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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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梁子是在五年前結(jié)下的。 碩士畢業(yè)那年, 時空管理局來校招, 她和梁若榆作為同屆的佼佼者入職。 那一屆, 管理局給了法醫(yī)專業(yè)兩個職位——法醫(yī)和親子鑒定師。她申請的是法醫(yī),想干本行工作, 結(jié)果評估能力的時候她的分數(shù)輸給了師兄, 于是她只能去次一級的親子鑒定科。 本來她也沒多少抱怨, 師兄的心理測試環(huán)節(jié)確實比她要強悍, 她認輸就是了,親子鑒定科也沒什么不好的。 不過入職之前,發(fā)生了一起相當不愉快的事情。 法醫(yī)科有個師姐, 平常在管理局的人事部工作, 和她的私交比較好。 有一天,這位師姐約她出來, 給她看了一張報告書,上面寫的是她的心理評估評價。說是她有心理障礙, 不適合從事法醫(yī)專業(yè), 遂不能去法醫(yī)部云云。 這所謂的心理陰影, 是她父親參軍的時候遭遇不測,這件事直接促進了她報考法醫(yī), 但是父親去世的陰影也在她的腦海中揮散不去二十年…… “小林,你可真太冤枉了,本來你的績點比梁若榆他要高的, 結(jié)果梁若榆居然向時空管理局揭發(fā)你的心理障礙, 你這才被法醫(yī)部給刷掉, 去了冷門的親子鑒定科?!?/br> “不,不會吧?!” 她和師兄無冤無仇,為什么師兄要弄這么過分的文件?這可是她父親因公殉職啊,怎么好拿出來作報告?! “你看看這個發(fā)信郵箱,不就是你們實驗室的嘛,還有啊,這個報告上提到了什么古華村警衛(wèi)室實習期間出現(xiàn)嘔吐癥狀……古華村那件案子不就只有你和他去的嘛!” 古華村是某一本小說中的一起兇殺案,當時時空管理局缺人手,就從大學里面找人才,于是導師派出了她和梁若榆去幫忙。因為一些原因,她在尸檢的時候出現(xiàn)了應激性反應,嘔吐加發(fā)燒。于是只能提前離崗,剩下的活兒都是梁師兄做的。 知道她出現(xiàn)應激反應的人,除了師兄只有他們共同的導師了,但是王導師就是推薦她報考管理局法醫(yī)科的恩人,沒理由推薦了她,還暗地里使絆子的。事后她也旁敲側(cè)擊問了導師,導師也回應說管理局那邊他還沒聯(lián)系過。 那么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師兄了。 林玲生氣了,生氣的原因不是小人背后使絆子,而是居然敢有人拿她的父親說事,這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我真的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人!” “小林,不是我說,梁若榆這個人呢,表面上謙謙君子,其實內(nèi)心腹黑的很吶,聽說他還對你有意思,你可要小心點?!?/br> “去他丫的!” 她被師姐給說服了,相信師兄為了把她打敗弄了這么一份缺德的報告。 就在畢業(yè)晚會上,她的怒火爆發(fā)了。 當時,她和梁若榆作為學生會的優(yōu)秀代表坐在主席上。周圍不停有人起哄,說是上一屆一起去時空管理局的師兄師姐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他們兩個都認識八年了,也可以嘗試著交往啊。 本來法醫(yī)專業(yè)的人就難找對象,大家也都習慣于內(nèi)部解決問題了。 梁若榆一開始沒說什么話,但是看她臉色不太好,就禮貌客氣地擺了擺手:“我還是工作為重,這些個人的事情以后再談。”算是給她臺階下。 