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昭來遲了，讓祖母受苦了……”郗昭幾乎是泣不成聲。

    郗老太君慈愛的摸著她的頭頂，眼睛瞇起來，似乎這樣就能看得清她的樣子，良久才緩聲說道，“我們明月長大了，知道心疼祖母了?！?/br>
    “我不知她們竟然是這樣伺候祖母的?！甭曇衾餄M是哽咽，帶著深深的自責(zé)，“阿昭若是知道她們竟然敢如此對待祖母，若是知道……”

    如今說這些都只是徒勞，她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切切地看著郗老太君，問：“祖母可覺得哪里不舒服？”

    葛大夫來診過脈，施針過后又喂了一顆丸藥，最后遺憾地表示老人家的底子已經(jīng)不行了，雖然有他的方子養(yǎng)著，但到底是不如年輕人，但無論如何也還都是個好消息，畢竟郗昭當(dāng)時沖進(jìn)屋子里看到郗老太君的時候，人看上去只有出的氣兒沒有進(jìn)的氣兒了。

    “如今也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了，只是沒什么力氣，不過也不妨事兒，上了年紀(jì)的人了，還要那么多力氣做什么？”郗老太君說到這兒的時候聲音已經(jīng)弱了不少，畢竟是將將才清醒一會兒，一時之間仍有些氣力不濟(jì)。

    郗昭趕緊坐起身來，回手握住了郗老太君的手，“祖母別擔(dān)心，現(xiàn)在沒什么力氣也沒關(guān)系的，等祖母好一些了，我讓人做個四輪車來，我推著祖母好好的出去散散心。”

    “好，明月說什么都好。”郗老太君的聲音又弱下去一點(diǎn)，“年紀(jì)大了，總是這樣不中用，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去好好歇一歇吧，看你的樣子，肯定沒怎么休息過?！?/br>
    “那……祖母你好好的睡一覺，外面還熬著藥呢，到時候我來侍候祖母吃藥?！臂颜f著又小心翼翼地為郗老太君掖了掖被角。

    她沒有回蓬萊苑，只在外間的榻上小憩了片刻，這一覺睡得雖不多，但卻很沉，再醒來的時候整個人神清氣爽，想來是因為此刻已經(jīng)安了心。

    藥爐設(shè)在廊下，院中的小丫鬟們正在守著爐火，鳳棲進(jìn)來的時候隨手?jǐn)R在桌上一碗湯，說：“老太君沒事了，你也能安下心來了，這是葛大夫為你調(diào)配的補(bǔ)藥，趕快趁熱喝了吧?！?/br>
    郗昭看著那碗湯藥，一臉的難色，“不喝不行嗎？”

    鳳棲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我覺著自己如今還行，昨兒夜里又吃了一粒丸藥，不會有什么事的?！蹦┝擞钟憙r還價，“葛大夫配的補(bǔ)藥太苦了，我只喝半碗行不行？”

    鳳棲丟給她一個“你可以試試”的眼神。

    那就是沒戲了，郗昭看著那一碗湯藥，異常艱難地端起來，慢慢騰騰地湊近了，最后咬了咬牙，痛快地一揚(yáng)脖。

    “有件事兒想同你商量商量?！焙冗^了補(bǔ)藥，郗昭將藥碗放在桌上，敲了敲碗沿兒，像是在猶豫究竟要不要說出口。

    “有多難辦？”鳳棲了然地問。

    “倒也沒有多難辦，”說著她將藥碗推到一旁，“郗暉快要回來了，我這位兄長先前一直在南汀書院，前些時候給家中寫信，說是書院放了假，他會回來待上幾天。”

    “你打算如何？”

    “也沒什么，只是想著……回都回來了，不如多待些日子。”

    “待在城外，還是城內(nèi)？”

    “城內(nèi)便好，最好是能進(jìn)去顏先生的院子?！?/br>
    “這個時候……會不會有些早？”

    “不早了，回來了這么久，耽誤的時間也已經(jīng)夠多了，”她嘆了一聲，“該給他們找些事情做了。”

    “那我去同顏先生說，”鳳棲說著坐在一旁，向著門外努了努嘴，“有個人在門外，說是想見你?！?/br>
    “見我？”郗昭有些詫異，這會兒誰會來見她？又一想，能到瀾滄院里來找她，想必昨日之事田氏也已經(jīng)知道了，這會兒過來……說不定是想著興師問罪，正好她也有一筆賬要同田氏算，若是田氏那邊的人來，倒是省了她的功夫。

    這會兒忽然又想起棲梧居那邊的東西還沒有搬完，她祖母的體己也還沒有著落，少不得一并都得算一算。

    “讓外面的人進(jìn)來吧。”她坐正了身子，這時候面上早已沒了初時那種唯唯諾諾小心謹(jǐn)慎的樣子。

    結(jié)果進(jìn)來的是夏荷，這多少讓郗昭有些詫異。

    “怎么是你？”這樣問的時候又微微打量了一下夏荷，發(fā)現(xiàn)這丫頭渾身灰撲撲的，像是在灰塵暴土里面滾了好幾圈，臉上也帶著抹了灰塵的印子，她有些詫異，又一指一旁的繡墩，“坐下說?！?/br>
    夏荷受寵若驚地坐下來，卻只敢虛虛的挨著一個邊兒，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院子那邊我大致拾掇好了，姑娘若是要添置什么東西，直接放上便好?！?/br>
    郗昭這回是真的有些震驚了，“全都收拾好了？”又接著確認(rèn)了一遍，“你一個人做的？”

    夏荷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先前姑娘讓人收拾的時候已經(jīng)收拾出個大概了，余下的都是些細(xì)活兒，我同嬌兒兩個打了水來里里外外又擦了幾遍，因著各處屋子之前也都拾掇過，所以收拾起來也不慢?！?/br>
    郗昭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那院子里的大部分的人與其說是田氏派給她的仆從，倒不如說養(yǎng)了一群大爺，這會兒聽夏荷如此說，倒是重新考慮了一番這兩人的去留問題，但她也只是在心中想了想，面上并不能看出什么，只接著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婢子也只是想碰碰運(yùn)氣，姑娘一夜未歸，我又不敢到處去問，又想著……若是二夫人或是三夫人留姑娘過夜，總會著人回來吩咐一聲，但昨夜并沒有人來，就猜著姑娘應(yīng)該是去了老太君這里?！?/br>
    “你倒是聰明?！臂训皖^笑了一下，“來的時候可碰見了誰？”

    夏荷搖了搖頭，“我是一個人悄悄過來的，抄的小路。”

    “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先前守在外面的小廝還昏著，不知這會兒是不是已經(jīng)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