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頁
書迷正在閱讀:團(tuán)寵豪門嬌氣包、辰少的溺寵嬌妻、上啊,太子殿下、寵婚:狼夫調(diào)妻有道、天真、觀月少年、網(wǎng)王之觀月少年、向簡而行、醫(yī)統(tǒng)都市、逍遙陰陽師
鳳姐兒想著她一個(gè)年輕姑娘,又是立志要出家靜修的,于是就將她留下了。 待賈赦父子并二房扶靈還鄉(xiāng)后,一日鳳姐兒去探望惜春, 送些冬衣。忽然見惜春佛案上擱著一個(gè)眼熟的金鎖。 她拿起來一看,上面刻著的果然是“不離不棄,芳齡永繼。”不由吃驚。 倒是惜春淡淡道:“寶jiejie臨走前擱下的。說僧道之言不可信,這金鎖留著也無趣,不如給我做個(gè)念想?!?/br> 惜春的目光平靜如一塊琉璃,半分不起波瀾:“我知道她不過是怨恨這金玉不成良緣,又不敢隨意將這金鎖拋了恐遭難,所以放在了我這佛前?!?/br> 鳳姐兒一笑:“四meimei倒是外冷內(nèi)熱,還肯替她念佛祈福?” 惜春冷淡道:“我念佛原不是祈福,世人正該自求多福才是。正所謂禍福無門,人自召之,旁人如何管得?!?/br> “只是她執(zhí)意要擱在這里,我也懶得理會。鳳jiejie若看不慣拿走就是?!?/br> 哪怕是伶牙俐齒如鳳姐兒,也叫惜春這樣冷淡的話語逼的站不住。 但眼見她一個(gè)從前的公侯小姐到現(xiàn)在的尼姑打扮,只得嘆了一聲,擱下金鎖就走了。 惜春閉上門,開始了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念佛。 從此后這一生,鳳姐兒再沒見過薛寶釵等人。恍惚聽說探春嫁了個(gè)當(dāng)?shù)氐泥l(xiāng)紳,具體如何她也不甚分明,終究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數(shù)罷了。 倒是王氏,次年就傳來病逝的消息。 自從榮國府抄家她受了仗刑后,原就病病歪歪,加上寶玉出家的沉重打擊,不過是熬著命罷了。 扶靈還鄉(xiāng),一路奔波,王氏身子骨自然更加破敗。 賈政是早已厭惡她的,李紈更是從前受了她許多磋磨,成日躲著她都來不及,哪里會榻前服侍。 寶釵則因賈家哄騙他們,到頭來也沒救薛蟠而生怨。 對王氏這個(gè)姑母也不是面子情,借口身孕月份大了,也不過早晚來走個(gè)過場。 往往只在王氏榻前靜靜站一會子,見她咳得心肝脾肺都要掉出來似的,也只是冷淡的遞上一碗水:“路上不比家中,母親一切擔(dān)待些吧。” 于是等到了金陵的地界,王氏便耗得油盡燈枯,躺在床上連坐一坐都不能了。 賈政這才給請了個(gè)醫(yī)館的郎中。 郎中一搭脈就搖頭,只道:“若是家中富裕,人參吊著命倒能再撐幾日?!?/br> 可如今賈家二房哪里來的這些錢買好參,賈政送走了郎中嘆了口氣,只對李紈寶釵探春三人道:“你們好好照顧太太吧。” 然后竟提腳走了。 三人面面相覷,轉(zhuǎn)頭只見王氏躺在枕上眼淚長流,臉色青灰:她前半生過的何等榮耀,王家的嫡女,榮國府的當(dāng)家太太,貴妃的生母。 可如今到現(xiàn)在,長子少年早夭,長女死于宮中,連最疼愛的幼子也杳無音信。夫君無情尤甚,竟連一口人參都不肯花銷,要眼睜睜看著她死! 李紈見王氏進(jìn)的氣多,出的氣少,輕輕對寶釵道:“棺木得備下了。” 本以為王氏病糊涂了聽不見,誰料得將死之人耳目聰明,倒是一下子就聽見了,痛罵李紈不孝,克死了賈珠不算還要咒死自己。 李紈平生最聽不得賈珠,聽了這話當(dāng)場就急了,直接邊哭邊離了王氏跟前。 寶釵對探春道:“三meimei,你去勸勸大嫂子吧。” 見探春走了,寶釵才安靜的坐在王氏榻旁。 王氏手腕骨瘦如柴,探手抓著寶釵的手臂:“寶丫頭,去買人參來我吃。”她望著寶釵的肚子:“寶玉的兒子,我得見了寶玉的兒子才得瞑目!” 她有此志向,倒是難得底氣足,狠命拉著寶釵嘶聲道:“你必得爭氣,給寶玉生個(gè)兒子,給我生個(gè)孫子傳宗接代!” 寶釵冷笑一聲,伸手拂開了王氏的手,在她驚訝的目光中說道:“姨媽真是瘋了。你道誰說動(dòng)了老爺,讓他在冬日里趕著南下,以至于姨媽病重難愈?” 王氏目光露出驚恐:“是你?” 寶釵慢慢整理著衣襟上的絡(luò)子:“姨媽,六年前你給我母親寫信,花言巧語哄她進(jìn)京,不知道有沒有想過今日?” 王氏看著寶釵的面容,恨恨道:“你當(dāng)真是狼心狗肺,當(dāng)日榮國府遠(yuǎn)勝你薛家,我愿意寶玉娶你,是看在親戚份上給你臉面!” 見寶釵面色淡了,王氏越發(fā)快意——她與寶釵都太明白彼此的軟肋:“況且要不是進(jìn)了京,就憑你一個(gè)商戶的女兒也配入宮走一遭?你倒是眼大心空,想著給皇室做妾,偏生做妾也沒資格!” 王氏呵呵笑起來:“你恨我做什么?不如恨自己無用,從來叫別人踩在腳下!從前柳貴妃的出身還不如你,人家到底也上過枝頭做過鳳凰,不像你這樣廢物,進(jìn)了宮到頭來也是伺候人的命數(shù)!” 寶釵豁然起身:“姨媽精神這樣好,想來是再不必看郎中了?!?/br> 王氏頓時(shí)啞然,眼中噴火一般,勉強(qiáng)撐起身子就要捶打?qū)氣O。 寶釵不閃不避,隆起的腹部就送到王氏跟前,面上甚至帶著一抹笑容:“姨媽要打嗎?” 王氏瞪著眼睛,手到底落不下,半晌頹然倒下,像一只破風(fēng)箱一樣發(fā)出呼啦啦的喘氣聲。 寶釵不緊不慢轉(zhuǎn)身,慢慢走出屋子,直至門口才淡淡道:“死不瞑目,原就是姨媽該受著的。我母親聽了想必也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