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總？你有在聽嗎？”姜?dú)樾娜虩o可忍。叫他來匯報，認(rèn)真說又不聽，這已經(jīng)是他第三次停下來等顧疏瀾回神了。

    “啪”地一聲，顧疏瀾把抽屜關(guān)上，清了清嗓子說：“在聽，你繼續(xù)說。”

    姜?dú)樾睦^續(xù)講，顧疏瀾又偷偷把抽屜拉開一條縫，嘴角也緩緩勾起，像極了班主任講課時，在底下看小人書的小破孩。

    這個禮物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很久，現(xiàn)在終于到出手的時候，款式挑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合他的喜好，尺寸肯定對的上，他上次在派出所握住姜?dú)樾氖滞蟮臅r候，把腕寬記了下來，不過，最難把握的就是姜?dú)樾牡膽B(tài)度。

    最重要的，他還有很多話要跟姜?dú)樾恼f。

    “顧總，你要是方便的話，我?guī)銕КF(xiàn)場看看，配合實(shí)景說會比較好理解?！苯?dú)樾耐低祰@了一口氣，太難了，真是太難了，一個價值點(diǎn)他已經(jīng)重復(fù)了三次了，可是顧疏瀾還是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怎么可能？也不知道底下是藏了個好寶貝，值得他一直看。

    “行，那我們走吧?！鳖櫴铻懸豢诖饝?yīng)。

    姜?dú)樾南瘸鲩T，不懂什么領(lǐng)導(dǎo)專用電梯和員工專用電梯的概念，哪里來得快就去哪里，再加上顧疏瀾的辦公室在高層，電梯里都沒人，所以他們坐的員工電梯。

    起初還沒什么人，到后來人漸漸多了起來，姜?dú)樾脑菊驹谥虚g，硬是被擠到最里面，后退的過程中被前人踩了一腳，還是顧疏瀾扶了他一把才站穩(wěn)。

    “讓一讓，讓一讓?。　眰}儲人員也是好笑，人那么多還推著運(yùn)貨車硬擠進(jìn)來。別人都往兩邊散，姜?dú)樾呐ぶ樥娞萃饪茨?，沒注意貼著臉來的大紙箱。

    “嗯？”姜?dú)樾谋粩D了一下，下意識回頭，鼻尖蹭過顧疏瀾的臉頰，冰冰滑滑。

    “抱歉?！鳖櫴铻懙吐曊f了一句，拂出來的氣息長了眼睛，全鉆進(jìn)姜?dú)樾牡囊骂I(lǐng)里。

    那大紙箱緊貼著顧疏瀾的后背往前懟，顧疏瀾手撐在姜?dú)樾亩?，暗自跟運(yùn)貨車較勁，再往前他就要緊貼在姜?dú)樾纳砩狭恕?/br>
    “別推了！擠到人了！”姜?dú)樾钠槪舶畎畹卮蠛啊?/br>
    那人“啊”了一聲，最后背靠著運(yùn)貨車，屁股用力撞了一下，把自己硬塞進(jìn)來。

    “嘭！”顧疏瀾沒收住力，頭直接撞到了玻璃上。

    “你還好吧？”姜?dú)樾娜矶几櫴铻懢o緊相貼，難受極了，知道顧疏瀾磕了頭，不好太抗拒他，關(guān)心了一句。

    “痛?！鳖櫴铻懲髷D了擠，讓兩人不用貼的那么緊。

    姜?dú)樾膿?dān)憂，往顧疏瀾額頭看，小聲問：“那怎么辦？”

    “別怕?！鳖櫴铻戀N著姜?dú)樾牡亩洌χf，“待會我把他炒了?！?/br>
    “你還挺記仇?！苯?dú)樾哪樒酶昧α诵?/br>
    顧疏瀾笑笑，沒回應(yīng)，其實(shí)是他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因?yàn)樗淖⒁饬θ诮獨(dú)樾募t透的耳根上。姜?dú)樾慕裉煸诶锩娲┝思_了領(lǐng)的襯衣，白皙的脖頸因?yàn)橛昧^度，凹出清晰修長的線條，與露出的精致鎖骨相接。

    他艱難地移開眼睛，默念三次我不是流氓，才重新說話：“今晚，跟我一起吃飯好不好？”

    姜?dú)樾钠綍r反應(yīng)極快，可現(xiàn)在反應(yīng)了好幾秒才聽懂。

    耳側(cè)的呼吸聲急促了些，暖烘烘的熱氣窩在他那一小片皮膚，毒氣似的，要不是后背跟玻璃有那么點(diǎn)摩擦力，加上前面顧疏瀾貼著他，他真的要懷疑自己會腿軟滑下來。

    “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碧熘李櫴铻懩盍硕嗌俅吻逍闹洳湃滔乱H吻姜?dú)樾牡臎_動。

    逼仄的封閉空間里，員工七嘴八舌地聊天，就在他們旁邊，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音那么小，砰砰的心跳聲也沒人知道。只要姜?dú)樾脑敢猓⑽⑻ь^，就能輕易地吻到顧疏瀾，這讓他想到十年之前，躲在講臺下，那個隱秘而甜蜜的吻。

    姜?dú)樾穆勚櫴铻懮砩咸赜械哪惺肯闼?，像被蠱惑了似的，緩緩點(diǎn)頭。

    “咔——”電梯門應(yīng)聲而開，運(yùn)貨車被拉出去。

    電梯一下空蕩起來，顧疏瀾整整衣襟，姜?dú)樾陌淹馓桌溊阶罡?，他們又恢?fù)到進(jìn)電梯之前，克制又禮貌的距離。

    一樓大廳人來人往，他們從前臺旁邊的電梯口走出來，迎面的員工恭敬地喊著“顧總”，姜?dú)樾慕韫猓陬櫴铻懞竺?，再沒有人撞到他。

    “氶心。”

