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醫(yī)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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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結(jié)束了, 林玲就被送到了隔壁的拘留室, 暫時作為嫌疑人看押起來。 警方得到了她的口供, 就把重點轉(zhuǎn)移到了胡連娣和她老公身上,沒什么人管她。 到了中午, 林玲餓的那是前胸貼著后背, 這年代的警察局條件真的很簡陋, 也沒有人過來送個盒飯什么的。 “唉。” 她不禁嘆了口氣:小景寧的缺點就是無依無靠, 犯了事兒,身邊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要不是這樣的話,她也不必申請什么法醫(yī)助手。 “唉什么?”忽然有人推門而進。聞到飯菜的香味, 她立即來了精神。驀然回首, 她看到一雙黑色的皮鞋。順著皮鞋往上看去,長長的白大褂, 白皙修長的五指……以及,絕對不會看錯的俊顏。 就是和這個人朝夕相處八年了, 此時見到他, 心神都晃了一下。 林玲又趴了下來, 公安民警把她給忘了,倒是助手自個來了。 “吃飯了。” 還是她熟悉的那個師兄, 梁若榆說話的聲音比較潤朗,偏偏該低沉的時候又有一種從容不迫的壓力,讓人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我不餓, 不想吃?!?/br> 她硬撐著, 其實還是很餓的。 梁若榆嘆了一口氣, 單手把她拉了起來,又把筷子塞到了她的手上,林玲才不情不愿地開伙了。 她吃了一塊紅燒rou,肚子里稍稍暖和了些,就道:“師兄,我沒想到局里是派你來當我的助手?!?/br> 梁若榆斜睨了她一眼: “吃飯期間別講話?!?/br> 林玲立即吃完了飯,梁若榆這才道:“局里說,你這里有一樁冤案,需要用的上法醫(yī)這個專業(yè)?!?/br> “嗯,其實說起來應(yīng)該是3樁冤案,我需要借助法醫(yī)的力量。” ——第一樁是劉翠華的案子,這個在故事開頭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劉翠華的結(jié)局她改變不了。 ——第二樁是胡連寶被毒殺的案子,這個她打翻了水壺,已經(jīng)避免了。 ——而第三樁,就是假胡連娣誣陷她才是殺人兇手的案子。 這個年代的法醫(yī)技術(shù)太落后了,她怕造成冤假錯案,才會防范于未然的。哪里知道就這么一樁小小的任務(wù),法醫(yī)部門那邊居然派出了主任和她合作。 陣容這么豪華的么? 她有點承受不起:“師兄,我想不明白,按照你的等級,應(yīng)該不至于干這種活吧?” 梁若榆收拾起了碗筷:“不至于是不至于,我想來是我想來?!?/br> “為什么?” “活動活動筋骨。” ……這什么理由?林玲搞不明白。 不過呢,既來之則安之,她也趁機把話說開了:“我在畢業(yè)晚會上不是故意那樣對你的,其實我們之間也沒什么矛盾,就是有一些誤會。” 梁若榆知道她還心存芥蒂,其實他這一次過來,也有問她這件事的目的在。 當時,系統(tǒng)屏幕上顯示她的申請書的時候,五年前那不和諧的一幕就浮現(xiàn)在了眼前——在那之前,他們是實驗室的黃金搭檔,導師最得意的門生。 說關(guān)系么,絕對談不上男女之情,倒也互相欽佩對方的基礎(chǔ)專業(yè)扎實。 在那之后,他們就是一對從不見面的陌路人。 梁若榆至今都認為,當晚是大家給他們兩個拉郎配,林玲又對他沒那種意思,所以才那么火大的。 現(xiàn)在她道歉了,還是這般愧疚地道歉,她真的是知道做錯了,梁若榆就不想再和她計較什么。 ——再說了,感情的事情本來就講究個心甘情愿。林玲不喜歡他,甚至抵觸彼此的感情問題,他也是那一晚以后才知道的。 他沒那么小氣。 她可以不喜歡,也可以陌路化。反正他不強求,這種事也強求不來的。 就道:“那件事你不用介意,我早忘了?!?/br> “嗯?我……你真的不介意嗎?” ——她說的是導師的鍋誤扣在了他的身上。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都這么些年了。” ——他說的是大家拉郎配得罪了她。 “那就過去吧。”談錯頻道的林玲放下了筷子:“對了,尸體解剖過了嗎?” “沒有,胡連寶和胡連娣都不愿意簽署同意書,說這是讓他們的母親遭罪受?!?