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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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 賀惜朝原本打算將岳山書院的算學(xué)公開課的開課通知寫出來, 明日派人送給那八十四名報名成功報名者。若是還有時間,再出幾份練習(xí)卷子, 準(zhǔn)備一下課程。 然而如今他躺在床上,卻是什么都不想動。 在江州, 跟蕭弘分開的那晚,是什么樣的悲痛欲絕他似乎已經(jīng)淡忘了。 可從小島上見到死而復(fù)生的蕭弘,那種喜悅, 那份感激, 仿佛黑暗被光明驅(qū)逐, 重獲救贖的感覺卻一直記得。 人生最痛苦的其實不是分離, 而是對方的死亡。 只要活著, 再多的不舍, 撕心裂肺總能被時間沖淡。 賀惜朝回顧著自己的心里路程,那無知無覺的點(diǎn)點(diǎn)喜歡, 淡淡的在意,隨著刻意放縱的曖.昧和親近, 不斷升溫,直到兩情相悅, 敞開心肺,接受愛意從皮膚漸漸滲透血液,深入心臟, 掠奪思想直到刻骨銘心…… 那么濃烈的情感, 賀惜朝曾經(jīng)以為他是絕對不能接受蕭弘離開他, 否則會發(fā)瘋。 可是如今他發(fā)現(xiàn),當(dāng)現(xiàn)實逼迫壓過來的時候,他依舊理智尚存。 這個結(jié)局其實早能預(yù)見,他再不情愿,潛意識里卻已經(jīng)讓自己慢慢接受了。 或許會悲傷,會痛苦,會怨恨,可終究會放下,成為生命中最大的遺憾。 忽然靜謐的黑暗之中,那屏風(fēng)后傳來幾聲悶響。 一墻隔兩房,墻中有暗門。 賀惜朝坐起來,面對著那浴房后的暗門方向。 那敲擊聲一下一下,不緩不急,一直持續(xù)著,似乎得不到這邊的回應(yīng)就不肯罷休。 賀惜朝等了很久,那聲音就堅持不懈地繼續(xù)敲著。 夜晚寒冷,哪怕四周有炭盆,可依舊能將人凍哆嗦。 蕭弘這人向來仗著自己身體好,火氣旺,衣裳能少穿就少穿,白日里活動也就算了,晚上再這么任性卻容易著涼。 賀惜朝這樣想,便記掛上了,擔(dān)憂的念頭就一直縈繞在腦中。 最終他下了床,踢啦著鞋子,披上一件衣裳,端起桌上的油燈走向了暗門。 聲音一直持續(xù)著,賀惜朝將暗門前的屏風(fēng)稍稍往旁邊推了推,看著那扇門,輕輕一嘆便回應(yīng)地敲擊一下。 這一下,終于讓對面停了。 寂寥無聲之中,然后便傳來一聲輕喚:“惜朝?!?/br> “嗯?!?/br> “我睡不著,我好難過?!?nbsp;蕭弘的聲音里帶著委屈和悲傷。 然而賀惜朝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因為他自己也很難過。 “惜朝……” “蕭弘,我不后悔,時代造就的悲劇,沒有誰的對錯。” 蕭弘簡直要哭了:“我怎么聽著你已經(jīng)打算好了?” 賀惜朝抬起手,輕輕放在冰冷的暗門上,昏暗的燈光下,目光中帶著無盡的悲哀,口吻卻冷靜地仿佛沒有任何的感情:“等你訂婚的時候,你便已經(jīng)是太子了。你是天生的帝王,接下來的路完全能自己走下去。我會給自己謀個外放,讓咱倆分開冷靜幾年。或許痛苦,或許舍不得,可相信時間能愈合一切致命的傷痛,相信那個時候,就算依舊難過,可你我能克制住,放下了。” 他說著將額頭抵在暗門上,冷意透過肌膚冷靜了他的理智。 “我曾經(jīng)說過,沒有誰離不開誰,人到絕境之時,總能為自己尋找到出路。咱倆就算做不成情侶,也能成為相得益彰的君臣。我在你身上傾注了所有的心血,我希望你能堅強(qiáng),從失戀之中站起來,挑起妻兒老小的責(zé)任,成就一代明君,請別讓我失望……” 賀惜朝沒說一個字,心里就難過一分,可是他知道自己能忍受。 那邊的蕭弘聲音已經(jīng)變調(diào)了,似乎強(qiáng)忍著說:“我們說好的,永遠(yuǎn)也不分開?!?/br> “抱歉,我食言了?!辈粻帤獾难蹨I終究還是落了下來,賀惜朝抵著頭,不敢吸鼻子,不敢放大呼吸,就怕抑制不住讓對面的蕭弘探到了他一絲脆弱。 可抽噎聲還是傳了過來,卻是蕭弘忍不住先哭了…… 十八歲,放后世也才剛成年,依舊是個男孩子,不算男人。 哭吧,隨便哭,哭得越響才能更快地走出來。 這點(diǎn)上,愛裝模作樣的賀惜朝永遠(yuǎn)比不上他。 賀惜朝靠著這扇暗門,坐下來,耳邊聽著對面?zhèn)鬟^來的哭泣聲,默默地抹掉自己臉上冰涼的眼淚。 不知為什么,那悲傷依舊,心也疼痛,可忽然他感到很高興。 有這么一個人曾經(jīng)將真心完全捧到自己的面前,那么那么地喜歡他,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在蕭弘之前沒談過戀愛,這次能轟轟烈烈體驗一把,也算圓滿了。 誰還每個失戀呢? 哪怕就是后世,跟初戀走到最后的總是少數(shù)。 賀惜朝坐在地上,最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過去的。 直到第二天從床上醒過來。 