    顧疏瀾叫了姜?dú)樾囊幌?，快步走上前跟他并排，把他往項目載明的地點(diǎn)帶。

    姜?dú)樾谋贿@一親昵的稱呼叫愣了，沒注意到顧疏瀾太過刻意的音量。況且姜?dú)樾谋緛砭褪琼椖康脑O(shè)計師，不可能不知道設(shè)計安裝的地點(diǎn)在哪，根本不需要顧疏瀾引路，不過，這個細(xì)節(jié)他也沒來得及注意到。

    “你先在會議室里等我一會，我馬上來，抱歉?！鳖櫴铻戯@然是有急事，把姜?dú)樾膸нM(jìn)屋內(nèi)就走了，沒說什么事，也沒說什么時候回來。

    顧疏瀾輕輕把會議室門帶上，壓出一陣室內(nèi)憋悶的冷風(fēng)，握著門把手的手凸出泛白的筋。

    他快步往回走，走向姜?dú)樾臎]來得及注意到的前臺。

    那里，一個面帶微笑的中年男子正靜靜聽著前臺小姐諂媚的話，提到“顧總”兩個字的時候，那男子推了一下無框眼鏡，臉上欣慰的笑意更深。

    “爸，你怎么來了？”顧疏瀾朝前臺小姐點(diǎn)頭示意，接過能讓顧實(shí)出現(xiàn)高低肩的手提包。

    “今天正好開會路過，想來看看?！鳖檶?shí)有些拘謹(jǐn)?shù)匦χ?/br>
    顧疏瀾這才知道上次一起吃飯傳達(dá)的信號有多么好，顧實(shí)從前不會貿(mào)然來公司找他。

    手提包不知裝的什么，挺沉，顧疏瀾差點(diǎn)也要高低肩。他很久沒有跟顧實(shí)并排站了，所以發(fā)覺自己能輕易看到顧實(shí)發(fā)灰的發(fā)頂時，有些怔，說：“既然來了就上去坐坐吧。”

    顧實(shí)笑得眼邊的褶子深了些，點(diǎn)點(diǎn)頭，不等電梯門自動關(guān)上，先按下了關(guān)門鍵。

    兩扇門徐徐關(guān)緊，門縫貼合的瞬間，顧疏瀾下意識往姜?dú)樾乃诘姆较蚩戳艘谎?，悄悄松了一口氣?/br>
    姜?dú)樾牟恢赖攘硕嗑?，等得都睡著了，被拍醒的時候迷迷糊糊了好一會。

    “醒醒，下班了，別在這里睡?！迸乃娜瞬豢蜌猓仁昵暗木皡^(qū)門衛(wèi)還要兇得多。

    姜?dú)樾暮孟裢松碓谀睦?，淺淺地笑著，臉上浮出熟睡后的紅，他做了個好夢，記起了顧疏瀾跑來教堂找他時著急的身影，坐在墻頭上對自己笑的畫面那么清晰，不是陳舊的灰色。

    “顧疏瀾呢？”姜?dú)樾膿P(yáng)著張柔和的臉問。

    “哎呦我的天?。磕氵€認(rèn)識我們顧總??？你有預(yù)約嗎？”保安估計是歷史劇看多了，聽到顧疏瀾名諱的時候，差點(diǎn)把他的嘴捂起來。

    姜?dú)樾南肓艘粫?，搖搖頭。確實(shí)沒有，從一開始，顧疏瀾的辦公室他想進(jìn)就能進(jìn)。

    “沒有還坐在這里，趕緊出去出去，要交班了?！北０参罩靼呀?dú)樾臄r腰推出去。

    原來都已經(jīng)下班了啊。姜?dú)樾目戳搜劭帐幨幍拇髽?，慢吞吞地往外走?/br>
    顧實(shí)一直在顧疏瀾的辦公室里待到顧若植來接他才走，顧疏瀾心急也沒辦法，電梯快不了。

    “疏瀾，下次去我那坐坐吧，叫上你哥，我們?nèi)齻€坐下來好好喝杯茶?！鳖檶?shí)愜意地偏著頭說。

    “嗯?！鳖櫴铻懶牟辉谘傻貞?yīng)，眼神一閃，透過可視玻璃，正好看見姜?dú)樾耐娞菘谶@邊走來，心驚，當(dāng)機(jī)立斷按下二樓，“爸，我?guī)闳ザ强纯??！?/br>
    “??？好?！?/br>
    來不及，二樓已經(jīng)過了，2的按鍵亮了又滅。

    “叮！”

    四目相對，顧疏瀾看見姜?dú)樾膹埩藦堊欤坪跸虢兴?，可他閃躲了。

    最怕的不過就是這一刻。

    姜?dú)樾牟欢?，不懂他為什么不說話，也不想明白為什么面前的中年男人那么眼熟。

    顧疏瀾的欲言又止，姜?dú)樾牡你裸露?，跟十年前又有什么不一樣？周而?fù)始，他們又回到了原點(diǎn)。

    姜?dú)樾耐回＾D(zhuǎn)頭，后退了一步。

    顧實(shí)瞧出端倪，率先走出電梯，扶了扶眼鏡，正色道：“你好，我是疏瀾的父親，請問你是？”

    “爸！”顧疏瀾制止，能做的僅此而已，他再抗拒，顧實(shí)始終是他父親。

    姜?dú)樾目炊疾豢搭檶?shí)，視線對著的方向始終只是一處，可眼睛失焦，一片模糊。他用力皺了一下眉頭，喉結(jié)滾動，在情緒瀕臨崩潰之際，轉(zhuǎn)身往門外跑去。

    “氶心！”