是按捺不住,淚珠如斷線珍珠一般滾落不迭。從一旁攙扶的丫鬟手中接過巾帕,輕拭一回淚痕。隨后復又恢復之前的倔強神情,轉身登船自去。 另一邊炎煜亦告別南安王府諸人,又往了賈府諸爺們站立這處招呼一陣,道是此番諸位盡管放心,他定會將探春平安送抵大淤尖。賈珠等人聞罷自是千恩萬謝了,只道是諸事全仰賴王爺幫襯了。隨后炎煜方辭別眾人登船,船上水手拾起踏板,水師吹起號角,宣布全隊啟程。只見此番除卻探春炎煜所乘的坐艦之外,尚有三艘護航船,存放嫁儀妝奩并船上諸人的食糧。 見船隊啟程,南安王府諸人便先行登轎而去。這邊賈府諸人仍立于那岸邊,伸頭仰脖地極目遠眺,直至那船隊已然行出了視線許久,亦不肯離去。而身旁的禁軍隊伍亦已依次撤出,途經(jīng)此地的百姓并了民用船只方漸漸聚集在此。因今日亦是賈氏諸人出京回籍之日,賈氏兩房族人亦從水路乘舟南下,就在此處登船。而賈珠則待諸親上船之后,方向西從陸路入川。眾人正待與送行的親友告別一回,此番前來送行之人,親戚中有王、薛、史、林幾家,密友中侯、柳、蔣、韓幾家皆來了,見此番侯家來的是大少爺侯孝康,賈珠便詢問孝華安在。只聽侯孝康道自家二弟近日里染了風寒,竟是來勢洶洶,正臥床將養(yǎng),遂此番不得前來。賈珠聞罷面上道些慰問之言,然心下是大感意外,只道是這京師二位才子此番可是約齊了一道染恙的?這邊眾人正在一處話別,賈政王夫人拉著賈珠吩咐許久,道是待回京之后,千萬尋了閑暇回籍探望。賈珠只得連聲應下。正說著,便見兩人牽著一孩子正向這處奔來,卻是…… ? ☆、第八十四回 應麟南下晚景凄涼(一) ? 岸邊話別的眾人正說著,卻聞見有人遠遠的呼喚“周嫂子”,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來人正是劉姥姥并了板兒,此外還有一名青年。劉姥姥等人趕至賈府諸人跟前,忙不迭請安行禮,隨后對眾人介紹曰身旁這青年正是自家女婿王狗兒。 話說幾年前劉姥姥前來賈府拜訪,虧得賈府諸人惠贈頗多銀兩,這劉姥姥一家自此改頭換面,不僅家計再缺,尚有余錢另做了門生意。這姥姥并了女兒青兒照舊在家種地,狗兒則進城販賣香扇紙扎等物。今日這姥姥與女婿進城,狗兒調(diào)換貨物,姥姥則領著板兒販賣些自家種的菜蔬。待一家子生意收了場,便商量著一道往賈府拜見一回。不料此番不過幾年,榮寧二府已是花園蕭瑟、大門緊鎖,門上尚還貼著衙門的封條。門前大石獅子是蛛網(wǎng)灰垢遍生,榮寧街上行人稀稀落落。 這姥姥并了狗兒見狀心下納悶,皆不知出了何事,尋了附近的閑人打探一番,方知這榮寧二府犯了事,被圣上抄了家,如今是闔府兩房族人被遣發(fā)回籍。兩人聞知大驚,狗兒復往城中四處打聽,方于衙門外見到張貼的告示上寫著勒令賈氏族人出京之日。只見正是今日,二人方攜了板兒一道匆匆往各處城門打聽,料想賈氏諸人南下大抵走水路,方又往城外運河處趕來。 卻說此番劉姥姥見罷賈氏眾人光景,哪里還有記憶里公門侯府的富貴豪氣,已是萬分窘迫。如今闔府遭災,彼此在這般情形下重逢,心下很是心酸。劉姥姥尚還記得賈府里諸位太太奶奶的容貌,此番仍是依次問好請安,寬慰了好些話。隨后劉姥姥又從身上掏出今日進城販賣所得碎銀兩,與狗兒身上之財湊了回,清點半晌,總共二十兩銀子有余,一并贈予王夫人道:“此番太太莫要嫌棄,莊稼人銀兩不多,留給太太,算是窮親戚家的一點子心意……” 話說通常皆是錦上添花人人有,雪中送炭世間無,往往人落窘境之中,方知人情冷暖。彼時賈府家大業(yè)大,幾十上百兩銀子不過小事一樁,舉手贈予劉氏亦不算什么。如今闔府落了難,劉氏一家回報自家昔日恩情,竟是傾囊相授。王夫人見狀,當即紅了眼眶,攔著劉姥姥遞來的雙手說道:“老親家,多謝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銀子你拿回去,你們賺些銀子亦是不易。我們雖落得如此地步,回鄉(xiāng)的銀子倒還充足,何況珠兒還有官職在身……” 劉姥姥復又送了三四回,王夫人通共謝絕了。之后劉姥姥又領著女婿孫子拜見一回賈珠。此番聞知賈珠正待入川赴任,便說了些“云程萬里,富貴高升”的吉祥話。賈珠見劉姥姥能念當年之情,在自家遭難之時亦能奔走送行,亦很是感念。遂道:“你們一家的心意我領了,日后我但凡歸了京,你們一家有甚難處,亦盡管尋了我,我定想法助你。我若不在,可往京城尋了林少爺,皆是認識的……” 劉姥姥并了狗兒聞言亦是千恩萬謝了,隨后又道見了林姑娘,怎的不見林少爺。賈珠則道林小少爺來了,林大少爺染了恙,正臥床將養(yǎng)。 之后又說了幾句,王夫人拉著賈珠淌眼抹淚吩咐半晌,舍不得放手,待那雇來的船家催促眾人登船,方才依依不舍地撂開了手。正值此時,又見一名公子并了一名僧人風塵仆仆趕來。眾人見狀,起初尚且認不出來者何人,待定睛一瞧,那公子生得好生面善,可不正是一年前離府出走的寶玉! 眾人大驚,正待相認招呼,詢問那公子一回,卻聽那公子說道:“我既是寶玉又非寶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