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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仍是要張口,鳳姐兒便悄悄在她耳邊急促道:“之前得罪了這一位的南安王府周姑娘,至今還被太后的懿旨扣在府里呢!云meimei,你且老實些吧?!?/br> 鳳姐兒心道:今兒我這好人也算做足了。若不是為了做給老太太看,我何苦來管你,由著你去碰釘子豈不好。 誰知湘云見鳳姐如此,雖掙扎不起,還是怒聲道:“她是侯門小姐,難道我便不是了?鳳jiejie怎么竟向著外人,由著我被欺負!” 但她到底有些畏懼,不敢直沖著商嬋嬋發(fā)火,于是只沉著臉子道:“翠縷!來給我收拾東西家去,我還有什么臉坐在席上!” 鳳姐兒還未及繼續(xù)勸解,只聽商嬋嬋冷笑道:“我看你將旁人比作戲子的時候,并不在乎人家的臉面過不過的去。所以我當你不在乎要臉這件事呢。原來鬧了半天,只要自己的臉啊?!?/br> “那憑什么,就憑你臉大???” 賈母等人沒想到商嬋嬋這個看起來柔弱嬌怯的小姑娘,發(fā)作起來竟這樣不依不饒。 湘云本就羞憤交加,此時再叫商嬋嬋這一懟,不由大放悲聲,深覺這是自己沒有父母所以任人欺凌的苦楚。 探春一貫機敏,此時連忙上前勸和。 湘云便拉著她哭道:“素日你們姐妹玩笑都使得,只我說不得她。果然她是主子小姐,我是奴才丫頭,得罪了她使不得!” 商嬋嬋聽了這些話,更想起書中湘云還有句更厲害的說給寶玉:“我也原不如你林meimei,旁人說她,拿她取笑都使得,只我說不得她?!?/br> 可見在湘云心中,取笑黛玉根本就不是什么過錯,賈家姊妹都可以,她自然更可以。 商嬋嬋什么反應且按下不表,只說探春,臉都嚇綠了:上次她幫著寶釵說了句好話,結(jié)果寶釵被商嬋嬋懟了沒落下好處不說,連黛玉也與自己生分了,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上次的事兒探春還沒懊悔完,結(jié)果現(xiàn)在湘云又說她日常也拿黛玉玩笑——這,這怎么還拉別人下水呢! 此時探春深恨自己:叫你再多話,叫你再跳出來表現(xiàn),怎么還不長記性! 于是她連忙撒開湘云的手,撇清道:“云丫頭快別說了,往日我們姊妹說笑絕不至于此。”然后也不敢再往前湊,同惜春迎春一起避開了。 商嬋嬋接了茯苓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笑道:“備車咱們回家去。我要請母親往保齡侯府、忠靖侯府去請教一番,他們府上可是教導自家姑娘將姊妹比作戲子為樂?若真如此,這樣的新聞宮里的娘娘們怕都是愛聽的?!?/br> 論起扯著虎皮做大旗這件事,商嬋嬋可是行家里手。 果然見一直作壁上觀的賈母臉色一變:這事兒若關(guān)起門來不過是姊妹口角的瑣事,但天家面前無小事。要是真?zhèn)鞯綄m里,她史家女兒的教養(yǎng)名聲可就要壞了。 那可是她的娘家! 賈母見湘云還一味只是哭,不由也惱起來:好好兒的,你非找事將黛玉比作戲子做什么? 若是平日私下取笑也無所謂,今天還有貴客在呢。又不是不知道這位商姑娘跟黛玉親近,偏要這會子鬧事,腦子也不知道長到哪兒去了。 賈母略一沉吟,便沉聲肅然道:“云丫頭,還不快給你林jiejie賠禮道歉?!?/br> 史湘云哭聲頓止,不可置信般怔怔看著賈母:叔叔嬸嬸對她總是嚴格不親近,只有榮國府老祖宗待她十分親熱,事事都超過自己的孫女去。怎么這次賈母也不向著她呢。 她舉目四望,只見人人都望著她,迫著她,等著她道歉。 這不是她熟悉的榮國府。 鳳姐見賈母發(fā)話了,更是連忙推著湘云賠禮。 湘云畢竟不是周靜然,叫父母嬌慣著長大,再不肯認錯低頭。 史湘云打小兒是兩位嬸子養(yǎng)大的,哪怕派給她許多針線活,她心里委屈也只敢在賈家跟寶釵等人哭訴。嬸子打發(fā)人來接她回去,她也不敢不走,只能私下讓寶玉多記得接了她來玩。 骨子里終歸還是沒有底氣的。 一種舉世皆敵的孤獨感將她包圍。 她只能起身,對黛玉福身道:“我不該吃多了酒一時口快將林jiejie比作小戲子。請林jiejie恕過我這回吧。” 賈母覷著商嬋嬋的神色,緩和笑道:“商大姑娘,此事我便做主了結(jié)了如何?若是鬧出去,不但云丫頭,連著玉兒也要被人放在口中議論,姑娘家尊貴,很是犯不上。” 況且你商家女孩的名聲也在其中。這話賈母沒有說出口,但商嬋嬋也明白。 商嬋嬋深知賈母的為人手段,保寧侯夫人不在場兜著,憑她這樣一個晚輩,若是與賈母這等身份和輩分的老人家辯駁對口,是極為失禮的。 于是她也翻轉(zhuǎn)了臉色,笑瞇瞇道:“史太君自然最是公正嚴明的。我年紀小,娘親不在身邊,遇事又慌又怕的不知如何是好,還是聽史太君調(diào)停吧。” 饒是賈母的城府也忍不住嘴角一抽:你還又慌又怕?方才以螃蟹做兇器砸人的時候可是勢如破竹,呵斥責罵湘云的時候更是中氣十足。 如今一轉(zhuǎn)臉兒,竟這樣嬌滴滴地說起自己害怕來,這臉皮厚的簡直是令人發(fā)指。 而這頭,黛玉見湘云道了歉,便只是淡淡道:“云meimei的心直口快,可不是誰都能容過的,得罪了我不如何,若是在外得罪了別的公侯誥命,豈不是麻煩。日后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這回便罷了,只是我這里可沒有下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