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章
徐氏站起身,一步一頓緩慢的走到溫亭弈跟前,將手中的玉佩捧給他看:“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是她騙我的,”話音剛落,一行清淚便溢出眼眶。 溫亭弈徹底慌了,被徐氏逼的連連后退,虛晃著眼,不敢看她那眼里滿得快要溢出來的痛苦。 “你說話啊,”徐氏扯著他的衣角輕輕搖晃,眼里還有一點點希冀,卻控制不住滾滾而落的淚:“你說話啊,你說沒有,說不是,只要你說我就信的,以前也是啊,只要你說身上的香粉味不是姑娘家的,我就信的?!?/br> “我會信的?!?/br> “你說啊……” 溫亭弈偏著頭,不敢看她滿眼希冀漸漸消失,喃喃道:“嬌娘……” 徐氏連忙點頭,抹去眼淚努力笑給他看:“你說,我聽著?!?/br> 溫亭弈伸手將她抱進懷里,喉嚨有些發(fā)緊,嘶啞著道:“都是從前的事了,都過去了,如今你是我的夫人,她只是我的二嫂,我們之間并無瓜葛?!?/br> 徐氏猛的推開溫亭弈,眼底里自欺欺人的哪一點希冀消失無蹤,抄起那一枚天煞的玉佩朝他臉上砸去。 精致華貴的砸在溫亭弈身上,滑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歇斯底里的哭喊:“你還想騙我!你有把我當成你的夫人嗎?你厭煩我,惡心我,欺騙我,我都可以忍,我都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你只是不愛我,我萬萬想不到,我的丈夫,竟然包庇害得我險些難產而死的真兇!” 徐氏露出一抹凄慘的笑:“更可笑的是,那個人,我的好二嫂,居然勾搭我的丈夫。” “我早有自知之明,我不是你想要的妻子,我在努力改變自己,這么多年,活生生自己逼成個四不像?!?/br> “你對她念念不忘你早告訴我啊!我堂堂鎮(zhèn)國大將軍唯一的嫡女,我犯不著自甘下賤!” “jian夫yin婦!” “你冷靜點!”溫亭弈聽她越說越離譜,忍不住抬手甩了她一耳光。 響亮的耳光聲將阿芙都嚇了一跳,忍不住說道:“三伯父,你……” “大姑娘,”還不等阿芙說話,被溫亭弈打得偏開臉的徐氏,捂著臉轉過身來,唇角還淌著血。 阿芙偏頭看她,只見方才幾欲要將她燃燒殆盡的瘋狂,已經消失無蹤,渾身帶著冷肅的死意,低聲說:“這是我與三爺之間的事,姑娘家少管?!?/br> 徐氏確實不會說話,這點倒跟姜氏不謀而合,說的是好話,不知情的人聽著仍會覺得刁鉆刺耳。 “姑娘家管不著,那就我來管!”說話的是姜氏,她被溫亭弈氣得不行,從未想過看似清明的人,竟也會如此糊涂。 姜氏最早進門,與兩個小叔子相處時間最長,早年還曾為溫亭弈做過衣服,可謂是長嫂如母也不為過。 桂mama攙著姜氏走到徐氏身邊,將她護在身后,孱弱的身軀擋在她面前,抬手一巴掌打在溫亭弈的臉上,冷聲說:“若是霆學尚且在世,就不是一耳光這么簡單了!” 溫亭弈在他那一巴掌落下時,便已經后悔萬分,如今姜氏提起溫霆學,更是讓他羞愧難當,喃喃道:“長嫂……對不起……” 姜氏怒不可遏道:“是和我說嗎?你又有什么對不起我?你該跟嬌娘道歉!” 溫亭弈凝眉,又說:“是鳶……是二嫂那件事,對不住?!?/br> 話音剛落,便聽身后的徐氏一聲冷哼。 姜氏恨鐵不成鋼的斥道:“她跟你又有什么關系?做出這等蠢事還嫌不夠丟人?老夫人在里頭躺著,你們在外頭掰扯男女□□,也不怕傳到后頭幾個太醫(yī)耳朵里!” “夫人……”溫亭弈被罵得狗血淋頭,眼睛越過姜氏去尋后面的徐氏。 徐氏在姜氏打他那一下時,便升起了惻隱之心,而后卻又被他為華氏說話,惹得滿腔怒火,半諷半笑道:“也不知道老夫人醒來,聽說自己最疼愛的兒子,與自己最疼愛的二媳婦攪和在一起,會不會生生又給氣昏過去?” 一直沒開口的華氏,突然楚楚可憐道:“弟妹何必把話說得這么難聽,誰還沒點過去呢?當年年少不懂事,釀下的苦果我已經嘗到了,你還不滿意嗎?” 這話把徐氏生生給氣笑了:“我滿意?我滿意什么?滿意我丈夫攪和舊情人害我差點沒了半條命?” “還是滿意明明是你害得我難以再孕,一見我又是理直氣壯的嘲諷我?虧心事做多了你也不怕半夜鬼敲門!” 華氏作勢自己被徐氏嘲得難堪,掩臉泣哭。 