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七 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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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正德堂,廊下便有兩名侍女提燈而來。 其中一名是寒蓁的熟人,喚作青蕤,另一名則生了張未曾見過的臉孔,想是王府中人。 “下雪了嗎?”莫夭夭偏著頭聽了會,忽然問道。 此時天地間寂然無聲,只聽到細(xì)雪落在竹葉上的沙沙之聲。 “下了雪珠子,王妃披上斗篷吧?!鼻噢ㄉ锨皝?,將手中斗篷向前遞了遞。 莫夭夭嘆了口氣,眉眼郁郁:“好容易晴了幾天,這會子又下了起來,晦氣。你說,咱們?nèi)ツ暮媚??去我那倒也干凈······”她邊說,邊往前挪了兩步。 寒蓁不由自主伸手去扶,卻被另個侍女搶了先,便訕訕地縮回手來。 莫夭夭詫異看她一眼,寒蓁垂了頭道:“雪天路滑,姑······娘娘有孕,自該當(dāng)心?!?/br> 莫夭夭便笑了:“那也沒有你來扶我的道理。海哥兒叫你住在哪里?咱們便往那去吧。”說著擺擺手,示意兩人不必跟來,“過一會子王爺出來了,你們就告訴他我往哪去了。” 寒蓁早知莫夭夭不喜人扶,又擔(dān)心她腹中胎兒有恙。前世莫夭夭盼了兩年才盼來的孩子,就是在這樣一個大雪天一跤跌沒的,因而不敢大意。 思慮半晌還是伸了手,只是懸在半空,虛虛地托著。又轉(zhuǎn)身向青蕤討油紙傘,倒成了她前世的模樣。 朝暉堂離得遠(yuǎn)些,實則不如莫夭夭出閣前的住所方便。但寒蓁聽?wèi)T了主子的話,也沒什么異議。大雪紛紛,很快就由雪珠變作了雪花,前幾日下的雪還沒化,被府中下人掃在路旁。但青石板上究竟還是有些滑,寒蓁一面扶著莫夭夭,一面要注意不讓油紙傘給風(fēng)吹歪了,走得頗為狼狽。 只是重回故地,重遇故人的感覺太好,皇帝離開后,她就雀躍不已。與莫夭夭不同,她名兒里頭得了個寒字,也偏巧喜愛冬天,下了雪便更歡喜,連腳步都輕盈了不少。 “你仿佛很高興?!蹦藏埠龅貑査?/br> 寒蓁滿心喜悅地點點頭:“自然?!?/br> “為著什么?為著你見著了陛下?” 寒蓁的笑容僵在臉上。 莫夭夭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些冷,臉上表情亦很古怪,似在強(qiáng)行壓抑自己不要露出鄙夷的神色來。 “不是這樣,”接連受了兩個全心尊敬的主子的冷遇,寒蓁有些受不住,一顆心如墮冰窖,忍不住為自己辯駁起來,“真的不是。姑······娘娘您要相信我?!?/br> 她分明滿心里都是話,臨了到頭了還是沒能說出來,翻來覆去也只能說出這兩句沒什么意思的話來。 莫夭夭聽不下去,打斷她道:“不是最好,寒蓁雖然不在了,我亦不會讓有心之人奪了本該屬于她的東西?!?/br> 于是兩廂無言。 到了朝暉堂,素芳與襲予兩人早在門口等著了。遠(yuǎn)遠(yuǎn)望見寒蓁扶著個衣著華麗,眉目如畫仙女似的人物走來,均瞪大了眼。 待反映過來立刻上前,這個接走紙傘,那個試圖攙過莫夭夭。 寒蓁說句這是寧王妃,兩人便跪了下來,連拜了兩拜。 莫夭夭抬抬手叫她們起來,向朝暉堂的牌匾望了望,笑道:“這地不錯。從前住在這兒的宋氏后來可是被扶正了呢,海哥兒有心了?!?/br> 寒蓁默然不語,心知莫夭夭是在敲打她,要她別做那起子美夢。 扶了莫夭夭進(jìn)內(nèi)室,寒蓁忙吩咐素芳與襲予兩人燒熱水來給莫夭夭驅(qū)寒,又取了干凈帕子想給她擦一擦黏在發(fā)上的水珠。 豈知莫夭夭推開了她的手,自下而上盯著她,記憶中天真無邪的一雙眼,不知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冷漠:“不必學(xué)她的做派來討好我,平白惹我煩悶,你自去就是?!?/br> “娘娘莫生氣?!背聊靡粫?,寒蓁含笑道,又喚了還在廳中的襲予上前,要她好好看顧著莫夭夭。 隔壁的耳房已充作平日燒水之用,素芳正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撐著下巴看火,忽聽到一陣響動,扭頭便見寒蓁肅著一張臉進(jìn)來。 “王妃娘娘好氣派,和咱們從前府里頭的太太姑娘全然不是一個樣子呢。”素芳笑嘻嘻道。見寒蓁一言不發(fā),往她身旁的小幾上一坐,又奇了,“姑娘這是怎么了?果然受了氣不成?” 寒蓁抿著嘴搖搖頭,卻聽啪嗒啪嗒兩聲,兩顆水珠滴在了白嫩的手背上,激起一陣刺疼。陸含真雖不受寵,到底是官家小姐,養(yǎng)得細(xì)皮嫩rou,方才撐了這么會子傘,掌心就已然紅了。 素芳一看這模樣也慌了,拉過她的手胡亂吹了兩下,六神無主道:“這可怎么好?” “素芳,”寒蓁抬起來,盈盈淚眼望著素芳,“若我有一日換了樣貌出現(xiàn)在你的眼前,你還會認(rèn)得我嗎?” “什么?” “罷了,是我為難你,罷了?!