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啊！您便是對老奴有怨，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人如此對待老奴啊！”

    賴婆子雖然被綁在了長凳上，卻并沒有堵著她的嘴，這會兒她見院子里的人越來越多，沒有反思為什么自己會是如此下場，最先涌上來的卻是羞憤。

    她拿眼睛瞟向郗昭的方向，心中依然不以為然，這位新夫人也不過是雷聲大雨點(diǎn)小罷了，叫了這么多人來看她的笑話，還不是就為了讓她服軟？

    反正她一個做奴才的，平日里就算沒錯都會被氣頭兒上的主子隨便捏個什么錯兒來罰，她也不在乎多個一回兩回——雖然賴婆子從進(jìn)府到現(xiàn)在并沒有被這樣對待過，但這不妨礙她腦補(bǔ)。

    “看來是賴婆子來的時候不巧，正趕上夫人要找人撒氣了?！焙芸炀陀腥寺犘帕速嚻抛拥脑挘治从昃I繆一般地替自己擔(dān)憂起來。

    “賴婆子在府中可有不短的時日了，又是個管事mama，在府中也是有頭有臉的，這會兒就這樣被綁在院子里讓大家伙兒全看見，咱們新夫人這個做法是不是有些過了??？”

    “是喲……之前就聽說新夫人初初掌家，好多事情都不熟悉，李嬤嬤教了她多少次，她都學(xué)不會，最后還是得李嬤嬤自己cao持，你說這上了歲數(shù)的人這么當(dāng)蠟燭似的兩頭燒，可怎么受得住喲？”

    “難怪最近看李嬤嬤有些瘦了，原來是這么回事兒。”

    “要我說呀……新夫人就還是在后宅里面安安生生地當(dāng)她的夫人享福才是，你看看這院子里亂哄哄鬧騰騰的，咱們主子便是再怎么偏袒她，沒有辦事能力也是白搭！”

    庭院中非議四起，已經(jīng)從最開始的疑惑到心疼賴婆子再到最后的抱怨郗昭，全然忘記了是因?yàn)樗麄児室獠蛔鍪虏艑?dǎo)致府中事務(wù)運(yùn)轉(zhuǎn)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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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昭在廊下喝茶，周圍的聲音她多少也聽了那么一耳朵，眾口鑠金，黑的都能被說成是白的。

    說到底無非是拿她當(dāng)軟柿子捏，郗家那兩房叔叔嬸嬸才不會為了她cao心，即便是有老太君，可老太君常年病著，想管事兒也是有心無力；在夫家雖有蘇宇曠維護(hù)，但兩個人的關(guān)系看上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兒。

    于是這群原本就對她沒什么好感的侍從們當(dāng)面一套背面一套看人下菜碟就玩兒得飛起，全然不把她這位首輔夫人放在眼里。

    有時候殺雞儆猴，便是因此而來。

    郗昭清了清嗓子，院子里的人依然在竊竊私語，并沒有因?yàn)樗鋈黄鸱睹黠@是要說話的舉動而停止議論，只是眼睛都還時不時瞄她一眼，想知道面對這種情況，她會如何做。

    于是郗昭直接摔杯為號了。

    她一個人喊不過這么多人，事先也早已經(jīng)料到了這樣的情況，所以茶杯摔下去的時候正正落在事先準(zhǔn)備好的銅盆里，“當(dāng)啷”一聲響，果然就讓院中的人住了嘴。

    “今日叫你們過來，不是為了讓你們看犯錯的賴mama受罰，而是按照慣例，原本就該是在今日召集你們前來分派任務(wù)?！?/br>
    郗昭稍稍揚(yáng)起一點(diǎn)聲音，一句話說完，她深吸了口氣，緩了緩。

    大聲說話很累，而且她最近察覺到一點(diǎn)身體上的變化，是一種衰弱，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大限將至，但葛大夫說不是，她就也篤定為不是。

    “不知道各位都到齊了沒有，先按著花名冊上的名字點(diǎn)一點(diǎn)人，點(diǎn)到的站到賴mama那一邊，若是這會兒落下了，往后也不用再來了，你們相互之間也記著這話，省得到時候傳話傳岔了?！?/br>
    郗昭說完向著一旁站著的一個小丫鬟比了一個手勢，那小丫鬟走過去捧起花名冊，按著順序開始點(diǎn)人。

    底下的人便是再怎么不服郗昭，這會兒也不能鬧得太過分，被點(diǎn)到名字的人應(yīng)答一聲，走到賴婆子那邊站好，在沒有人應(yīng)答的時候，小丫鬟會拿出朱筆在那個人的名字上勾一下，就這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小丫鬟將花名冊遞給郗昭。

    “夫人，有幾位沒有到?！?/br>
    郗昭大致掃了一眼，被用朱筆勾畫的約莫有四五個人，看來這幾位是真的對她恨之入骨，連來都不肯來一趟。

    她將花名冊放在桌案上，又掃了一眼來的這些人，然后她拍了三下掌，又有人搬了幾條長凳出來放在院中。

    眾人都有些不解地看著這些長凳，有人反應(yīng)過來，“夫人難不成也要將我們也綁在這兒？”

    這一句質(zhì)疑一起，立刻就得到了大多數(shù)人的附和，“我們雖是蘇家的仆從，但畢竟不是隨意被人拿來撒氣的牲畜，夫人今日做出如此之事，可有想過如何同主子和侯爺交代？”

    “士可殺不可辱！老夫咽不下這口氣，倒不如死在這兒干凈！”說著當(dāng)真有一個人從人群里沖了出來，對著廊柱便要撞。

    一顆小石子從后面飛出來，正正打在那人的膝窩上，那人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上，又猛地回來看向郗昭，“夫人這是何意？”

    郗昭伸出手掌做了個往下壓的手勢，“各位稍安勿躁，我這兒又不是刑場，不至于將眾位叫過來就為了打一頓羞辱你們?！?/br>
    “那夫人放這些長凳出來是要做什么？”

    “當(dāng)然是讓你們坐下來。”郗昭并起四指向著長凳的方向擺了擺，“在說正事之前還得再多耽擱些時候，先坐下?！?/br>
    眾人半信半疑地各自找了位置做好，等到全都坐下來，忽然發(fā)現(xiàn)他們坐下的位置正正就對著仍被綁在長凳上的賴婆子。

    賴婆子這會兒也終于回過味兒來，她竭力抬起頭沖著郗昭那邊叫嚷開來，“你！你這是要將我羞辱至死嗎？”

    “蘇家的家規(guī)不多，但卻條條都有用，其中有兩條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是這么說的，”郗昭停頓了一下，“不得故意怠工；不得故意阻礙他人事務(wù)?！?/br>
    她特地加重了“故意”兩個字。

    “如有違背，罰三十棍?！彼f，“所以……我罰你六十棍，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