/br> 林玲就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這些人無非就是阻撓警察辦案,只不過眾目睽睽之下,劉翠華的脖子上的勒痕又做不得假的,我倒要看看他們怎么垂死掙扎?” 說這話的時候,她骨子里那種自信與驕傲的風采就綻放了出來。 梁若榆看她這么篤定的語氣,也是莞爾,林玲向來很聰明,這個他知道,實際上這丫頭就是聰明過了頭,才會在感情方面有些遲鈍。 還是他們的導師評價比較中肯:她在智商方面異軍突破,那么就會在感情方面興致缺缺。 這話一語中的。 梁若榆想了想,道:“下面還需要我?guī)湍忝???/br> 林玲搖了搖頭: “不用,等警察的審訊結(jié)果出來了,我會引導他們主持正義的,你呢,這段時間就好好逛逛街就行了。后面那些案子,我來解決就可以了?!?/br> “什么案子?” “拐賣婦女兒童案?!?/br> ——對了,這個假的胡連娣背后,是一個拐賣婦女的案子。真正的胡連娣就是被“拐賣”的那一個。 因此,她的目標不僅是要翻案,更是要打掉這個拐賣人口團伙。 *** 但是到了晚上,情況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林玲覺得案子到了這個地步,她都告訴了警察關(guān)鍵之處了,警察們總該能夠抓住假胡連娣的狐貍尾巴了吧。 但是她錯誤地低估了對手的狡猾,也錯誤地低估了這個年代警察們的集體智商和——職業(yè)cao守。 這假的胡連娣還挺有腦子的。 原來從宋老四勒死老太太伊始,假胡連娣就布置下了栽贓嫁禍的手段。 胡連娣不僅在醫(yī)院那邊留了一手線索,還塞了幾張毛爺爺給看守她的小民警們。這般雙管齊下,導致這樁案子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轉(zhuǎn)機。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劉翠華出殯的第二天晚上,辦案的警察去了醫(yī)院提取證據(jù)。劉翠華的床鋪已經(jīng)收拾妥了,護士們也不曉得內(nèi)情,醫(yī)生更是一口咬定劉翠華就是心肌梗塞死亡的,案子根本沒有什么進展。 這時候,有個拿拖把的清潔工過來了,她說自己和劉翠華認識:還說,劉翠華死亡的前一天晚上10點左右,她看到了小景寧進入了病房。 該清潔工還信誓旦旦地說,胡連娣和胡連寶七點以后就離開了醫(yī)院,只有景寧一個人陪同著老太太。 于是警方又把她列為了懷疑對象。 雖然景寧就是報案人——但要知道,兇手報案也不是不可能的。 遠的不說,近的,最近內(nèi)蒙古赤峰市有一樁案子,一個女人被勒死在廁所里。后來警察抓到了兇手,正是當時報案的小年輕人。這叫做“賊喊捉賊”。 于是警察回到所里,給劉景寧上了手銬,還收押在了倉里——現(xiàn)在,她又變成了嫌疑人了,待遇也是罪犯的待遇。 這所謂的倉,就是犯人睡覺的地方,一共兩張大通鋪。沒有被子、沒有枕頭,只有身子底下硬邦邦的一整塊木板,擱在一個看起來不是很熱的炕上。 更絕的是,倉里的廁所就是一個痰盂,完全開放式的,你要如廁別人都一覽無余…… 靠,讓她一個黃花大閨女睡這種地方?! 林玲真是囧了,拜托警察大大們,你們用腦子想想應(yīng)該進倉的也是胡連娣,而不是她??! 果然是牛.鬼神蛇橫行的九十年代,這讓她往哪里說理去?! 沒辦法,她該做的都做了,就盼望師兄那頭給力一點吧! *** 到了第二天早上,胡連寶那邊終于松了口,愿意簽署解剖同意書了。 ——解剖尸體,才能進一步摸清楚劉翠華死亡前后發(fā)生了什么。 到了下半夜,她就見到了梁若榆。 彼時,梁若榆手中拿著一份報告書,手套都沒脫,就來到了她的監(jiān)牢里。 林玲知道他這種人,尸檢起來一夜便夠,但是她已經(jīng)蹲的沒什么力氣了,于是垂頭喪氣地問道:“怎么樣了?” 在真正工作的時候,梁若榆他是個極其耐心且嚴肅的法醫(yī)—— “被害人死亡前一晚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br> 林玲明白了——難怪劉翠華的尸體上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原來是事先就被人給迷暈了! “安眠藥是放在什么地方的?” “警察昨晚把劉家的水杯都找了過來,我做了一下化驗,醫(yī)院的水杯上沒有安眠藥的殘留,但是劉翠華生前吃飯的飯碗里檢查出了殘留。” 林玲立即參考了劉景寧的回憶——空蕩蕩的醫(yī)院走廊上,她舀了一碗粥,捧著去給奶奶。這個年代,物資匱乏,一點兒米就能熬成一大鍋粥。喂給奶奶喝完粥以后,剩下來的粥景寧舍不得倒掉,所以自己也吃了點。 當天晚上,劉翠華吃了一大碗粥,劉景寧只喝了幾小口。 劉翠華被人勒死在了被子里,而劉景寧一個囫圇覺睡下去,無知無覺了整整一夜。