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曇引你來，應(yīng)該就是你二嬸嬸交代的。”鳳棲分析了一通，末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了一聲。

    “你怎么了？”郗昭被她這一驚一乍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

    “我沒有記住剛剛那人的長相，這人看上去頗有來歷，或許能查出什么來。”

    “我記得，回頭畫一張像給你?！臂焉钗艘豢跉?，看著門外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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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中石板路被雨水打磨得異常透亮，偶爾有破碎處，慢慢就同旁邊的洼地一起積了成片的水，水綠色的披風拖了地，卷了沉甸甸的水，最下面那一處的顏色因此深了許多，描金軟底的鞋子早已經(jīng)浸了水，腳底冰涼，但郗晗卻并不覺得。

    她循著去時的方向走過去，穿過月洞門就看到了那一處空落落的院子，墻角處孤零零的亭子里站著一個孤零零的人，正是之前那位借傘給她的公子。

    她加快了腳步走過去，進了亭子卻并沒有收傘，實在是也沒有收傘的必要了，亭子里也有時不時被風吹進來的雨水，里面的人衣上基本也沒了干爽的地方，冷不丁見她進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后不自覺展顏一笑，“姑娘怎么又回來了？”

    “公子本應(yīng)該能回去的，若不是將傘借給了我，也不至于如此。”郗晗將他的拿把傘遞過去，雨水順著傘骨處滑下去，匯成一片小小的水面，傘把向著他，若是伸手去接，無可避免就會碰到對方的手。

    “在下唐突了?！蹦侨诵⌒囊硪淼亟舆^傘。

    指尖無可避免地觸碰在一起，郗晗迅速地收回了手，眼神四處飄忽，又清了清嗓子，“傘已經(jīng)送到了，我先走了?！?/br>
    “等一下！”急促地一聲喚。

    郗晗有些不自然地轉(zhuǎn)過半個身子來，“公子還有事？”

    “這天愈發(fā)得陰了，我與姑娘同行，路上……權(quán)當是給姑娘壯膽了?！闭f到壯膽兩個字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覺勾起來，是一個淺淺的笑。

    “也好，”郗晗沒有反對，她也不知為什么，只是這時候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想遵從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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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殿里就只有清書，焦急地在殿內(nèi)來回踱著步，像是在等人。

    “四jiejie呢？”郗昭問了一聲。

    見是她回來了，清書先是慌亂了一下，然后又鎮(zhèn)定下來，“四姑娘去廊下了?！?/br>
    廊下？郗昭向著外面看了看，從正殿出去，順著廊廡一直走到頭，兩邊的盡頭各有一面墻，上面是浮雕，左面是鹿王本生記，右面是割rou貿(mào)鴿，便是這兩面墻上的浮雕全都看完，也用不了多久，但看清書的樣子，似乎是一直在這里等了很久。

    那就是說……郗晗一個人不知去了哪里，不想讓人跟著。

    郗昭也沒有問，而且就算是她問了，清書也不會說的，她也就沒什么疑議，只點了點頭，又走到佛像前面，在蒲團上跪下來，閉目雙手合十，過了半晌，又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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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小心！”

    雨天路滑，青石板鋪就的路面又長時間沒有修繕過，有些地方碎了幾塊，變得有些坑洼不平，郗晗走路的時候沒有注意腳下，扭了腳，若非身邊有人扶了一把，怕是就要摔在這里。

    “多謝公子……”她手上撐著的傘早已經(jīng)落了下去，傘面挨著地，便是能再拾起來，也得先淋個滿身的狼狽。

    “來，先到里面避一避雨吧?！蹦侨苏f著將郗晗扶穩(wěn)了，往一旁的偏殿去了。

    這一處平日里甚少有人來，據(jù)說是有的人能拜，有的人不能拜，若是不能拜的人貿(mào)然拜了，會對自己有影響，郗晗對這些并沒有細究，同來的這位似乎也沒什么研究，進來以后也沒怎么去關(guān)注身后的塑像，只又對著郗晗說了一句，“還請姑娘在此處稍等，在下去去就來?！?/br>
    郗晗還沒有明白他這個“去去就來”是怎么個去法，就看見他撐開傘重新沖進了雨中，過了一會兒又拿了個什么回來，進了殿內(nèi)細瞧才發(fā)現(xiàn)，那是先前不小心脫了手的傘。

    “傘沒有壞，若是就此丟了豈不是可惜?！边@說的是繪著的傘面。

    “不打緊的。”郗晗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這會兒終于開始覺得有些冷，殿內(nèi)也有些蔭，站在這里，總覺得涼颼颼的。

    “還沒問過公子名姓?！惫履泄雅晏飒毺?，即便是在寺院里，也總歸是覺得別扭，更何況她與他確實萍水相逢，若不是因為這場雨，怕是今生都無緣相識。

    “在下孟月行。”

    “原來是孟公子?！臂显谛膬?nèi)默默地將這個名字念了幾遍，這名字同人很相稱，她想。

    “我姓郗?！彼徽f了自己的姓氏。

    “郗姑娘?！泵显滦姓驹诰嚯x她稍遠些的地方，躬身施禮。

    “這雨下得真大?！臂险驹陂T邊。

    “姑娘還是往里面站一站吧，仔細著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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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昭在正殿里一直想著偏院的那間屋子，她在那屋子里轉(zhuǎn)了半天，并沒有發(fā)現(xiàn)哪里有什么異常，或許是早已有人將這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將那些有疑議的地方全都抹去了原本的痕跡。

    但既然是只有她母親才有資格進去的地方，為什么如今卻另有一人說那是他的屋子？

    可惜她一直都不知道外祖父一家在何處，從前曾經(jīng)問過，但母親從來都不說，她就只知道母親姓桓，閨名桓徵。

    佛像后面似乎有響動，郗昭嚇了一跳，與鳳棲對視了一眼，一左一右繞到后面，然后就看到一個人背靠著供桌，像是已經(jīng)做了很久。

    是郗曇。

    “六——”

    “噓！”

    郗曇似乎很緊張，在看清是郗昭以后，她緩緩松了口氣，又有些意外，“你沒事？”

    郗昭被問得一頭霧水，“我沒事啊?！?/br>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郗曇自言自語了幾聲，又站起身對著佛像后面的那面墻拜了拜，末了轉(zhuǎn)過身來，一臉輕松地對她說，“你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