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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廡回廊藏在群翠之間,紅的墻棟,碧的翠嶂,相映成輝?;乩戎?,是假山池水,池水之內(nèi),有粉色水蓮躺臥,水蓮與碧色蓮葉下,游著若干紅色金魚。 金魚紅尾,游動似扇似煙,在翠波蕩漾中劃開,煞是好看。 小池塘右邊,是成群篁竹,只留一條小徑通往深處,一點朱紅影影綽綽,可見涼亭輪廓,再里邊景色,需走進去賞玩方知。 初元站在門口,還沒來得及欣賞更多景色,便聽到一道悅耳動聽的琴聲悠悠響起,辨別聲響,是從竹林里傳來的。 初元知道那是小徒弟在彈琴,禁不住眉眼含笑,順著那碎石小道往竹林里走。 初元雖然五音不全,對曲子也不敏銳,但琴聲好不好聽,還能聽出來的。 她到底有自己喜好。 她順著琴聲往里走,走到岔道口忍不住駐足,欣賞涼亭里彈琴的徐清鈺。 涼亭里沒有石桌,只有琴桌,琴桌上擺放著一張七弦琴。 七弦琴側(cè),熏香的香爐上香煙裊裊,沁人心脾的香味順著風傳入初元鼻尖,心肺脾好似都被這香味洗滌一般,瞬間真?zhèn)€人都安靜下來。 耳邊唯有風聲竹葉颯颯聲以及琴聲。 七弦琴后,徐清鈺雙手在琴弦上奏動跳躍,捻撥挑抹,自在從容。 竹林、琴聲、香煙、美人,以及從枝葉中透露下來的一束束光線,將眼前這一幕構(gòu)成色彩明艷的名畫,像是前世初元無數(shù)次幻想過的,古代美男子彈琴圖。 她不由地想起那句被用爛了的詩,“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除了這一句,她不知如何形容此時的徐清鈺。 初元此時恨自己平生讀書太少,除了這一句,竟什么都想不起來。 這時,徐清鈺抬眸偏頭,朝初元笑笑。 他抬眸之時,透過密密竹葉縫隙的光束落到他臉上,將他本就白凈的臉映照得愈發(fā)剔透。 天降微光,小徒弟眼底也有光。 初元頓時被這個笑擊中,暈暈乎乎,眼底心里,只剩下這個笑容。 良久,初元從這笑容中回過神,忍不住感慨,難怪古代君王為博美人一笑,甘愿做任何事,絕色美人真的有那樣的魅力。 她感覺,只要小徒弟對她這樣笑一笑,她愿意什么都替他掙來。 震撼,驚艷,良久不散。 初元走進涼亭,在徐清鈺對面欄桿下的凳子上坐下,雙手托著下巴,盯著小徒弟瞧,仿若欣賞一幅傳世名畫,又仿若沉迷美色不可自拔。 一曲終了,徐清鈺雙手平放到琴弦上。 他抬眸直視初元,笑道:“師父,你想聽什么?” 初元從美色沖擊中拉回片刻神智,下意識地開口,“都可以都可以,你彈什么,我都喜歡聽?!?/br> 徐清鈺低頭淺笑,微微偏頭,再次開始彈奏。 初元盯著小徒弟淺笑的模樣,忍不住又是呼吸一窒,我的天,這低頭的溫柔,絕美! 徐清鈺彈了《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他以此隱晦表達自己心意,半是希冀半是忐忑地望向初元。 若是初元聽懂并有拒絕之意,他便說這是迎春神歌,他也是聽旁人彈起;若是初元聽不懂,那他就可以大膽地彈奏《關(guān)雎》、《蒹葭》等樂曲。 初元對小徒弟的心機毫無所覺,她托著下巴一直安靜地聆聽。 徐清鈺偶爾抬眸,能瞧見初元歪頭,面上露出享受的神色,偶爾隨著琴音而輕搖,看不出她聽懂了還是沒聽懂。 徐清鈺心一橫,琴聲愈發(fā)情意綿綿。 又一曲罷,初元在小徒弟復(fù)起手間,問,“小徒弟,你這首彈的是戰(zhàn)場嗎?我感覺你琴聲有點急切,跟刀劍交鳴似的?!?/br> 徐清鈺:“……” 第117章 美景 徐清鈺咽下苦悶,強顏歡笑,道:“對,是《無衣》?!?/br> 他手指隨意撥弄,又似連珠迸濺,正是初元說琴聲急切,類似刀劍交鳴的那部分。 這是《野有蔓草》最后一節(jié),直白而熱烈的表達自己毫無遮掩的感情——與子偕歸。 我想與你一起組建家庭,想與你日后夜夜在一起。 初元快活地搖晃雙腿,洋洋得意地開口,“我果然猜對了。當初教我古琴的老師,還說我是榆木疙瘩,不可開化,我音樂天賦還是挺不錯的嘛?!?/br> 徐清鈺違心地恭維道,“對,師父很棒,一下子就聽出我彈的是什么?!?/br> 他低下頭,重新彈奏《子衿》。 “這首曲子讓我想起一首詩?!币磺K罷,初元開口道。 徐清鈺提起心,驚喜地抬頭,“什么詩?師父?!?/br>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曲子,和這句詩意境一樣美?!背踉_口笑道。 徐清鈺麻木著心,機械地點頭贊同,“對,和它一樣美。這首曲子,其實就是夸贊自然美好風光的。野曠天低,江清暮靜,晚霞亂飛,漁歌唱晚。” 初元笑得愈發(fā)得意,在小徒弟身上找回了自信。 她拍拍小徒弟的肩膀,道:“我覺得,還是小徒弟你彈得好,你將曲子精髓彈出,我一下子就接收到了。要是當初教我彈琴的老師是你,我也不會怎么也學不會。” 初元手指撥弄了下琴弦,頓時那根琴弦“嘣”地一聲,斷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