阿芙在一旁不冷不熱的笑道:“方才就見二伯母跟換了個人似得,原是做給三伯父看的?我勸您還是省省吧,您若是年輕個幾歲,這般梨花帶雨興許真能引人心疼,可惜,您老了,半老徐娘的年歲就得認命。” 徐氏緊隨其后:“也不拿面銅鏡照照你的臉,哭起來跟個倭瓜似得?!?/br> 一連好幾句話,嘲得華氏臉色一片青白, 溫亭弈繞過去拉她:“嬌娘……”頗有些不習慣的低頭認錯:“對……對不起?!?/br> 徐氏揮開他的手,若無其事的笑道:“你不用這般伏低做小,你我成婚十余載,你連‘夫人’都甚少叫我,更多的是叫我‘徐氏’?!?/br> 又一指華氏:“我剛剛聽得清楚,你叫她鳶娘?!?/br> “一個另嫁,一個另娶,這不叫棒打鴛鴦,我告訴你,這是你們活該,這叫報應!” 最后,徐氏看著溫亭弈的眼,一字一頓:“你不用擔心我與她計較,因為我跟她華鳶,這一輩子,都不共戴天!” 最后抹去眼角的淚:“睚眥必報,好惡隨己,這才是我,這才是徐嫚嬌?!?/br> 與此同時,內室也有了動靜。 桂mama走去開門,霜眉提起胡陳氏往一邊站,紫云走出來說道:“諸位太醫(yī)將老夫人的病因診治出來了,這會兒正在寫藥方子,大公子問諸位主子要不要進去瞧一眼?!?/br> 老夫人周氏火氣上頭,中風了。 阿芙看著床幔間那個,睡著了仍舊眼歪嘴斜的老人,有些惋惜。 怎么辦呢,還沒有出手整治,這老虔婆自己就把自己氣成了這副模樣,實在是太可惜了。 送走幾位太醫(yī)后,幾個主子也各自準備回去歇息,徐氏死皮賴臉的跟著姜氏走,看也不看在她后面像個鵪鶉似的溫亭弈。 姜氏先走,阿芙晚了幾步,才出來便被借著上房凈室洗漱干凈的華氏堵上了。 阿芙偏頭看她:“二伯母可有事?” 華氏一撩耳側的發(fā),輕輕柔柔的笑,好似方才的整爭執(zhí)從未發(fā)生過:“我的乳娘劉mama,可還好?” 阿芙一笑,滿臉無辜道:“我還以為二伯母當真不過問劉mama了呢,畢竟晚間時我瞧見的那個血人,被打得可真是看不出個人樣了,怎么?這會兒是想起劉mama的好來了?” 華氏灑脫一笑:“畢竟是我的乳娘,犯了點錯懲罰一二罷了,你看我什么時候可以去接她回來?我這兒可離不得她呢?!?/br> “不會吧?”阿芙掩唇驚呼,一臉不可思議:“劉mama傷得那般重,這會兒醒沒醒我可也不知道呢,二伯母這便要她回去干活了?” 華氏暗恨她裝傻,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哪里的事,劉mama好歹是我二房的人,在你們大房呆著像什么樣子?我這不是想著將她接回來,好生將養(yǎng)著嗎?!?/br> 阿芙也跟著笑:“哎喲,二伯母您是不知道,阿芙那會兒聽那幾個小丫鬟的語氣啊,就好似劉mama真是我們大房的人一樣。” 轉臉笑意頓失:“回去和您回話的那幾個丫頭沒告訴您嗎?我大房的門好進,但是不好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您把我大房當什么了?” “劉mama是我母親心善,見不得人痛苦,收留在大房的,您當時的態(tài)度可像是要劉mama死在大房吧?” “您該不會做了什么虧心事被劉mama知道了,要帶回去殺人滅口吧?” 華氏狀似無意的撩撥著下垂的發(fā)絲:“我能有什么虧心事,大姑娘還是莫要說笑了。” “哦?是嗎?”阿芙挑眉一笑:“您還真是沒有自知之明呢?!?/br> “想要人?沒門?!?/br> 阿芙輕飄飄的撂下一句話,轉身便往外走。 華氏也不攬著她,只靜靜的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來。 水瀾看得真切,忍不住膽怯的摸了摸自己一胳膊的雞皮疙瘩,試探著道:“夫人,我們,我們也回吧?” 華氏緩緩往內室走了幾步,走到一處停下腳步,垂眸看了好半天,才從袖籠里掏出一方錦帕,彎下腰,將地上四碎的龍鳳玉佩,一點一點撿起來,一邊說。 “我生平最討厭被人背叛,我的奶母我都可以毫不猶豫的舍棄,包括你?!?/br> 她的聲音很是細碎,水瀾聽不真切,偏頭問道:“二夫人,您說什么?” 華氏看著她笑。 第二日,大房往上房必經之路的水塘里,發(fā)現(xiàn)了水瀾腫脹泛白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