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千建苦笑一聲，搖頭道：“她只是不愛粘著我了……”

    賀言風頓了頓，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張少年的臉，他微微蹙眉，淡聲道：“不論如何，你才是她親哥哥，這一點不會改變。你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思考解決方式?！?/br>
    賀千建放下手，抬頭道：“我知道了，爸，我不會讓你失望的?！?/br>
    “這才是我兒子。”賀言風拍了下他的肩膀，起身往門外走：“以后不要不吃晚飯，別讓你媽擔心?！?/br>
    “不會有下次了?！?/br>
    “那你早點睡，我走了?！?/br>
    *

    賀千閔將題做完，江臣檢查之后，已經(jīng)將近十點。

    “現(xiàn)在幾何題你已經(jīng)基本能從題目看出出題老師想考的考點了，以后可以減少部分寫幾何題的訓練，保持反應(yīng)速度就行?！苯歼呎f邊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兒睡。”

    賀千閔收拾好桌子，抬頭望向江臣，欲言又止。

    江臣腳步一頓，側(cè)頭看他：“想說就說?！?/br>
    “哥，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的是我親哥的話，你會怎么做？”

    江臣反問：“你希望我怎么做？”

    賀千閔張嘴就道：“當然是……”是什么卻說不出來了。

    他非常希望江臣是他親哥，可仔細想想，江臣變成他親哥，除了血緣上和名義上發(fā)生變化之外，好像并不會改變其他什么。就像是江臣說過的，不論他們有沒有血緣關(guān)系，他們都將對方當做親兄弟。

    賀千閔xiele氣，嘴角輕抿：“我不知道……”

    江臣唇角溢出一聲嘆息，揉揉他的腦袋道：“人只要清楚自己是誰，身份就不會改變?nèi)魏问虑椋徽撌歉星檫€是其他，所以你不需要苦惱這些，我永遠都會是我，我們的關(guān)系不會因為身份的改變而發(fā)生任何變化?！?/br>
    賀千閔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江臣莞爾：“我走了，早點睡?！?/br>
    “哥晚安。”

    “晚安。”

    ……

    承華高中的帖子在熱度最高的時候被人刪除，再一次引發(fā)了校園內(nèi)部的熱議，然而學校里總有新鮮事，沒幾天，就不再有人討論帖子到底是不是賀千建派人刪的了。

    一周在隱藏暗涌的平靜之下過去，周日中午，江臣準時出現(xiàn)在李楠楓的辦公室。

    時風鉞與李楠楓正在聊天，見他進來，直接起身道：“走吧。”

    “你們倆吃飯不帶我？”李楠楓趴在沙發(fā)上，抓住時風鉞的衣角道：“我剛失戀，你們?nèi)绦淖屛乙粋€人吃飯？”

    時風鉞扯出衣服，居高臨下：“你失戀關(guān)我們什么事？”

    “是不是兄弟？”

    “不是?！?/br>
    李楠楓抬手指著時風鉞，手指顫了幾下最終還是放下了，湊到他耳邊，咬牙切齒：“過河拆橋?！?/br>
    時風鉞推開他的腦袋，嫌棄道：“離我遠點”

    李楠楓轉(zhuǎn)向江臣：“臣臣！”

    江臣后退半步，抬手制止住李楠楓要過來的腳步，看向時風鉞：“讓他一起吧，正好等會我要和他討論些工作上的事情。”

    時風鉞輕飄飄瞥一眼李楠楓，面無表情道：“我不習慣三個人一起吃飯?！?/br>
    李楠楓冷笑一聲：“你不如說你們兩個是去約會，不希望我做電燈泡更讓人相信些。”

    時風鉞走到江臣身邊，抓住他的手腕抬起，不緊不慢道：“我們?nèi)ゼs會，不希望你當電燈泡，別跟過來?！彼纪庾?。

    江臣任由他拉著，等到走出辦公室才抽出手，輕笑一聲：“看來你真的很不想和李哥一起吃飯?！?/br>
    時風鉞回眸道：“你覺得是因為什么”

    江臣想了想，勾唇：“因為你不習慣三個人一起吃飯？”

    時風鉞腳步一頓，跟著笑了。

    第75章 穿回來第七十五天

    兩人就近在禮德附近找了家湘菜館吃飯。

    現(xiàn)在正值飯點, 飯店里坐滿了人，服務(wù)員帶著江臣和時風鉞穿過熱鬧的大廳, 上了有獨立空間的卡座, 倒好茶水遞上菜單就退了下去。樓下熱火朝天的煙火氣夾著湘菜爆炒后的濃郁香氣一同鉆進支開一條縫的雕花木窗，江臣吸了下鼻子，看著菜單道：“剛剛那個好香, 不知道是什么菜。”