焙栌诌B說兩個“罷了”,抽出新繡的帕子來按在臉上,慢慢把眼淚吸干。 那帕子上繡的是一句詩“燒丹傍井,試墨臨池”,這是她父親獲罪之前常念的一首詩。寒蓁后來跟著莫夭夭學(xué)了書,才曉得是張可久的《人月圓》一闕。便將其繡在帕上,就好像父親還留在身邊。 從前這樣的帕子共有三塊,府中下人的帕子有定數(shù),是不允許有什么花樣在上頭的。她便藏起來悄悄用,后來繡了“清風(fēng)鑒水,明月天衣”一句的帕子丟了,她還很慌張地尋找過,生怕被誰撿走,告到宋氏那里??上ЫK究還是沒找到。 現(xiàn)在能讓她覺得自己確實作為寒蓁存在過的東西,似乎也只有這帕子了。 寒蓁懨懨地說不出話,素芳也不敢去招她。待水滾開,便沏了一杯,送到寒蓁手上:“外頭天冷,姑娘也喝一杯暖一暖。” “你給娘娘泡‘井上春’吧,前兩日二爺不是送了些來?”寒蓁接了茶,輕聲吩咐。 她方才哭過一場,眼圈發(fā)紅,越發(fā)顯得皮rou如羊脂玉一般白皙晶瑩。正德堂中折騰一場,發(fā)髻也散了,分明是可憐巴巴的模樣,神色卻淡然非常??吹盟胤几切奶邸?/br> 她點了頭,誒了一聲。只聽吱呀一聲,是襲予推門進(jìn)來了。小小的一張臉上,全是驚懼。 “寧王來了。”襲予說了一句,便挨著寒蓁蹲了下來,頭輕輕靠在她的膝蓋上,抽了抽鼻子道,“我好害怕?!?/br> 寒蓁自然懂得,寧王是皇帝那邊的,抄劉思遠(yuǎn)的家時,他恐怕也去了。因此襲予認(rèn)不得莫夭夭,卻認(rèn)出了他。 “莫怕,”寒蓁摸了兩下她的頭發(fā),又看了看呆呆的素芳,寬慰道,“你們?nèi)缃袷俏业娜肆??!?/br> 她總覺得臨走前寧王看她的眼色有異,連著莫夭夭后來對她的態(tài)度一想,總覺得今天這事尚不能這么輕易地揭過去。果然沒過多久,有人敲了敲耳房的門。 “陸姑娘在嗎?” 襲予應(yīng)聲開門,青蕤站在門外頭,抄著手低眉順眼道:“咱們王爺請姑娘過去一敘?!?/br> 幾年不見,她也長開了,是個樣貌清秀的大姑娘了。寒蓁見她梳了婦人發(fā)髻便知是已嫁了人,想起當(dāng)初同屋的時光,一時有些感慨。卻不敢耽擱,站起身來,捧過烏木嵌銀的小茶盤,對她笑道:“有勞了?!?/br> 青蕤給她掀了簾子,卻并不進(jìn)去,動動嘴唇,壓著聲音說:“姑娘進(jìn)吧。” 寒蓁便知,這是要摒退旁人了。 寧王與莫夭夭正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上,正說著些什么,見她進(jìn)來便一齊扭過頭來。寒蓁上前奉了茶,輕手輕腳退下來,給寧王行禮。 “起罷起罷?!睂幫跛坪鹾懿荒蜔┻@些,連連擺手,又偏頭與莫夭夭對了個眼,“你瞧著像不像?” “怎么不像?”莫夭夭呼出口氣,話中似有哭腔,“哪里都像是我的寒蓁,可偏偏不是。也不知道宋氏那邊從哪里找到的寶貝。” “是寶貝也要看收的人要不要。”寧王冷哼一聲,發(fā)問道,“從前亦有人打著這般主意把女子獻(xiàn)給皇兄,那些女子中甚至還有比你更像那位的,可皇兄從來都不在意。你可知今日為何皇兄大動肝火嗎?” 寒蓁老實搖搖頭,事關(guān)這一點,她也考慮過,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宋氏與莫連海想岔了,皇帝的心里并沒有她。 “若只是臉長得相像,皇兄怎么會覺得那些女人就是她呢?”寧王嘆了口氣,“皇兄牽掛的可不是那張臉。我不知陸知州是怎么□□出你這么女兒來的。你與她不僅面容相似,神態(tài)、動作甚至語氣都像了個十足,你是冒犯到皇兄心里的她了。實話與你說,皇兄為著這樣的事大動干戈,我還是第一次見。” 寒蓁聽了暗暗心驚,她不認(rèn)為自己有什么過人之處。論長相,論出身,與京中貴女更是天壤之別,皇帝可以擁有天下女子,可為何要將這樣她放在心上? 她有什么好?值得皇帝惦記她這么久? 堂上夫婦二人端詳著寒蓁的神色,只有疑惑而并無其他,一時也不知她是掩飾得太好,還是當(dāng)真不知內(nèi)情。面面相覷了一會,還是寧王先下定了主意,在桌子底下捏一捏莫夭夭的手道:“老太太既說了留你在府里,你便好好待著,橫豎不少了你的?!?/br> 這幾句話說得相當(dāng)場面,寒蓁聽在耳里,卻沒往心里去,福了福身道:“殿下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寧王這下眼神一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寒蓁,嘖嘖道:“還挺聰明,陸知州可是看走眼了。”當(dāng)下也懶得遮掩,沉了聲道,“本王自然有話吩咐,就不知你能不能依言辦了。” “殿下明示?!?/br> “請姑娘,莫要動搖皇兄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