他睜著眼睛看著床頂帷帳一會兒,忽然間起身下了床,那聲響驚動了外間等候的人,小玄子立刻走了進(jìn)來:“惜朝少爺?!?/br> “昨晚殿下是不是來過了?”他問。 小玄子一邊服侍賀惜朝更衣洗漱,一邊回答:“是,殿下不放心,便進(jìn)來看了一眼……” 說著他又小心地瞄著賀惜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么了?” “那個……昨晚您坐在地上睡著了,殿下早上還腫著眼睛去上朝……奴才擔(dān)心……”小玄子吞吞吐吐,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賀惜朝沒有回答,只是說:“我餓了?!?/br> 小玄子立刻道:“奴才立刻讓人去準(zhǔn)備?!?/br> 他正要出去,卻又轉(zhuǎn)了回來,從懷里取出了一份信,恭敬地遞給賀惜朝:“殿下早朝之前命奴才等您醒了,就交給您?!?/br> 賀惜朝一愣,接了過來。 上面沒有落款,打開來便是一張只寫了一句話的信。 “惜朝,我想再試一試,別放棄。” 恍惚之前,賀惜朝想起那一年的元宵佳節(jié),蕭弘也曾這么說過:你等等我,讓我再努力一把,行不行? 賀惜朝摸著柔軟的紙張,看著上面那盡量工整的字,流露出筆者的認(rèn)真和執(zhí)著。 他微微抿了抿唇,像那時候一樣低低地說了一聲:“好?!?/br> 賀惜朝用完早飯,便將開課通知書寫好,讓羅黎及幾個書生抄譽(yù)八十四份,按照名單派人送到報名者的手里。 至于翰林院的幾位,他便直接帶過去了。 楊素他們說實話還正愁著,手里各自拿著一份卷子,這還是那羅黎幾人找出來,抄譽(yù)給他們的,上面有標(biāo)準(zhǔn)的答案,然而看不懂。 能進(jìn)翰林院的在策論方面自然能傲視群雄,可算學(xué),卻是真的一籌莫展。 就如謝閣老所言,寒門就算有心學(xué)習(xí),也沒有門路求人指點(diǎn)。 畢竟如今的風(fēng)氣并不注重算學(xué),各學(xué)院的算學(xué)夫子也就這點(diǎn)水平,這份卷子到后面也是不會。 “羅黎的算學(xué)最好,得賀大人真?zhèn)鳎覝?zhǔn)備今日下了衙直接去拜訪他,請他指點(diǎn)?!睏钏氐?。 程玉林跟著說:“我跟楊兄一起去,束脩我們都準(zhǔn)備好了,你們要不要一塊兒來?” “羅黎家經(jīng)商,可不缺錢,他會不會看不上?”有位庶吉士犯愁道。 另一位道:“不會,他們十二人都不是如此重利之人,只是聽說他們最近在埋頭苦讀,準(zhǔn)備明年的鄉(xiāng)試,怕是沒工夫指點(diǎn)我們?!?/br> “對了,好歹咱們也是進(jìn)士之中的佼佼者,可以互相指導(dǎo)嘛!” “可是他們是跟著賀大人讀書啊,我們豈能跟賀大人相比?再說他們乃是英王府門人,向他們請教會不會有探題拉關(guān)系之嫌?” 這屆的進(jìn)士才剛脫離書生行列,依舊帶著天真的耿直,便聽到一個翰林走過來冷笑道:“這有關(guān)系才好,甄子芳受順親王府賞識,別說這張卷子,《九章算術(shù)》前十章估摸著已經(jīng)弄懂大半了吧?” 甄子芳乃是上屆春闈的榜眼,在翰林院已經(jīng)熬了三年,剛從七品升了半級。 原本也是一個不畏強(qiáng)權(quán),不依附旁人的熱血青年,如今跟順親王府走得近,這次顯然得了對方助力。 他話說完,周圍頓時沉默下來,程玉林道:“何止是他,還記得白泉嗎?二甲第四,剛巧被馬兄壓了一頭沒進(jìn)翰林院。昨天碰上他,我還被嘲笑了一頓不識抬舉,瞧他的模樣,似乎志在必得?!?/br> 楊素看他:“禮親王是不是也找過你?” 程玉林點(diǎn)頭。 也不是他們不識抬舉,這才剛進(jìn)入官場,都還沒看清形式,如何依附? 更何況……他們不約而同地瞧了瞧今日空著的位置,那是屬于請了半日假的賀惜朝。 總覺得跟著這位的主子混更有前途不是? 說到這里,大家都不傻。 “不知道英王殿下為何要用算學(xué)來區(qū)分優(yōu)劣,或許有他的考量,可是對于我等寒門來說,實在太難了!我們好歹還能丈著那點(diǎn)臉皮跟羅黎他們套近乎求指教,可別人呢,那些在六部做主事或是其他地方苦熬著,也滿懷期待的人,他們上哪兒找人指點(diǎn)?” “是啊,我這幾日就抱著《九章算術(shù)》研讀了,挑燈了四個晚上,靠著那點(diǎn)可憐的認(rèn)知,拼命琢磨出了一些,可還是有太多的不明白。而且越到后面我連講什么都不知道,這算學(xué)光靠自己得猴年馬月去!” “我相信英王殿下設(shè)科考選才的初衷定然是給更多人的機(jī)會,可如今……怕是得便宜了那些……別有用心之人了?!睏钏剡@話說完,得了所有人的贊同。 程玉林想了想道:“賀大人今日不在,不然可以跟他說說,他既是出題之人,又是英王殿下信任之人,定能勸說殿下改一改規(guī)則?!?/br> “或許今日我們先不去羅黎家中了,不如去賀府找賀大人談?wù)劇?/br> 一個人的提議還沒說完,便聽到后面?zhèn)鱽硪粋€疑惑:“你們想找我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