    時風鉞在兩道菜上劃了勾：“辣椒炒rou和干鍋田雞?！?/br>
    江臣抬眸：“你能聞出來？”

    “李楠楓很喜歡這家湘菜?！?/br>
    “那我就點這兩道好了?！苯挤畔虏藛危骸澳阍冱c幾道你愛吃的吧。”

    時風鉞又在菜單上勾了幾道，叫來服務(wù)生，將菜單交給了她。

    等菜期間，江臣與時風鉞討論面部識別系統(tǒng)的升級方向，說到一半, 江臣忽然想起之前曾聽李楠楓說時風鉞自己設(shè)計了一個面部識別系統(tǒng)，忽然有了興趣：“聽李哥說你上大學之后就很少自己設(shè)計程序了, 那時候你怎么會突然想做個面部識別系統(tǒng)?！?/br>
    時風鉞輕哂一聲：“如果我不回答, 是不是你就只欠我三頓了？”

    江臣莞爾，抬手晃了晃：“依舊五頓，不過你也欠我一頓?！?/br>
    回答一個問題就請吃一頓飯的由來還要從一個多月前說起，那天江臣從實驗室出來, 恰好碰到李楠楓時風鉞與隔壁實驗室的主研發(fā)人在茶水間聊天，當時他們聊的話題是全息技術(shù), 見江臣過去, 李楠楓就把他一起拉入了話題。

    本來這場談話只能算是茶余間的輕學術(shù)性交流，然而隨著話題專業(yè)度越高，三人不同的見解漸漸引發(fā)了一場小小的爭論, 爭論在李楠楓的插科打諢中迎來短暫和平，又在再一次出現(xiàn)不用看法時更加激烈，三人各持己見，對另外兩人的想法都并不認同。

    堅持己見的三個人里，隔壁實驗室的主研發(fā)人畢業(yè)于a國頂尖名校，來禮德之前已經(jīng)研究全息技術(shù)十五年時間，目前的研發(fā)項目就是全息技術(shù)，對全息的了解在這個世界絕對稱得上專家；江臣上一世大一主修就是全息，進入實驗室后也曾參與過全息技術(shù)的研究，后來他唯一的好友廖喆更是成為了領(lǐng)導聯(lián)邦全息技術(shù)的主要研究人員，除了人工智能之外，全息是他最了解的領(lǐng)域；時風鉞十五歲時利用特殊材料技術(shù)發(fā)明了可以在固定空氣密度下利用光折射重現(xiàn)某個時間段場景的新介質(zhì)，并因此收獲了除高覆蓋軍事gps之外的第二項專利，這種被他命名為“蜃石”的介質(zhì)正是現(xiàn)在全息技術(shù)研發(fā)不可缺少的材料。

    三人旗鼓相當互不相讓，茶水間的氛圍很快從茶話會轉(zhuǎn)為激烈的學術(shù)探討，李楠楓一個字都聽不懂，連話都無法插進去，可作為老板他必須結(jié)束這場不可能得到一致結(jié)果的爭論。

    所以，他利用老板的權(quán)威，提出了一個方法：三人依次向自己左邊的人提出與全息相關(guān)的問題，誰先回答不出來誰就先退出討論，最后留下的人可以讓其他兩人請他吃一頓飯。

    李楠楓的方法不可謂不好用，他設(shè)定的規(guī)則只許提問不許插入自己的看法，從一開始就避免了再次爭執(zhí)，只允許提問專業(yè)領(lǐng)域的問題就能讓輸?shù)娜诵姆诜?，而最后的請吃飯則是將這場爭論定義為朋友之間的討論，到最后也不傷和氣。

    最開始提問的人是江臣，他的左邊是時風鉞，而時風鉞的左邊則是隔壁實驗室的主研究，問答一輪輪下來，三人幾乎沒有出現(xiàn)卡殼，到最后三人都很清楚專業(yè)性的問題很難難住另外兩人，不約而同開始延伸計算機領(lǐng)域其他專業(yè)的問題。

    計算機領(lǐng)域廣泛，最先退出的隔壁研究員，江臣和時風鉞旗鼓相當，時風鉞涉獵范圍極廣，幾乎沒有他答不上來的問題，而江臣曾作為整個聯(lián)邦的人工智能實驗室的主要研發(fā)員，對計算機領(lǐng)域涉獵的深度根本無人能及，所以，時風鉞輸了。