但她被怒火沖昏了頭,怎么看梁師兄就是一個背地里拿她死去的父親說三道四的小人,那可是她最敬愛的父親啊 怎么能拿他的死說那是她的心理陰影?! 她一怒之下拿起了酒杯摔在了地上,冷冷拎包,離場。 杯子碎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原本熱熱鬧鬧的場面頓時鴉雀無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的,還沒到停車場,梁若榆就追了過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林玲,你等一下!” “放開我!” 梁若榆還以為她是生氣被人當眾拉郎配,于是道:“他們不是故意拿你起哄的,我跟他們講講,你不想……”但當時她氣得什么也聽不下去,直接甩脫了他的手,丟下一句:“姓梁的,咱們走著瞧,別以為你進了法醫(yī)科就萬事大吉了!” 梁若榆愣在原地。 ……之后好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見過梁若榆,甚至連導師聚會上都特意避開了。不是她不去,就是他不去。 直到一年前回校的時候,導師告訴她:“小林,有一件事老師很對不起你。老師五年前推薦你去管理局的法醫(yī)科。后來,我仔細想了想:你其實并不適合那里的工作,但是推薦信已經(jīng)拿不回來了,我只好補上了一份心理評估報告……” 至此真相才大白。 她冤枉了師兄整整五年,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小人。直到如今,學校里還流傳著他們的緋聞。說是梁若榆甩了她另尋新歡,所以她才不給面子摔杯決裂,傳的神乎其神的,導致師兄的名聲也成了“花花公子”之類…… 事實上…… 梁師兄什么也沒有做。 這是她的腦袋發(fā)熱,年少輕狂之際做出的蠢事。 經(jīng)過這件事,她才變得沉穩(wěn)了許多,再也不是聽風就是雨了。 后來,她曾經(jīng)找過師兄想道歉的,但是那位聯(lián)系的中間人問她:“你是不是想和梁主任復合呀?!外面都說你是他的前女友,是不是?” “哪里來的鬼話?我和他沒什么,就是有點誤會,我想和他解釋一下?!?/br> “那我勸你最好不要去見他,你和他就算沒什么,可是架不住大家都一起八卦你們呀,誰都知道你們以前是一對黃金搭檔,后來分了。現(xiàn)在梁若榆高升了你再去找他,豈不是有攀高枝的嫌疑?” ……事情就這么耽擱下來了。 其實她也不知道見到他該怎么說,難不成要告訴他:敬愛的王導背地里打了她的小報告嗎?那也太毀形象了。 就這樣拖來拖去,拖成了江湖不見為好。 眼下,她又見到了他。只不過這一次她用的是苦主的身體,而他是為死者伸冤的法醫(yī)。 *** “鼻翼軟骨處有骨折。” “扁桃體和舌根處有明顯灶性出血。” “眼結(jié)合抹有出血點,眼球突起、外耳道有三處出血點……” 法醫(yī)的白手套檢查了所有的外部痕跡。 最后,梁若榆的判斷是:“死于機械性窒息,頸部有新鮮勒痕,應該是兇手用尼龍繩或者電線勒死了受害人。” 滿堂瞬間嘩然! 好好的葬禮現(xiàn)場瞬間成了犯罪現(xiàn)場。 胡連寶的臉色都青了:“你,你說什么?!我,我母親她是……” 胡連娣跳了出來:“你個小年輕的瞎說什么?!我母親她死的時候,醫(yī)生都看過了,就是死于心梗,怎么會是被勒死的?!” 一個警察的頭頭道:“梁先生是我們沈陽最權(quán)威的法醫(yī),他的判斷不會有錯的。” 旁邊有個人道:“這是一起刑事案件。” “那,那我母親她……她是被人害死的?!”胡連寶終于接受了這個難以置信的事實,忽然大吼了一聲:“到底是誰害死了我的母親?!” 胡連娣握住了胡連寶的手:“大哥,你別著急,警察他們會調(diào)查清楚的?!?/br> 警察頭頭道:“目前,這具尸體涉嫌刑事案件,不能火化。還有所有照顧過這位老太太的親朋好友,也請你們跟我們?nèi)ゾ炀忠惶?。