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8月13日,日軍以30萬兵力武力入侵上海,飛機炸毀了整個上海北站??偛肯逻_指令前往上海的前一刻,沃爾納剛把寄給白蓁蓁的回信寫好,瀏覽完前線戰(zhàn)報,他遲疑著將那封墨跡未干的回信壓在了抽屜里。 88師于13日晚抵達上海,飛機的無差別轟炸使得租界以外的所有區(qū)域一夜之間淪為廢墟,道路兩旁隨處可見的尸骨衣衫襤褸,其中不乏七八歲的孩童和生出來還未足月的嬰兒,滾滾彌漫的黑色硝煙成了這貧瘠大地的唯一色彩。 沃爾納從未想過他生命中的第一場仗會打在白蓁蓁的故鄉(xiāng)。 前線戰(zhàn)況一天更比一天遭,主力軍的傷亡也大大超出了他們的預期??死锼沟侔裁刻於荚诮o總部打電話,打到接線員能在一聽見他的聲音就如同條件反射一樣報出他那長的無出其右的全名。 “是克里斯蒂安·卡爾·恩斯特·阿爾克曼先生嗎?今天沒有新的指令下達,87師88師36師原地待命,死守上?!?/br> “36師?36師早被那群日本混蛋帶去見上帝了!” “這……還有87和88師……” “你們三番五次的叫停命令打散了87師88師整整五次!后備團里現(xiàn)在一個沒剩!我再問一遍,你們的司令官現(xiàn)在真的不打算撤退?法肯豪森將軍呢?也不肯撤退?” “有撤退的命令我們會在第一時間下——” 當接線員再次傳達出與前兩天一字不差的答復時,克里斯蒂安狠狠按下了電話,撥號盤再次報廢,這已經是指揮部這個月?lián)Q的第三臺座機了。德國軍校系統(tǒng)化的素質教育很好地抑制住了克里斯蒂安打人的沖動,但并沒有很好的抑制住他罵人的沖動,他無辜的副官再次被他單獨拎出來罵到狗血淋頭。 沈平琛被克里斯蒂安那過于粗暴的言行舉止嚇退了一小步,默默揣緊懷里的檔案袋,朝著一旁身著同款軍裝,面容冷峻,看起來似乎沒有那么暴躁的另一位軍官走去。 “長,長官” 沃爾納抬眸一看,是個沒有見過的新面孔,他思忖著上一個好像是被調去了蘇州河。 “什么事?” “閘北地區(qū)的陣亡名單送來了” 一聽到閘北,沃爾納放下筆,極為頭疼的揉了揉眉心。文件袋沉甸甸的,不看都知道死的全是半個月前補過去的最后一批后備軍。 “你去把今年新兵連的名單整理出來” 沈平琛一怔,擔憂道,“長官是想讓新兵支援前線?但是新兵連的訓練還不是很到位” “有什么問題嗎?” 沃爾納抬眼打量著桌前身形瘦弱的少年,他的面容還很年輕,最多不超過二十歲,臉龐青澀,目光稚嫩,在靜默的審視之下漸漸變得局促而不安。 “我們的后方已經沒有任何可供調配的后備人員存在了” “可是沒有制空權,沒有制海權,地面的一切作戰(zhàn)都將變得毫無意義。繼續(xù)打下去,不是在消耗敵人,而是在消耗我們自己,增援的目的又在哪里?” 少年黑亮的眼睛里帶著這個年紀特有的倔強,還未真正踏入戰(zhàn)場的他想不明白為什么要在這樣完全劣勢的局面里讓一波又一波的將士白白送命。 面對這樣天真的發(fā)問,沃爾納的回答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他將雙手交疊在下巴,靜靜凝視著少年漆黑的瞳仁。 “士兵,這里是戰(zhàn)場,一個為了戰(zhàn)爭才開辟的戰(zhàn)場,撤退的命令一天不下,無謂的增援就一天不停?!?/br> 少年仿佛xiele氣似的低垂下頭顱,身側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關節(jié)攥的發(fā)白。半晌,他倏得抬頭,目光堅定地向沃爾納敬了個禮。 “八十八師五二四團通信連沈平琛請求趕赴前線進行支援?!?/br> 租界以內日日過著紙醉金迷的奢靡生活,歐洲各國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觀到底,上海戰(zhàn)役苦苦維系了三個多月,主力精銳近乎損失殆盡。 10月27日晚,退無可退的88師撤往上海郊外,負責掩護的五二四團在31日凌晨被允許進入英國租界,英方沒收了他們的武器并進行軟禁。 11月8日晚,全線撤退的指令終于下達,半城喧囂半城荒僻的上海自此陷入孤立階段。敵軍自北南下的作戰(zhàn)路線經由上海一役也被誘導成了自東往西更為錯綜復雜的局面。 白蓁蓁的母親就死在8日殘陽將近的黃昏里,轟炸點落在她的身旁,破碎的瓦片扎入心脈。她的手里還捏著一封信,信上洋洋灑灑寫滿了一位母親的叮囑和一句遲到的生日祝福,收件人是她遠在德國求學的獨生女兒。 12月13日,秦淮大雪紛揚,南京在短短的十三天里成了一座死城。人們目中所見并非是天邊漫無邊際的雪白,而是遍地汩汩流動的血紅,凝固在雪地里,刺的人雙目發(fā)脹。 情報處的電報今天來了第三次,內容大致和與前兩次一樣,要求隸屬帝國情報處的顧問軍官盡快回國,帝國不再需要他們收集遠東的戰(zhàn)況和情報。 “元首倒向了日本” “我們得回國了,沃爾納” 今天的克里斯蒂安一反常態(tài)的不再暴躁,得見于他的副官少挨了好幾次罵。 “嗯” 良久,凝視著雪地出神的沃爾納才出聲應了一句,他的聲線晦澀的像在沙粒里滾過一般。他沒有做好回國的準備,也沒有開始收拾回國的行李,拿著一份剛受到的死亡通知在雪地里像個愚蠢的廢物一樣站了一天。 回德國?他怎么回? 他讓白蓁蓁的母親死在上海的兵荒馬亂,讓白蓁蓁的父親死在南京的大雪茫茫。她的國家被一群獸性畢露的侵略者們踩踏到遍體鱗傷,而他的信仰、他的國家、他的元首統(tǒng)統(tǒng)在告訴他,在不久的未來,這個泯滅人性的侵略者會成為他們祖國密不可分的戰(zhàn)略盟友? 他拿什么身份面對白蓁蓁?一個厚顏無恥的幫兇?還是一個虛與委蛇的同伙? ※※※※※※※※※※※※※※※※※※※※ 太細致可能會被關小黑屋?于是潦潦草草聽天由命,接下來可能,不太甜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冬緒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