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臨板著臉，手指藏在袖中，纏繞把玩許楓垂落在腰間的長發(fā)，道：“那是當(dāng)然?！?/br>
    這時，一名看守步虛谷入口的無極劍宗外門弟子喊道：“還有人沒進(jìn)來么？入口要關(guān)了！”

    許楓輕輕推一把慕臨：“阿臨，快去吧?！?/br>
    慕臨戀戀不舍地抽開手指，發(fā)絲被扯開，許楓的頭皮一麻，道：“去呀……”

    慕臨捏捏他的手：“等我回來。”語畢，轉(zhuǎn)身走進(jìn)入口，全程看都沒看李宴一眼。

    李宴臉色簡直比鍋底還黑，可時間所剩無幾，只好在一片催促聲中，快步?jīng)_進(jìn)步虛谷結(jié)界。

    他前腳剛邁入結(jié)界，周身白光一閃，結(jié)界便徹底關(guān)閉了。

    步虛谷中，一百多名弟子分散在各處，手持各種仙器法寶，仰頭望向天空。無數(shù)筆直的劍木直沖云霄，樹冠頂端，一道劍影緩緩升起，賀無窮長身玉立，穩(wěn)穩(wěn)站在無窮劍背上。他手心托著一團(tuán)青光，越升越高，待到足以俯瞰整片步虛谷時，他一揮袖袍，掌心的青光頓時炸開，化作三十二道尖銳青芒，流星箭雨般射向步虛谷四面八方。

    投下青鸞羽毛，意味著第一輪初試的開始。

    步虛谷地廣人稀，地勢錯綜復(fù)雜，無人知曉那三十二根羽毛被無窮劍主投到了何處，甚至連賀無窮本人也不清楚。在羽毛投下的那一刻，慕臨便盯上了墜落時距他最近的一道青光。他無法御劍，朝心中估算的地點(diǎn)跑去，遠(yuǎn)處時不時冒出幾個人影，有的成群結(jié)隊(duì)，有的單獨(dú)一人，雖然隔的挺遠(yuǎn)，但都與慕臨朝同一個方向奔去。

    等慕臨到達(dá)目的地，已然感知不到青鸞羽毛上自帶的微弱靈力了。

    其他人沒他動作快，三三兩兩到達(dá)此處，才發(fā)現(xiàn)羽毛不見了。看來有人比他們距離更近或反應(yīng)更快，搶先一步拾走了羽毛。

    有幾個弟子唉聲嘆氣地走了，似乎頗為可惜。慕臨倒是無所謂，依舊提著長劍，耐心地在密林中穿梭搜查。

    陽光從枝葉的罅隙漏下，化作一道道朦朧光柱。黑靴踏在枯枝敗葉上，發(fā)出沙沙細(xì)響。鼻間縈繞著草木的淡香，慕臨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忽然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話音。

    錯雜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慕臨繞過一顆蒼天古木，幾個少年少女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師兄？！”

    那幾個少年少女驟然頓足。慕臨一愣，也停下腳步。

    三月未見，這些同門變得熟悉又陌生。他本能地想上前一步，腦海里卻響起一道聲音，硬生生將他綁在原地。于是，慕臨僵硬地看戚水煙等人朝他走來，那小姑娘居然很高興的樣子，道：“師兄！你終于來啦！”

    慕臨嚅囁嘴唇，不知該說些什么，頓了頓，才點(diǎn)頭道：“嗯……我來晚了。”

    其實(shí)，他想過很多次和這些同門再度見面的情景。他以為他們會相當(dāng)不待見他，把他視作空氣，或者點(diǎn)頭而過，維持一下表面關(guān)系即可。他早早對自己說，雖然這樣尷尬難堪，也不是不能理解?？蓻]料到，他們竟然主動過來打招呼……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慕臨不怕見到戚水煙、霍家兄弟和慕一行，甚至無所謂見到戚木月。這幾人中，他最無顏面對的就是原本信任他、把后背交給他，卻在他被魘魔控制后為他所“背叛”，所重傷的霍嶺和賀力。

    霍嶺仍舊是一副沉著鎮(zhèn)定的模樣，瞧不出他在想什么。賀力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戚水煙道：“師兄，既然碰上了，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慕臨沉默片刻，道：“不了……我一個人就好?！?/br>
    聽到他的話，霍財(cái)與霍元寶對視一眼，道：“師兄，那我們……”

    慕臨打斷道：“你們不用跟過來?！?/br>
    慕臨沒有被罰禁閉前，霍財(cái)與霍元寶一直是他的小跟班，習(xí)慣圍他左右，倒是慕臨不在后，他們和賀力等人走近了不少，對霍嶺的敵意也沒那么大了。

    慕臨抿了抿唇：“反正……我……”他的聲音忽然低下去，垂下頭，咬牙道：“對不起！”

