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志河又做了各項指標檢查，院內(nèi)的專家聯(lián)合會診后確定手術(shù)日期不變還是下周三。

    手術(shù)那天，秦懿回來了，感冒加勞累，整個人憔悴了很多，黑眼圈明顯。本來是明天上午的飛機，擔(dān)心蘇木微這邊出事，緊趕慢趕，都沒有休息，提前回來了。這幾天蘇父的情況，他一直有跟醫(yī)生溝通，一到醫(yī)院，就跑去找劉醫(yī)生了解手術(shù)的情況。

    手術(shù)過程耗時有點長，終究是順利完成了。只不過程父從手術(shù)室出來后，就被推進ICU，已經(jīng)過去五個小時了，人還沒有蘇醒。

    秦懿跟醫(yī)生溝通完，看到蘇木微靠在椅背上，本來以為在發(fā)呆，走近發(fā)現(xiàn)眼角在淌淚。他在一旁坐下，攬住蘇木微的肩膀，輕輕拍著。

    蘇木微臉貼在他幽藍色襯衣上，眼淚越流越兇，滲透衣服，打濕皮膚。肩膀因為哭泣，在不停抽動。

    秦懿緊緊抱著蘇木微，輕聲說：“沒事的?！?/br>
    蘇木微邊哭邊說：“秦懿，我好害怕。”

    “我在?！?/br>
    秦懿的聲音從胸腔傳來，透過皮膚，丟掉冰冷，有了暖意。

    又等了兩個小時，蘇父終于醒了過來。但是才醒了一會兒，又睡過去了，蘇木微進去看了，只叫了聲‘爸’，眼淚就忍不住的掉。

    秦懿是看著蘇木微當(dāng)時一切如常，幾天沒在公司，要處理的事沒辦法拖，便回去了，叮囑醫(yī)生和護士幫忙照看蘇志河。請的護工也還在，外加上袁阿姨可以關(guān)照一下蘇木微這邊。

    然而，蘇木微所表現(xiàn)的都是裝的。她沒辦法閉眼，閉上后出不了五秒就會被驚醒。

    ICU那兩天，袁阿姨也一直在醫(yī)院。手術(shù)當(dāng)天晚上，怕她熬不住，蘇木微讓她回去休息，一大早醒來就往醫(yī)院趕，就看到蘇木微靠在走廊的椅子上，盯著墻壁發(fā)呆，她走近輕聲說：“微微啊，醫(yī)生說你爸各項指標都很穩(wěn)定，你就回家睡一覺吧?！?/br>
    她接著又說：“你爸手術(shù)前跟我說過，他就怕你多想，給你留了封信。”其實這是蘇志河害怕自己手術(shù)失敗或者出了意外，把沒來得及說的話都寫在信里面。

    袁芳從包里拿出信，遞到蘇木微手里。

    蘇木微愣住了，接了過去，捏在手里并沒有打開它。越捏越緊，眼眶又變得通紅起來。她知道現(xiàn)在父親沒什么事，但一閉上眼就是電視劇里面，那種手術(shù)好好的，在ICU突然人就不行了，連親人最后一面都沒有見過的場景。

    秦懿回去處理完后已經(jīng)到了下半夜，睡了四個小時，一早，拎著早餐過來，就看到這一幕。他跟袁芳打了招呼：“袁阿姨，您先吃早餐?！?/br>
    袁芳接過早餐，進到病房，把早餐放到床頭的柜子上，把他們倆留在空闊的走廊。

    “蘇木微，我送你回去睡一會兒。”秦懿見她這樣，聲音軟了軟。

    蘇木微搖了搖頭，回去也是睡不著，不如在這里守著。她看不到自己黑眼圈有多重，也沒有去管衣服有沒有換。手術(shù)前一夜也是她守夜，昨天白天、晚上，連瞇一會兒都沒有瞇。眼睛其實早就感受到酸澀，但意志和心理在排斥。

    一閉上眼睛，焦慮不斷侵襲，她無法停止頭腦中不斷涌現(xiàn)的負面想法和疑慮，它們像毒蛇一樣糾纏著她的意識。感覺仿佛站在懸崖邊緣，她的全身都在顫抖，害怕失去控制，害怕身心俱疲。

    “醫(yī)生說，因為手術(shù)的原因，志叔這兩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睡覺，不會有什么問題，你也不想他醒來看你這樣吧。”秦懿耐心坐下，拍著她的肩膀說道。