連奶奶死了都不知道。 好毒的人吶! 一箭雙雕,這是要景寧和劉翠華一起完蛋! “師兄,當天晚上是我……不,是景寧給劉翠華做飯的!” 梁若榆點了點頭,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要不是你報的案,這劉景寧就有天大的麻煩了?!?/br> 林玲也是后怕——好狠毒的心機?。“阉幭略诹藙⒕皩幎私o奶奶的碗里,然后同時迷暈了劉景寧和劉翠華。一個死去,一個背鍋。倘若有人發(fā)現(xiàn)劉翠華是死于非命的話,無論怎么查,只有劉景寧符合條件! 幸好,她請來了一個助手—— “師兄,犯罪現(xiàn)場還有其他的證物嗎?” “我檢查了煮飯的鍋上的指紋,很混亂,有劉景寧的、有胡連寶的、也有胡連娣和宋老四的。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的確是劉景寧最有那個機會下毒。不過你是個十七歲的學生,身上也沒有錢,實際情況是你最不可能買到安眠藥?!?/br> “鎮(zhèn)上的藥店呢?” “警察問過了,最近并沒有人去買安眠藥。” “這么說來,胡連娣和宋老四在老家就買好了安眠藥,他們要劉翠華的命,他們也許會……把安眠藥放在景寧的房間里!” 這樣栽贓陷害就完美無缺了。 林玲想想也是后怕,她還是太小瞧了這兩個人。 在醫(yī)院埋伏的這一手誰遭得住啊! 梁若榆看她臉色蒼白,以為她害怕了,就道:“這句話你可以跟我說,但是警察都是講究證據(jù)的。目前來看,證據(jù)都對你很不利。” “其實我還有一條證據(jù)?!绷至崆辶饲迳ぷ?,正襟危坐道:“現(xiàn)在的這個胡連娣是假冒的,和胡連寶以及劉翠華都沒有血緣關(guān)系。要不然這樣,你采集一下他們的血液標本,先做個血型分析……要是不同的話那就……” 梁若榆微微彎起嘴角:“胡連寶的血型是a、劉翠華是a、胡連娣是b。但問題是,胡家老爺子已經(jīng)死了,不知道他們父親的血型,怎么分析?” “……” 也對。血型有四種:abo和ab。 母親是a型血,父親不知道是什么血型,那么孩子可能是任何血型。 血型這一條路走不通了,她只好問道:“現(xiàn)在的醫(yī)學條件支持進行dna譜系分析嗎?” “支持,外國有這種技術(shù)。但是國內(nèi)的法醫(yī)界還沒引進來。” 說了等于白說,林玲托起了小腦袋:“那你可不可以把胡連娣和胡連寶的血液標本送往國外進行檢測?” “我試試看吧?!?/br> 這種事情比較費錢,也要靠關(guān)系。 而他,梁若榆,一個剛剛穿越過來的法醫(yī),雖然已經(jīng)成了書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其實身上一文錢都沒有。 沒錯,他是個窮光蛋。 寫這本書的作者,忘記了親子鑒定師這個工種,也忘記了職業(yè)法醫(yī)的存在。 如今,梁若榆還是靠著時空管理局強塞進來的“法醫(yī)”身份,蹭在警察局蹭吃蹭喝的。連發(fā).票都沒地方報銷。 這都是林玲小朋友給他找的麻煩所致……林玲小朋友自己還蹲在大牢里十分可憐?;蛘哒f,她敢穿進來,就已經(jīng)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 梁若榆倒是挺看好她這一點的,林玲的專業(yè)素質(zhì)向來都是沒得挑的。 臨走前,梁若榆脫下了外套,遞給了她:“穿上這個?!?/br> 現(xiàn)在是東北的冬天,室內(nèi)沒有暖氣,靠著一件棉襖,小姑娘是撐不到明天的。 “你不冷啊?”她沙啞了嗓子,接過了外套,沒有猶豫就套在了身上,頓時暖和了許多。 “不冷,待會兒我跟局長再借一件軍大衣就是了?!?/br> “哦?!绷至岽┥狭艘路?,抬頭想說謝謝,卻不經(jīng)意間想到了一個問題:“師兄,你當初為什么選擇做法醫(yī)?” 他們認識了八年,但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如今林玲才想起來,她居然給人家添了兩樁麻煩,還不甚了解人家。 梁若榆很快就告訴她:“因為我父母都是醫(yī)生?!?/br> “那你也應(yīng)該去當個醫(yī)生,怎么成了法醫(yī)?” “我爸不肯讓我做醫(yī)生,他說這幾年醫(yī)患關(guān)系緊張,醫(yī)生也有被病人給殺死的?!鳖D了頓,他繼續(xù)道:“但法醫(yī)就不一樣了,醫(yī)患關(guān)系比較穩(wěn)定。” 林玲點頭,法醫(yī)這一行,確實是醫(yī)患關(guān)系比較穩(wěn)定。 因為大多數(shù)病人都是尸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