    從來沒有這樣當(dāng)面和誰道歉過。慕臨心中涌出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又是別扭又是釋然，又是自責(zé)又是害臊。他扭頭想跑，卻覺得這樣更奇怪，猶豫片刻，像是接受審判的人，他握緊雙拳，杵在原地不動了。

    下一刻，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賀力大步上前，一巴掌呼在慕臨肩頭，道：“沒事啦。過去的就過去了，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你?！?/br>
    霍嶺在一旁道：“嗯。”

    賀力道：“真的不和我們一起？”

    慕臨：“……還是不了?！?/br>
    “那我們走吧?！被魩X料想慕臨不自在，看了他一眼，率先轉(zhuǎn)頭離開。其他人見他走了，也被帶動，跟了上去?；魩X背對著慕臨走了幾步，倏地開口道：“慕臨，尾羽不多，抓緊時間?！?/br>
    慕臨一愣，余光里，那群少年少女的身影漸漸遠(yuǎn)去，腳步聲也很快消失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雖然臉還是燙的，心里卻輕松不少。仿佛卸下了一個沉重的枷鎖，他們愿意原諒他，真是再好不過了。

    好在找羽毛其實(shí)不算什么難事。雖然一共來了一百五十幾個弟子，但并非人人都出類拔萃。實(shí)際上，無極劍宗在仙界地位極高，選拔弟子更嚴(yán)，因而無極劍宗的內(nèi)門弟子本就比其他仙門弟子強(qiáng)不少。慕臨很快就找到了一枚尾羽。他搬開沒入溪水的巖石，從石頭最下方的縫隙中抽出那根熠熠發(fā)光的尾羽，似乎是想到什么，緩緩笑了出來。

    尾羽到手，慕臨沒有急著出谷。他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隨意在步虛谷內(nèi)走動，統(tǒng)共遇見了三波人想搶他的羽毛，被慕臨輕而易舉打了回去。他并不藏著掖著，活靶子似的把羽毛拿在手上晃蕩，一邊走，一邊尋找李宴的蹤跡，全然忘記自己的所作所為會通過陣法投射在晶石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參試者眾第三個拿到尾羽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拿到尾羽還不著急出來的弟子，早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出了一把風(fēng)頭。

    終于，又過了一刻鐘。慕臨發(fā)覺了李宴的行蹤，提劍悄悄跟了上去。

    李宴原本進(jìn)展還算順利，他不奢求拿到尾羽，覺得初試只要通關(guān)就好，因此一直在打腹羽的主意。眼見一根腹羽就要到手了，一道劍光從天而降，劍氣一下把腹羽震飛，飛到了另一隊(duì)正在趕來的青衣弟子手里。

    那三個青衣弟子正愁眉不展，忽然見一根羽毛投懷送抱，差點(diǎn)高興瘋了。到手的腹羽飛了，李宴當(dāng)然不肯白白送人，一氣之下上去和三人打了一架，硬是把羽毛搶了回來。

    可是，在他往步虛谷出口趕的時候，又遇見了同樣的怪事。但凡他身邊路過幾個兩手空空垂頭喪氣的別家弟子，總有一道劍光出來搗亂，將他的羽毛拱手送人！

    那道劍光太快太詭秘，簡直如附骨之疽，形影不離地跟著他，不停作亂壞事。第二次開始，李宴就猜到是慕臨在報(bào)復(fù)他，可他壓根不知道慕臨在哪兒，怎么也揪不出他，只好任他戲耍。

    這樣搶來搶去數(shù)十次，李宴和一堆人打了好多架，氣喘吁吁靈力耗盡，那道劍光才放過他。

    無極殿里，晶石懸在殿中，將一幕幕試況即時展現(xiàn)出來。李宴的師父靈毓長老見到自己的徒弟被戲弄丟臉，敢怒不敢言。半晌，憋出幾個字：“三位劍主，這……這難道沒有違反規(guī)則？！”

    慕無情淡淡道：“沒有。”

    戚無盡道：“阿臨未傷人，未作弊，未威脅，沒有違反任何規(guī)則?！?/br>
    霍無極捻須一笑，道：“聽聞阿臨和長老首徒有些過節(jié)，這孩子的確任性了些，卻并未阻攔李宴拿腹羽。長老請看——”

    原來，李宴還是有點(diǎn)實(shí)力的。他被慕臨弄得煩躁不已，卻怎么都不肯服輸，在劍光消失后奪來那根腹羽，拼命跑出步虛谷，將腹羽交到了賀無窮手上。

    賀無窮笑瞇瞇地對他道：“辛苦了?！?/br>
    李宴：“……”

    他再怒，也不敢當(dāng)著無窮劍主的面發(fā)脾氣，只好忍氣吞聲，憋的一張臉的青了。天靈宗靈毓長老座下的其他外門弟子見到師兄凱旋歸來，紛紛圍上來，有的給他扇扇子，有的給他遞水壺，有的道賀，有的吹捧，把李宴初試中的表現(xiàn)吹的天花亂墜絕無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