    時風鉞欠江臣一頓飯，第二天中午就還了?？芍蟮拿恳淮斡懻摱佳赜昧诉@個規(guī)則，不論是因為什么而起，最后被問住的人就會欠對方一頓飯。

    時風鉞和江臣的討論最開始只限于計算機，且在計算機的討論上江臣從未輸過，然而隨著兩人關(guān)系漸漸親近，話題也不再僅僅局限于計算機，而是涉及到了各個領(lǐng)域甚至各種奇怪的問題。

    比如，江臣欠時風鉞的第一頓飯，是因為李楠楓辦公室的一幅畫，時風鉞問江臣是否知道那副畫的作者……所以，現(xiàn)在江臣和時風鉞都已經(jīng)習慣在對方拋出問題時做好多請一頓飯的準備。

    “當時做面部識別系統(tǒng)，是因為賀千建對你的特殊?！?/br>
    江臣沒想到是這個原因，眼底閃過一絲驚詫。

    時風鉞長睫半垂，食指敲擊桌面，語氣莫名：“我第一次見賀千建，是他十歲的生日宴，當時他的一首鋼琴曲驚艷了所有人，奇怪的是，完全復制了我的指法。”

    “更有意思的是，他十二歲生日時，再一次完美復制了華萊爾的小提琴技巧，不僅技巧，就連華萊爾一曲結(jié)束后摸琴弓的習慣動作都分毫不差?！?/br>
    “賀千建曾經(jīng)是我見過最有意思的人?！惫枪?jié)敲擊實木桌面的聲音停下，時風鉞抬眸輕笑：“他全身上下都是矛盾，可偏偏沒有露出絲毫能讓人抓住的破綻，除了你?！?/br>
    江臣眼眸微動：“所以你才設(shè)計面部識別系統(tǒng)，調(diào)查我和賀家的關(guān)系?！?/br>
    時風鉞食指輕點桌面：“面部識別系統(tǒng)只是為了確定我的猜測，你與賀家的關(guān)系并不需要特殊調(diào)查，賀千建的所作所為說明了一切?！彼⑽A身，與江臣視線齊平：“我好奇的是，你和賀千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江臣目光不閃不避，淡淡笑道：“你查到了什么？”

    時風鉞靜靜注視他片刻，聲音懶散下來：“沒查。”

    江臣：“為什么？”

    時風鉞輕描淡寫，向后靠去：“你不喜歡我這樣做，不是嗎？”

    江臣愣了愣，心口像是被什么輕飄飄的東西拂過，還沒來得及感受就已經(jīng)消失，他手指蜷曲起來，為這稍縱即逝的新奇感受。

    咚咚咚。

    服務(wù)員推門而入，一道道菜安靜地上齊又退出，只余濃郁的香氣縈繞鼻間。

    江臣拿起筷子，看到桌上的菜時，頓了下：“這些都是你點的？”

    時風鉞輕笑一聲，微微歪頭看他，眼底笑意戲謔。

    江臣也知道自己多此一問了，他低咳一聲，轉(zhuǎn)移話題：“你怎么知道我愛吃什么？”

    “吃過幾次飯就知道了?！睍r風鉞盛了碗rou丸湯遞給江臣，眸中有零碎笑意：“你吃飯前先喝湯的習慣是和誰學的？”

    “我爸，我爺爺奶奶是南方人。”江臣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更喜歡江浙菜，我發(fā)現(xiàn)你很愛吃甜食?！?/br>
    時風鉞筷子一頓，嘴角笑意淡了幾分：“低血糖必須要吃罷了。”

    江臣想起之前李楠楓曾說時風鉞小時候身體很不好，他想了想，問道：“那你愛吃什么？”

    時風鉞：“你想知道？”

    見江臣點頭，時風鉞輕笑一聲：“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江臣挑眉笑道：“我記得李哥還說，你小時候特別挑食。”

    “他也說那是小時候?！睍r風鉞不甚在意道：“那時候常常喝藥打針，只能吃清淡的食物，所以總是挑剔，習慣了之后也沒有太大差別?！?/br>
    江臣夾了一筷子魚放到時風鉞碗里：“試試這個?！?/br>
    時風鉞放進嘴里，慢條斯理地咀嚼幾下，咽了下去。

    “好吃嗎？”

    “好吃?！?/br>
    江臣再夾了一筷子小炒rou：“再試試這個?！?/br>
    時風鉞吃完，還是同樣的答復：“好吃?！?/br>
    江臣好奇：“你覺得哪個更好吃？”

    “都好吃?！?/br>
    江臣想了想，夾了一筷子清淡的蔬菜放到時風鉞碗里。

    時風鉞：“也很好吃。”

    江臣一頓，暗想時風鉞似乎真的不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