    蘇木微搖了搖頭，瞟了眼秦懿之后，不再看他。

    秦懿又拿過早餐遞過來，“吃早餐?！彼捞K木微已經(jīng)兩天沒有吃喝了。

    她又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餓?！?/br>
    秦懿聽她聲音嗡嗡嗡的，伸手過去，摸她的臉，濕漉漉的。嘆了口氣，去到病房，拿出毛毯。對蘇木微說：“你先站起來?！?/br>
    然后，把毛毯鋪在椅子上，又把人拉過來。語氣放柔和，說：“那就在這里睡，我看著你，志叔醒來就叫你?！?/br>
    蘇木微看了秦懿一眼，眼眶紅透，她任他抱起把她平放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秦懿用腿給她做枕頭，又把拿過來的眼罩給她戴上，身上給蓋上墊下面剩下的那部分毛毯。

    或許是真的累了，亦或者是秦懿在身邊，蘇木微閉眼還沒來得及想可怕的東西，迷迷糊糊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蘇木微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看到秦懿不知道從哪里搞來桌子，在一邊的電腦上處理工作。她愣神了半分鐘，看到身旁護士經(jīng)過，才醒悟過來這不是時間錯亂，也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秦懿腿早就麻木到失去知覺了，神色是一點看不出來。其實在蘇木微呼吸穩(wěn)定后，他小心翼翼的撫摸過她的頭發(fā)，也幫她把貼在臉上的頭發(fā)扒開到邊上，盯著她略顯干燥的嘴唇，任思緒飄遠。

    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兩人寫習(xí)題寫累了，她也老愛這樣躺在他腿上。他一本正經(jīng)看書，實際上內(nèi)心兵荒馬亂。年少氣盛的身體，很容易起反應(yīng)，起來靠意志消下去，再起來，再下去。

    見蘇木微起身，他問道：“醒了?！?/br>
    蘇木微看秦懿在揉僵硬的腰腿，輕聲說著：“你可以叫我的?！?/br>
    “志叔也醒了，醫(yī)生說沒什么問題可以換到普通病房了，你去洗把臉，然后找一下劉醫(yī)生?！鼻剀蚕肓艘幌?，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秦懿現(xiàn)在還屬于“半身不遂”狀態(tài)，他伸出胳膊，抓住蘇木微的手，支持著她站起來。

    “謝謝！”蘇木微站穩(wěn)后，把手從他手里抽了出來。

    “去吧?！鼻剀材﹃艘幌率种福瑩]了揮手示意她。

    蘇木微洗了臉，找到劉醫(yī)生，溝通之后，把蘇父轉(zhuǎn)移到了普通病房。蘇木微在一旁給蘇志河擦著手，一邊附身靠近聽他說話。

    “微微啊，爸爸又讓你擔(dān)心到?jīng)]睡好覺了吧?！碧K志河說得很慢很慢，一句話用時比平時要慢一倍。

    蘇木微聽完，搖了搖頭，“沒有，醫(yī)生說手術(shù)很成功，你很快就會好起來了?！?/br>
    蘇父點了點頭，伸出手，蘇木微把臉貼了上去，眼淚再次滑過臉盤滴在蘇志河手心。

    她起身繼續(xù)給蘇父擦手，抬頭看到秦懿跟袁阿姨一起走了進來。

    秦懿把提著的吃食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湊近叫了聲：“志叔?！北緛硐敫目诮邪?，怕他一時激動，血壓上去了。

    袁阿姨坐在一旁，也紅了眼眶，“老蘇啊，受苦了?！?/br>
    蘇志河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拉住她的手，點了點頭，“你也辛苦了?！?/br>
    袁阿姨想起蘇木微好久沒吃東西了，看著蘇木微說：“微微，你和小懿去吃飯吧，我在家里隨便做的，也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吃?！?/br>
    袁芳跟蘇志河是在老年人活動中心認識的，兩個人都喜歡下棋，一來二去就開始交往了。蘇志河脾氣好，可能一個人照顧女兒久了，挺會照顧人的，做事也有商有量，很合她心意。

    袁阿姨老公五十歲不到因為腦梗去世，在此之前她被迫跟老公一條戰(zhàn)線，對兒子性取向的事打罵、矯正什么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