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并不太長，盡頭是海棠門，從海棠門進(jìn)去，果然看到一間門前點(diǎn)著燈的屋子。

    “篤。篤。篤。”三聲門響。

    門“吱呀——”一聲打開，門內(nèi)站著一位極年輕的女子，穿一身半臂襦裙，頭發(fā)整整齊齊地梳在腦后，別一支紅豆簪，好奇地將他望著。

    “他們說這個時候會有人來找我，就是你啊?！?/br>
    顏惜時點(diǎn)頭，然后問，“他們有沒有告訴你，我找你是要做什么？”

    她搖了搖頭，“他們只是說你會告訴我，現(xiàn)在你來了，請你告訴我，你來是要找我做什么？”

    “燕州有名的賞金獵人，我聽說只要有人請你辦事，刀山火海你也能辦得漂漂亮亮?！?/br>
    “是。你想讓我做什么？”

    “做我的……妻?！鳖佅r這樣說的時候微微有一點(diǎn)難為情。

    少女大睜著眼睛，一臉的驚詫，“你說你要娶我？”

    顏惜時點(diǎn)點(diǎn)頭。

    “可我不想嫁給你啊?！彼@樣說的時候眼里有一點(diǎn)點(diǎn)糾結(jié)，看著他的時候很小心。

    “你可以……試著嫁一下?！鳖佅r盡量平穩(wěn)的措辭。

    “我要想一想。”

    “其實(shí)你不接受也沒關(guān)系，只要讓別人看起來覺得你是我的妻就夠了?！鳖佅r說完揉了揉額角，“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彼盅a(bǔ)充道。

    “所以……就算我不答應(yīng)，我也要配合你，在別人面前演戲？”

    “可以這么說?！?/br>
    “怪不得他直接就付了酬金?！彼鲁鲆豢跉?，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心平氣和，“你叫什么名字？我演戲的時候總要知道自己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顏惜時?！?/br>
    “顏惜時?！彼貜?fù)了一下，然后說，“我叫半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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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門畫壁，黃花梨的圈椅，建窯盞擱在桌上，三兩片茶葉浮于水上，裊裊茶煙騰起，是一股如秦淮河蒸騰煙波化作的清新且慵懶的香。

    蜀地有名的無名茶，有價無市的奢侈品。

    顏惜時坐在椅子上，斜對面是著深藍(lán)色馬褂的中書令，袖口拍開的時候讓人想起馬蹄。

    “年輕人，我剛剛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中書令一臉的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平易近人。

    “初八那天，白相不會有任何意外?！?/br>
    白慈安滿意的點(diǎn)頭，悠悠地開口：“初八那天闊臺閣爺也會駕臨大光化寺，我可以替你引薦，到時候出仕入相……”

    “白相客氣了，顏某沒什么大的志向，只想混口飯吃罷了。”

    “年輕人啊，要有一股子沖勁?！卑状劝才牧伺念佅r的肩頭，“不過你志不在此，我也不勉強(qiáng)。初八那天，白某的身家性命便全托付給先生了?！?/br>
    他這樣說的時候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左腿微屈，在他的手即將觸到自己的膝蓋的時候，他忽然笑了笑，站直了身，四指并攏，拇指微微內(nèi)扣，行了個揖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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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中書府出來，顏惜時抬頭去看天。并不是個好天，陰沉沉的，濃云像一雙無形的大手，將日光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遮著，風(fēng)也吹得蕭索，帶一股泥土的味道，就快要下雨了。

    街兩旁的水渠積著雨水與淤泥，偶爾有漂浮的菜葉，水渠另一端土黃色的坊墻在這時候看上去也是那樣的蕭索。

    “你是顏惜時？”身后有人說話，聲音里不帶絲毫溫度，“我一直跟著你，就是想看看，白相選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樣子?！?/br>
    “你現(xiàn)在看到了？”顏惜時站住身，并沒有回頭。

    “也許。”那人頓了頓，顏惜時感到一股森寒的目光一直在打量他。良久又聽那人道，“你的劍……很特別。叫什么名字？”

    “這柄劍沒什么特別的，也沒什么名字，你要是想記，就記著叫“這柄劍”吧?！?/br>
    “這柄劍？”那人低低的笑了兩聲，“我叫懷安，和你一樣，是個混飯吃的中原人。”

    “告辭?！鳖佅r沒再繼續(xù)答話，他記得半夏說，安平坊有一家喬二哥酒肆，桑落酒配上江魚夾兒，若碰上沿街的貨郎，花五十文買上一包rou脯，更是勝過人間無數(shù)。

    他可不想讓“新婚的妻子”在酒肆等他。

    他于是加快了腳步。

    剛一進(jìn)門就看見了半夏，坐在靠門邊的地方，面前是一壺燙好了的桑落酒，兩只杯子整整齊齊放在兩側(cè)，杯面繪了兩尾游魚，酒肆的博士正端著托盤朝桌邊走來，顏惜時大致看了一眼，江魚夾兒碼得整整齊齊，有一點(diǎn)玲瓏剔透的樣子。

    “來啦。”半夏抬眼就看見了他，忙起身招呼他就坐。

    她今天穿了長褙子，頭發(fā)綰起，只別了一根很尋常的簪子。

    顏惜時愣了一下，走過去坐下，有些局促地道，“路上耽擱了，抱歉?！?/br>
    半夏有一瞬間的錯愕，然后她的眼里漾起一抹笑意，“那就罰酒吧?！?/br>
    “罰酒？”顏惜時又愣了一下。

    “你遲到了，當(dāng)然要罰。”說著她拿起酒壺，傾了一杯遞到他近前，“愣著做什么？喝呀?！?/br>
    “哦、喝?！彼麆幼鹘┯驳睾韧赀@杯酒。

    “拿過來，第二杯。”半夏笑瞇瞇地朝著他伸出手。

    “哦……”他于是將酒杯遞過去。

    “好啦，第三杯。你喝完了第三杯，我們就開始吃菜?！?/br>
    “啊……好……”

    隔壁桌有人輕快地笑了一聲，顏惜時聽到那邊悄悄的交談：“你看他們，新婚的小夫婦就愛這樣……”

    然后他微微低頭，掩下了馬上就要露出的笑。

    這樣似乎也挺好。

    “接下來要做什么呢？”半夏打斷了他的思緒，臉上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期待。

    “做什么？”他又愣了一下。

    “我想過了，光是演戲的話還是不行，我既然收了錢，就一定要把這件事做好?！彼米笫种е掳?，右手夾著筷子無意識的在面前的碟子里劃著，“所以我決定，吃完了飯，帶你去南門外的瓦子轉(zhuǎn)一轉(zhuǎn)?！?/br>
    “好。”他點(diǎn)頭。

    “嗯……南門外的凍魚頭最好吃了，等下可以一邊聽大鼓書一邊吃?！彼盅a(bǔ)充道，“你付錢。”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