要是發(fā)現(xiàn)誰不去的話,那警察把你全家都帶過去拷問!” 出殯的人都抖了抖。 許多親戚都把目光放在了小景寧的身上。 大家都知道,從劉翠華中風伊始,都是小景寧貼身照顧她的。 如果說眼下誰謀殺的嫌疑最大的話,那必然就是她了。 幾個人在竊竊私語—— 劉翠華怎么養(yǎng)了這么個禍胎?! 她一個養(yǎng)女,到底為什么要勒死自己的養(yǎng)母?!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侵吞劉家的一小套房,所以才下了毒手?! 說白了,這外頭撿來的孤兒,就是一頭白眼狼,養(yǎng)不熟哇…… *** 到了警察局。 林玲坐在鐵質(zhì)的長條椅子上,左右各有一個鎖鏈,這是拴住犯人用的。 因為她是報警的人,嫌疑最小,警察沒有給她上手銬,但還是要問她一些常規(guī)問題。 “劉翠華死亡的那一晚你在干什么?” 林玲的眼眶紅了:“我在收拾東西。奶奶的情況當時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下來,她說今晚再住一晚,明天就出院。我就把奶奶住院期間換下來的衣服拿去洗了洗,一直洗到了凌晨,才回到了走廊上?!?/br> “你不進病房服侍你奶奶嗎?” “睡病房要錢的,我們沒錢,我就睡在走廊上照顧奶奶。” “當晚除了你之外,家里還有其他親屬在嗎?” 林玲搖了搖頭:“這個我不知道,我一直在洗衣間洗東西,大姑她下午七點走了以后,我八點送給奶奶吃了一頓飯,然后就一直洗衣服直到凌晨。” 警察繼續(xù)審問:“那案發(fā)的前一天,你的大伯和姑姑有什么奇怪的表現(xiàn)嗎?” 林玲假裝想了想,然后蹙起了眉頭道:“反常的表現(xiàn)沒有,但是我聽奶奶說過一段話……” “什么話?” 林玲趁機道:“她說大姑這次回家變了好多,和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了,她覺得……大姑也許并不是她的女兒?!?/br> ——當然,劉翠華并沒有說過這句話。 但是根據(jù)后文的情節(jié)推測,當初宋老四痛下殺手的原因,就是劉翠華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懷疑他們的身份,被宋老四察覺了。 假的胡連娣可以瞞天過海,但是怎么能瞞得了親生母親劉翠華呢?雖然十幾年未見面了,但是劉翠華還是憑借本能覺得:這忽然冒出來的女人可能不是她的女兒。只是她還沒把懷疑說出口,就被兩個兇手永遠地封了口。 如今,劉翠華已經(jīng)死了,林玲打算替她把這段冤屈給說出來。 幾個警察面面相覷。胡連娣不是劉翠華的女兒?!那她的丈夫兒子都是怎么回事?!胡連寶難道連自己的親meimei都不認識嗎? 一個頭頭道:“小meimei,這話可不能亂說。如果胡連娣不是你大姑,那她是誰?!”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大姑,我也只是聽奶奶說,她長得并不像自己的女兒?!?/br> “那你大伯他沒發(fā)現(xiàn)嗎?” “姑姑上次回東北還是15年前,大伯也許早就不記得她長什么樣了?!?/br> 景寧的話讓一眾民警陷入了沉思。 一個警官說了幾句話,讓那邊的人給胡連娣和宋老四帶上手銬。 警察最后一個問題:“你怎么知道你奶奶是被人害死的?” 林玲抹了一把眼淚:“我……我隔天早上看到奶奶的時候,我看到她的眼睛凸出來,嘴巴張著,枕頭上都是口水。我就覺得不對勁,奶奶這樣的死法,很像是書中所說的:死不瞑目。” 警官笑了笑:“小meimei,雖然你的判斷很對,但這是封建迷信。以后多讀點書,要相信科學。” “知道了,叔叔?!?/br> 老實說吧,當法醫(yī)以后,沒幾個人不迷信的。 ※※※※※※※※※※※※※※※※※※※※ 師兄上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